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低见牛羊 0022、不愿上位

东燕的皇位让给了一个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混世小魔王冯弘，此时，西秦那边也有新皇上位。

就在冯弘顶着大棍子在玄都苑的长廊里行走时，西秦的新皇司空焰在大哥司空烨的灵前接过玉玺。

按理，接受皇位应该说那是最动人心魄最为风光的时候，世上有多少人为夺到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浴血厮杀、机关算尽。当他们夺到皇位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豪迈。可此时的司空焰却没有半点豪迈半点威风的感觉。相反，在他接过玉玺的那一刻，他竟然悲痛地掉下了泪水。他知道他这个皇帝宝座是一个摆设，是一个火山口，而他就是坐在火山口上的那个人。

两天前，他的长兄司空烨吃了御膳堂供给的一张大饼后中毒身亡，两天后他像一个木偶被推向了皇位。他并不怀疑遗诏的真实性，他与司空烨感情有多么好，他心里最清楚。十多个兄弟中他独独将皇位让给他，可见这个长兄是非常器重他的。但是，长兄却忘了这个皇位不是正常的皇位而是被朝庭命臣司空煜所挟制的摆设，朝庭也不是正常的朝庭，而是司空煜一手遮天的朝庭。

他们的父亲司空献因自己的儿子都很幼小临终之时将军政大权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富有沙场经验的堂侄司空煜。司马煜先是扶植了司空焰的三哥司空熠登上了皇位。可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的时间，司空熠因反抗司空煜凌架皇权之上而被斩首。之后，司空焰的大哥司空烨成了西秦第二任皇帝。也是好景不长，第二任皇帝也因反抗司空煜的独断被毒死。

两年之内司空焰死了两个皇兄，这么凶险的朝局，令司空焰有走向深渊的感觉。当他第一次坐在皇帝的御座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时，他不敢正视前方，对山呼万岁的群臣，他不知道说什么。那些老臣平身之后，新皇应该说的豪言壮语，他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紧皱眉头，战战兢兢，一脸的哭相，让朝堂气氛降到了冰点。

下朝后，他大汗淋淋口干舌燥，竟喝不下一口水。只是静静地躺在卧榻上，忧心忡忡。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晃动着两个兄长青春无瑕的面孔。“唉……他们是那么的年青，才二十几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豆粒大的汗珠不断地滚落，泪水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他想一死了之，他不敢想像每日面对杀害两个哥哥的凶手是何等心情，他也不敢想像他会怎样看狂魔的眼色行事。他知道他稍不留意，人头就会落地。也许他的死比两位兄长还要迅速，还要快捷。

强悍的堂兄手中掌控着二十万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大军，还不包括宫中八千禁卫，两万的护城军。他不知道堂兄的这种特权将行使到何时？也不知道堂兄会不会良心发现收起杀心，给西秦王朝一个安宁？他的心里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痛苦，好像体内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一样，浑身冰凉。

皇后赵君如，自司空焰下朝后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中有多么的苦涩。两年之中两个皇兄不幸罹难，他情何以堪？开始她只是默默无语用绢巾为自己的夫君擦试泪水，不敢说一句话，唯恐说错了话让夫君更加痛苦。

但后来他发现夫君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暗，满眼都是泪，急忙劝道：“陛下万不能这般愁苦，一味的愁苦有何用？”赵君如一只温软的小手不断的抚摩夫君伏在榻边的那只手，“不要多想，你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如何保全自己。如果你想得太多了，反倒凭添烦恼。”

司空焰紧张地用眼色暗示赵君如，让她到外面看看有没有人偷听。赵君如看了看门外，又仔细察看了屏风后面的角落，放心地走了回来。向司空焰摇了摇头，意思是外面没有什么人。

这时司空焰将身子抬起来，后背靠在卧榻上，眯着双眼说：“你说得对……我不能深陷悲哀之中，我要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只有保住了性命才有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想就好了，”赵君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漾出一丝笑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要吸取前车之鉴，不要学两个兄长与司空煜直接刀碰刀枪碰枪，你一定要学会隐忍，隐忍，你知道吗？”

