飞梦 第二十一章稻田拣谷子

常言道：五黄六月，最热不过七月。秋天的庄稼像两堵墙，把路掩成一条小巷，风像流水一样哗啦啦而过，到处是虫鸣和蛙噪。蝴蝶翩翩飞舞，点点光斑迷眼，树木泛起浓郁的鲜绿，把细碎的黑暗遮在树林之下。

农历六七月，田里的稻谷已逐渐由葱绿变为金黄，烈日高照，阶梯似的田里金灿灿的，风拂过稻田，就像披上盛大的袈裟，荡起层层波浪。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稻谷熟了，收割的季节到了，又是一个令人喜悦的丰收年景。

逢打谷子时节，生产队把刚出工和未满十八岁的年青人打乱跨组安排拣谷子，每个板桶一个。打谷子收桶（收桶：每次打谷子结束）后把所拣的谷子提到晒场称，晒场上的人记下数量，以后就根据拣谷子的数量计算工分，每十斤谷子计两分。说是拣谷子，其实就是监督打谷子的，以免他们将打的谷子私分了往家里挑。

打谷子一天分为3次，早晨打的时间少些。天刚蒙蒙亮，带上箩筐、镰刀披星戴月走到田里。后到的两人割谷穗，早到的两人去搬板桶、围席、谷架子，搬来后将板桶放平，近两米高的围席围住板桶三方，谷子不至洒落到田里，再将谷架子卡在围席没有围的板桶耳朵那方，打谷子就在谷架子上搭，谷子受力脱落到板桶里。他们干了多年，都很熟悉，一两分钟安装完毕。田里已经横躺着许多谷穗，好像睡着的欧洲金发孩童，耐心等待主人的唤醒。早上打的时间比上下午短得多，早上人是空腹，而且上午相对凉快要接着打，到太阳升起一丈高左右收桶，每人挑着大半挑谷子往晒谷场赶，称了便急急忙忙回家草草吃饱粗饭又急匆匆往田里赶。上午打到近一点收桶，一般每人打两大挑（一大挑：打谷子用的大箩筐，装满垒得尖尖的，200多斤到300斤。）。下午因天气炎热，出工迟，中午有足够的午休时间，下午精神好。一般下午3点开始，7点左右收桶，打的谷子与上午差不多。收桶后打谷子的每人挑一大挑。两大箩水谷子沉沉的，扁担重重的压在肩膀上，皮肉和肩骨不堪重负，往往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声。

草帽紧紧箍住汗淋淋的脑袋，凉风吹来，谷草拴在腰间的粗布帕子翻飞着。

挑着谷子的人兴冲冲走在乡间小路上，他们已经没有感觉，或者这就是农民的本色，繁重艰辛的苦力活路长期磨难他们。太阳照射着挑谷子的人，地下的影子奇形怪状地移动。扁担两端随着急匆匆走路的步伐均匀地跳跃起来，泥巴路上深深的脚印清晰可见。拣谷子的小伙子就像幽灵紧跟随后，提着满篼谷子，心里怪高兴的，还佯装尽职尽责，监督到位的样子。

打谷子完全是手工打，双手抱紧谷穗几乎是用最大的力气往谷架子上搭。先搭三下，翻转，再快速搭四下，整个过程因谷粒脱落减轻而先慢后快，匀速流畅，似有节奏感。遇到不易脱落的品种，需多搭几下，要用更大的力气。4人一个板桶，两人割，两人打，轮换着，很费力，体力强度很大。打上几天，粗厚的手指也会磨损出血，不得不用布条缠绕手指。谷子打在谷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仿佛是婴儿脱离母体的痛苦呻吟，或是即将来世的欢悦。打谷子时他们也说些简单的话交流，有的高兴时也哼上几句“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句，歌声伴随打谷子声在田间飘荡。

