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 2.10

2.10

一天，姐从广州打来电话，说有山西的洋葱发货到大朗货场，要姐夫下去调查一下。姐夫偷偷地找到娟子，让她带着我去各处看看，有货赶紧收货再说，不要再回来。交待完，姐夫仍和王成富三人打麻将。

娟子问我还敢不敢坐她的摩托车。

我们这些天没事就在小屋里天南地北地瞎聊，已经混得很熟了，坐她的摩托根本不值一提。此刻，她言下之意是问我敢不敢攀她的肩膀。

我故意说：“不敢！”

娟子戳一下我的额头，小声地问：“你可别惹我生气哦你姐夫的生意还做不做？别磨磳，上来吧。”

听到摩托车发动声，王成富探出头问：“去干啥？”

姐夫一旁说：“肯定瞎逛。”

王成富向外瞟了一眼，嘿嘿一笑：“他妈的，你小舅子这土崽子还挺享受呢！一个人住偏房，还由娟子带着玩。”

李铁兄弟听了，一声阴笑。

娟子带我先去十里铺，再到杨家沟，最后赶去蔡乐坪，这几个村在此处都是洋葱的盛产地，一眼望过去，洋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每到一个村，她都把摩托车停在地里边的树底下，然后带我走进地里，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洋葱的辣味。

许多地刚浇过，湿湿的，洋葱苗绿油油的，笔挺笔挺，走进去深了，才发现好多地里的洋葱已经倒苗。

娟子看它们有七八分熟了，于是就跟我商量在十地铺、杨家沟、蔡乐坪三处设立代收点。娟子叫我呆在杨家沟，其他两处她去招呼。

她先送我到杨家沟，安排妥当后，才独自去十里铺和蔡乐坪。杨家沟代收点的小伙子脑子很灵光，他从各家各户招呼一圈，就有人送货上来了。娟子走时交待过，价格不能太高，太高，以后生意就没得做了，太低，乡亲们舍不得送，因为洋葱还在待成长。根据姐从广州传来的行情，我们有得赚，乡亲不太亏，价格合理就好了。

在代收点我不知干些什么。小伙子要我把收货的重量和袋数记下来就行，验货和过磅他全包了。小伙子手脚麻利，挺会说话，很快，平整的坪地上码满了洋葱。

吃饭的时候，小伙子收好秤钩和法码。

“老板，吃饭去！”小伙子过来一手拢着我的肩臂，一手指着眼前堆得高高的洋葱，有点得意地对我说，“今天的速度不错吧。”

知道他希望我夸奖他一下。他确实做的也不错，额头还留着汗珠呢。

“你人缘不错，动员力和组织力也强，举臂一呼，乡亲们就纷纷响应了。”

“没麻哒。到我这里，娟子只找我，一切你放心就好了。”小伙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笑笑，不说话。

“老板，你看呀，我这儿，玉米地都难得一见，种的全是洋葱，只有附近的蒋家村才有得一比，但他们那比我们这里要晚熟一些。当然，洋葱真熟透的时候，各地的老板更多都挤着来我们村安营扎寨，这里洋葱色泽好，个儿大，销路畅，人人都抢着要呢，但村儿的乡亲们只认得我，货都往我这儿送。有许多老板争着雇我替他们代购，我都没答应。我只认张老板和娟子，张老板和娟子那义气呀，没麻哒。”

我不知道小伙子是不是有点自吹自擂，看他幼稚的脸，还真不相信他有那本事儿，但整个收货的过程，我亲眼目睹，他说话有条理，做事也得体，乡亲们无不信服他。

但我又转念一想，是不是我独家收葱，乡亲们才不与他争辩？事情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反正没有对证，我只好依旧一笑而过。

这时，娟子开摩托过来了。她一下车就对我说，这周围收货仅此一家，不用三天完全可以收足两个车皮。

我说：“我姐说有山西洋葱到了广州，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娟子说：“或许是别的地方吧。”

“山西产洋葱还有好几个地儿，说不定还真是别的地方呢。但只要我们这洋葱一上市，那它们就没得比。来来来，不说了，先吃饭。”小伙子把椅子摆好，招呼我和娟子坐下。

小伙子自家吃馍，准备给我弄米饭，我说：“吃馍能行。”

小伙子不由地感慨：“还是你小老板好应付。”

我看了看娟子，生怕她揭我这假老板的底。她抿着嘴，偷偷地笑。

饭后，走到一边，我偷偷跟娟子说：“这样的老板也好当呀，什么事儿都让你们包办了。”

娟子说：“你们湖南人聪明，把广州的信息掌握了，到这里就利用我们。”

我说：“你们也可以去广州看行情呀。”

娟子说：“我们山西人守成还行，但冒风险就没胆。”

“历史上就传说山西人善经商，善理财，有晋商之称，电影《乔家大院》说的就是你们晋商乔致庸。你们山西人脑子好使的很。”

“‘以末致富，以本守之’说的是我们山西人富裕喜欢守在自已的土地上。你们湖南人靠近沿海，思想开放，信息发达，敢闯敢博，所以如今南来北往的就多是你们身影了。”

觉得娟子说得在理，我突发好奇地问：“收货好象没什么诀窍呀？”

娟子有纤细的手指点点我的额头：“一下子让你看出窍门来，你就是天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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