赵君如，原是梁国人，因国破家亡被掠到东燕。在逃亡的路上了她吃了不少的苦，深知人间冷暖。

“谢谢娘娘的提醒！”此刻，司空焰心头发热，一股热流开始上涌，他紧紧地握住赵君如的手激动地说：“娘娘总能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给我一个警醒，为夫感恩不尽。”

“说什么感恩？这是为妻应该做的。”赵君如为司空焰擦去眼角的泪痕，然后从紫檀木的圆桌上拿起青花瓷壶，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司空焰的手上“喝点水吧！水还未凉。”

司空焰起身接过青花瓷碗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茶水下肚让他先前混乱不堪的思维突然有了点儿头绪：“第一次坐御座竟然像暴发了一场大病，身子都在抖。”这时，他的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没想到我是这么的无能！”

“不是你无能，是因为你太悲伤了。戎马倥偬的父王竟看错了人将司空煜当作江山之栋梁，孰不知他竟是一头六亲不认的狼啊！为满足自己的权欲不惜背负世人的骂名杀害了两个堂弟。”说话间，她又给自己的夫君斟了一杯茶水，再次轻轻地递到他的手上，“再喝一杯吧，这茶可是上等的安徽毛尖，喝完之后，神清气爽。”

司空焰接过茶碗，啜了一口茶水慢慢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想到堂兄会这么狠毒？”

“唉，”赵君如慨叹一声，若有所思地说，“两位皇兄若能看清司空煜的嘴脸，不就有了防备吗？”

“即便看清了嘴脸也无法防备，军政大权都在他手上。朝中的某些官员惧怕司空煜的权势，当他们得到一点不利于司空煜的消息时马上就去密报。他们这样做既可保官又可升官。”说到此，司空焰直了直脖了仰头向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十分悲哀地说，“如今，朝堂之上无人敢与他争辩，谁站到他一边谁就能得到晋升，反之，谁反对他的意见马上就外调出京。如今朝纲沦落，朝局动荡，到处飘洒着血腥气味，真不知这乱政何时结束。”

听了夫君的一席话，赵君如意识到朝政的不堪，意识到如今的皇上有多大的危险。沉默了一会儿后，她试探地问道：“也许他活在世上一天，他就不会交出兵权的？”

“是的！他绝不会放权。他知道兵权有多么的重要，若兵权不在他的手上，他岂敢杀皇帝？”说到此，司空焰脸色有些发白，“只有取掉他手中的兵权，我们哥几个才有可能正常地活下去。不然……”

“可……”赵君如露出满脸的狐疑，半吞半咽地说：“谁去拿掉他的兵权呢？

“没有谁！他在军中早已扶植了自己的羽翼，那些羽翼在关键时候只听他的调遣，不会听任何人的摆布的。除非他死了……”

“唉，真难办！”赵君如发出了只有女人才有的那种感叹，“谁能让他死呢？”

赵君如是在流亡中发配到西秦宫中的。司空献见她相貌姣好，又知情达礼便将他许配给了司空焰。那时司空焰十三岁，赵君如十五岁。婚后第二年，赵君如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司空业。如今两人已共处两年之久，感情十分的密切，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

“没有人能让他死。”司空焰很无奈的答道：“他的权利太大了，足以压垮整个西秦。”

这时赵君如也觉得事态很严重，她张开的笑口不由自主地敛了回去。“尽管局势如此也不要恐惧，我们先要稳住自己，然后再图他谋。”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性格与大哥的性格差不多，哪里忍受得了？”司空焰望了望窗外叽叽喳喳的飞鸟，很是伤感，“从今日始，我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监视，我的身边将会有不少的奸细随时随地的去向司空煜汇报。我完完全全地失去了人身自由，在一个被设定好的笼子里生活。”

赵君如不再言语，将视线移向窗外。她现在已经意识到她与丈夫处在何种环境何种地位，危险有多大。她的丈夫司空焰呢，此刻也不想说什么，他比赵君如更清楚他们所处的地位，所处的环境。他们正好站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他们默默地坐在榻边，双眸都在望着窗外飞来飞去的小鸟，好像在承受着暂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