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梦 第十六章唐三妹难产殒命

时光如流水匆匆，不觉冬去又春来，一个星期六下午，唐三妹提前下班回谢伟林老家。谢伟林老家离中心场18里，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唐三妹要走两个小时。今天，唐三妹觉得走路不像以往那样轻便，呼吸有些急促，肚子不舒服，想呕吐，唐三妹知道又怀孕了。到达千秋坳，比以往多走了半个多小时。

却说千秋坳后面凤凰山上树木繁多，茂盛葱绿，浓荫蔽日，一条小路从山中穿过，是千秋坳的两条主要出脚路之一。今天阮文莲舅舅邓贤举做生，丈夫外出干木工活几天了，孩子们依旧读书。重亲戚每年过生是一定要去的，况且已经77岁高龄，来日无多，过一年算一年，做一回快乐一回。舅舅住在南冲四队大竹林，离千秋坳6里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阮文莲一早提着贺礼去舅舅家走人户，早晚饭吃了傍晚回家。阮文莲胆子小，生怕夜间走路，几十年来在她印象里夜晚外出只有几次，那是到临近的生产队看电影。七十年代前，看电影是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因为几乎是唯一的文化生活，不过夜间外出看电影是群体活动，一起去的总有十个八个。

天空的云变成几片条状云羽，像藕荷色的尼龙纱巾，横扯中天。月也成了一圈霓虹的月晕，淡淡的清辉，从高空漫下来，所有的景色都显得绰绰约约。她突然想到自己的从前，想到那些小孩子在山上放野。乡下的孩子最喜欢与山野亲近，这是他们的天性。因此他们也可能最幸福，幸福的理由或许就是自由，一种与山野自然亲密相融，彼此默契，又带有野性的自由。他们终日成群结伙，呼朋引伴，形影不离。空旷的野地里，幽深的大小深处，弯曲的乡间小路上，欢腾的小河中，田间地头，瓜棚月下，哪里不曾留下童年的影子？哪里不曾发生足以温暖一生的经典童话？山野陪伴呵护着乡下孩子成长，更无私地赐予他们太多的快乐。这快乐来自自然，自然快乐。

在阮文莲心里，唐祚芳漂亮极了，她那张鸭蛋似的脸，清秀得难以描摹。两道清纯如画的弯眉下，镶嵌着一双黑眼睛；而遮蔽眸子的长长的睫毛低垂时，就在粉红的脸颊上投下阴影；那鼻子纤巧挺直，十分灵秀，鼻孔微微向下张；那张嘴也特别匀称，嘴唇曼妙地微启，便露出乳白色的牙齿；那肌肤长一层绒毛，宛如未经手触摸过的桃子。

她那乌黑的秀发赛似煤玉，不知是否天然卷曲，在额前分成两大绺；在拢到脑后，两侧只露出耳垂。

黄昏沉寂了，十几分钟前，这片林子还是喧闹的，归林的鸟雀，叽叽喳喳响成一片。当一片暮霭从山林顶漫下来，一下子罩在林子上时，所有的鸟声戛然而止。只有远处的山泉还在不紧不慢地流动，那声音，构成寂静的一部分。这时候，站在林子的边缘，注视着这片树林。空气清凉，寂静在裸露的肌肤上蠕动。一个荷锄的老农从身边走过，点点头，仿佛理解我的心境。人生难得这么美好的一瞬，摒弃俗累，和逐渐模糊的自然相处，获得一份宠辱皆忘的恬静。

阮文莲走到坡中，但见：青松郁郁，翠竹森森，野猫衔花穿径去，麻雀啄食飞树来，暮烟横绕，宿雾锁林，晦暝幽暗，万籁俱寂。阮文莲不断给自己壮胆，好不容易走出山坡，回到了家。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水。转眼过了几个月，一天傍晚时分，唐祚芳肚子疼痛难忍，呻吟不停，这是临产的前兆，已经生过几个娃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叶丽搀扶唐祚芳到床上休息，唐祚芳肚子一阵一阵痛。叶丽边叫唐祚芳稳住，边忙活。端来木盆，准备好衣服后，脱下唐祚芳的裤子，将两腿轻轻分开。谢伟林拿过来热水，扶着夫人说：“三妹，坚持住，一会就不痛了。”

