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 与君携舞（54）

与君携舞（54）

烧完纸以后，伯母在那儿静静的坐着，目光望着远方，就像是在欣赏远处的风光。可是我知道不是的，因为伯母的目光分明没有焦距，她只是那么漫无目的地看着。其实她的视野早已经穿越了历史的长河，停在了不知道有多么遥远的岁月的深处。

伯母一定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事儿，因为伯母的脸上的表情在不停的变换。那目光中的慈爱分明是看到了年幼的孩童，因为伯母的手臂已经不知不觉的形成了一个怀抱生命的动作，看到这个动作的一瞬间，我仿佛远远的看到了年幼的时候，我们躺在妈妈温暖的怀里的情形。我们看着妈妈，想到的是温暖，那种饱食母乳后的打嗝声带出了浓浓的奶腥气，偶尔也会因为吃得太多，有一丝奶液溢出我们的嘴角，打湿了母亲的衣襟。然后，在妈妈怀抱里，渐渐的闭上眼睛，进入深沉的睡眠。母亲眼里的慈爱，就像伯母眼中的一模一样。

牙牙学语的日子，母亲是欢乐最多的。她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关注着儿女们的每一点小小的进步。哪怕只是某一个子的发音更清楚了一些，也能从母亲的脸上看到大大的惊喜这种喜悦足足可以让她对每一个人说出孩子的进步，那种自豪，足足可以比拟天底下最大的成绩。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家去问你自己的母亲，她不一定记得自己的生日，但是绝对不会想不起你说的第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二十年。

你知道谁的脸上的表情最是丰富吗？也许你猜到了，那一定是一位母亲。你看伯母现在的那副神情，分明是又有欣喜，又有担忧。你的目光的尽头，看到了那个步履蹒跚的小小稚童了吗！他走得跌跌撞撞，小小的额头上，分明还有着昨天的擦伤的痕迹。只是脸上那笑得裂开的嘴巴，和嘴巴里因为张着嘴所以露出来的两颗小牙齿，是不是还在母亲的乳房上留下了两个清晰的牙印儿。因为妈妈的笑脸上，分明因为吃痛而牵引的嘴角有些不自然。

母爱是伟大的，也是包容的。她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怀抱当作港湾，用来停泊休息，却绝对不会溺爱到允许孩子赖在自己怀里，不肯去看看天井以外的世界。毕竟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女像一只井底之蛙一样，蜗居在自己的胸怀里。尽管，总是有一双关切的眼睛，总是在手里的笤柱疙瘩之后关注着那个被自己赶离家门的身影。我的房檐下有着一个春燕筑起的巢穴。每到雏燕长齐了羽毛的时候，那位曾经日日夜夜忙忙碌碌的为它们衔来美食的母亲，就会叽叽喳喳的叫着呼唤自己的儿女离开巢穴。如果有谁不想学习飞翔的话，那么母燕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赶出巢穴。那个被母亲握在手里的笤柱疙瘩，和那双偷偷的看着儿女离巢的眼睛，同样是母亲的爱，而且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差别。

还记得你的第一次收入吗？就是你第一次领到的那少得可拎的薪水，你用它给自己的母亲买了一点好吃的。可是当你面对着商场里玲琅满目的食品的时候，你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喜欢吃些什么。最后，你只好按着自己的喜好给母亲买了一些，你可能不知道，其中有些东西，母亲是从来不吃的，可是当着你的面，她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还要装出很好吃的样子，因为这就是母亲，只要是孩子喜欢的，终归会被她认可。包容同样是一种无微不至的爱。

曾经有一位作者写了一篇东西，她说，直到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依然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不喜欢吃鱼的。直到有一次她和母亲共同回到姥姥家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是母亲不喜欢而是要把自己喜欢的留给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母爱，它可以为了儿女牺牲自己的喜好，同样也可以为了儿女，喜欢自己的不喜欢。

我不知道，在伯母的神情变幻之间，时间流逝了数年，十数年，还是数十年。但是我知道，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有一位母亲把自己与儿子的感情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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