田野里，稻禾一片紧连一片，那就是一片金浪，随风高而低起伏不定，蜷伏的刹那，如紧绷的橡皮，畜满了劲力，犹如年轻女人的皮肤，一块肉使劲捏时所感的丰满。

打谷子的人都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打谷子也是一年中最挣工分的时候，家里为打谷子的人提前把长期节俭下来的食物准备好，粗粮饭里尽可能多些米粒。打谷子的人一定要吃干的，经得饿，并让打谷子的每天吃三顿，能吃饱，尽量保证有足够的体力。打谷子时间前后近一个月，稍好的家庭能吃上两三次肉，一次只有几块（块：菜刀切的薄片）。多数家庭没有肉吃，只有为打谷子的做小灶，在蔬菜里多加几滴油，或三两天吃一个鸡蛋。不能参加打谷子的与平时一样吃粗粮稀饭和素菜，有时也吃粗粮干饭。

打到板桶里的谷子有一挑了，撮到箩筐里，由1人送到晒场，其余的3人继续打，拣谷子的小伙子帮着割谷穗。生产队一个晒场，在千秋坳侧面，几乎处于生产队的中心。这是一个斜石滩滩，日照时间长。这个组是本队最远的，送一挑谷子到晒场来回（往返）要40分钟左右。拣谷子的小伙子不用拣，打谷子的几个人为了快，多打谷子挣工分，就让拣谷子的小伙子帮忙干活，顺谷穗、割谷穗、拴谷草等。打谷子的人大体根据对拣谷子的人干活的满意程度，收桶时给往竹兜里装多少。拣谷子的小伙子为了讨得打谷子的人和家里人的欢心，拼命干活，在收桶时竹兜就能装满。拣谷子的小伙子在割谷穗时，手指往往被锋利的镰刀割得血长流，简单包扎后，忍受剧痛，继续干活。竹兜里的谷子一次足有10斤左右，一天下来往往有30多斤，可以得到6分多工分，比平时出工干活多得多，拣谷子是根本拣不到这么多的。打谷子的可以得到30分左右，比平时的10分至少多两倍，这样打谷子和拣谷子的都多挣了工分，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晒谷场是一个大的石滩滩，位于千秋坳房子的左侧面，离千秋坳大约200米。石滩滩斜长，较宽大，地势高，全天都在太阳的照射下，是生产队的天然晒场。一条泥巴小路连接晒场上下两端，弯弯曲曲，凹凸崎岖。有好几个生产队的人上街办事或赶场需从这里经过，过往行人比较多。晒场中间靠边修建有牢固的土墙保管室，青瓦就像鱼的鳞甲密密盖着，夏天的暴雨也不会打湿仓库里谷物。三间大屋分别装不同的粮食，能装六万斤。保管室正门前有一个敞着的小厅，供晒谷场的人小憩、堆放农具、杂物，过往的路人也常常在这里驻足休息。收割季节，全生产队的谷物从各个小组挑到这里集中晾晒，晒场上堆有很多谷物。生产队晚上安排两人轮流值班看守，并分别记两分。除红苕等不需晒干的本组分配后报生产队会计记账外，其余粮食谷物豆豆果果必须挑运到晒场，晒干后由生产队统一预先分配，留存一部分挑到保管室保存，剩下的部分年关决算后按家庭人口、工分分配，当然还要留一部分作下年的种子。

秋天收割谷子的时候是最热闹的，晒场上堆满了谷子，晒谷子的人不断地翻晒，一会儿石滩滩上铺着薄薄的一层，一会儿又收拢就像阶梯似横亘的田埂。晒场上的人赤脚，带上草帽，身上挂着能勉强遮掩敏感部位的自制粗布短裤，在滚烫的热气和烈日的曝晒下干活。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谷物晒干、风干净、记录好账务并收拾好。晒场上的人工分要比打谷子的少些，但大家都愿意到晒场干活，毕竟比打谷子轻松很多。残疾人、体弱多病的人、年老体衰家庭贫困的人才能被生产队特殊照顾安排到晒场上。会计、食物保管到晒场上则是晒场工作需要，他们自然成为晒场上有权威的管理人物。从早到晚谷子从四面八方挑运过来，晒谷子的、称谷子的、记录谷子数量的忙过不停。傍晚，几个风簸（风簸：木制风车）就像唱着欢乐的歌，叽嘎叽嘎响起来，不停地风着，谷子堆积像一座座小山。当苍苍茫茫的远山呈现一线淡晕，保管员便在谷堆上密密麻麻地盖上石灰灰印，这样谷子被盗很容易被察觉。

谷堆上印着的“凤凰三队”字样格外醒目耀眼。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