唐祚芳只说：“痛得很。”头歪倒在谢伟林怀中。

谢伟林搂着唐祚芳，看到她疼痛难忍的脸说：“没事，傲一会就不痛了。”

“哎哟，哎哟，怎么比生第一个痛啊？”唐祚芳不断叫唤说。

“肯定是个乖胖胖。”谢伟林这样说，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哎哟，哎哟，好痛哟，我的妈……”唐祚芳手紧抓床沿，两眼微闭着，脸部焦灼，疼痛不堪。

看到自己心爱的夫人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谢伟林眼里霎时浸满泪水，努力控制自己并劝慰说：“三妹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又有乖娃娃了。”

唐祚芳动了一下腰，紧闭双眼。唐祚芳腹部起伏，不断呻吟，疼痛加剧，双手抓住谢伟林：“我坚持不住了，哎呀，怎么生了几个还有这么痛，有点不对呀，妈呀……”

谢伟林说：“没什么的，可能是个大胖娃娃，三妹，这是我造成的，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不……”要是早晓得三妹会这样痛，何必当初要干嘛，谢伟林悔恨自己自私作孽。

唐三妹气喘吁吁地说：“说那些，谢伟林，你骗我，你做得到吗？”好像想方设法减轻痛苦。

“三妹，没有想到你这么痛苦，为了你，我没有做不到的，以后我不了，真的。”谢伟林信誓旦旦说

唐祚芳没有回应，只是凄惨的呻吟。

又过了一阵，唐祚芳大叫“妈…妈…，痛死我了。”只见高高隆起的大肚子随着唐祚芳的叫唤声开始下降，起伏越来越小。婴儿几声哇哇叫，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是一个大头女婴。

叶丽熟练地跟外孙女洗澡，包扎。

谢伟林激动地说：“三妹，生了，乖得很，这下不痛了吧。”

唐祚芳没有说话，也没有呻吟。

“生了，生了，三妹，生了……”谢伟林轻轻摇着唐祚芳重复说。

唐祚芳抿抿嘴，气若游丝，说不出话。谢伟林看看唐三妹：“三妹，三妹，你怎么了？”

唐祚芳就像睡着了，仍没有回声。

“三妹，三妹……”谢伟林嚎啕大哭：“你说话呀，我的三妹……”

谢伟林认为唐祚芳痛晕了，不醒人事，也可能是太困了，睡着了，“生了个女孩，三妹你不是说过还想生个女孩吗？”谢伟林似乎迫切向唐三妹报告喜讯，让她高兴减轻痛苦。

仍然没有三妹的回声，谢伟林猛然觉得不对头，把铺盖拉起来盖好，站起来仔细端详唐三妹的脸，见平时红润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面部铁青，伸手进铺盖里摸摸胸部，已经不暖和，好像没有气息。

叶丽包扎好外孙，抱过来像以往一样给唐祚芳看，以使女儿高兴。“唐祚芳，生下来了，乖得很，这是你想要的小乖女。”叶丽乐着说。

没有反应，唐祚芳生前几个时，总是迫切地希望看到自己刚生下的婴儿。自己身上落下砣肉，亲身骨肉啊，只有女人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分娩的锥心的痛苦与亲情。以往叶丽收拾完抱过去，唐三妹看到总是笑得乐呵呵的，深情地望着，刚才的疼痛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然后挺起胸口将乳头递进婴儿嘴里，婴儿顿时停止啼哭，快乐地第一次享受美味大餐。可是这次，细心的叶丽开始就觉得有点异常，从女儿喊痛开始，叶丽就察觉到，已经生下几个孩子的女儿还像第一次生孩子。

“天啦，我的天呀，这是怎么了？……”谢伟林与岳母几乎同时大哭起来，他们已经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

哭声打破了千秋坳的宁静。谢红缨、谢应宏、谢守平听到外婆和爸爸的哭声，来到床前禁不住大哭起来：“妈妈，妈妈，你醒醒，我要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悲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千秋坳整下房子的人都过来了，顿时哭声一片，甚是凄惨。

却说唐祚芳死后，谢伟林悲痛至极，哭晕了很多天。谢氏家族和邻近的亲朋主动参与，安葬好唐祚芳不提。

这年，唐祚芳28岁。

弟媳牛从芬喂养唐祚芳女婴仅17天，女婴便随母后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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