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 7.1

第二天，我们开始走货，蒋家村的乡亲们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帮得上忙的，都纷纷上阵，整个河滩忙得不可开交，一辆辆卡车满载着洋葱向车站驶去。

大家都非常开心，而我开心不起来，好象肚里吞了只苍蝇，说不出的难受。我才不信林站长办事效率如此之迅疾，一点功夫都没耽误就给了车皮，以前说是多么的难而又难，没想娟子一出马，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这种或可称之为“娟子速度”或“娟子效率”，不仅仅我不可置信，王成富和李铁李钢兄弟也瞠目结舌。

他们想看我们的笑话，结果让他们大跌眼睛。几个人偷偷地来到了河滩边，看到河滩干得热火朝天，就忍不住地窃窃私语。姐夫也混在他们中间，这等事是绝对少不了他到现场的，他既恨又嫉妒，整个眼圈都是红红的。起初姐夫藏在王成富和李铁兄弟的身后，但又非常感兴趣我们是如何弄到车皮的，就慢慢移到前面，最后思前想后，竟大着胆子走到我的跟前，扯着我的衣袖到一边要去问这问那。

姐夫开始装模作样对我不遗余力地大献殷情，说他看错了我，他没想到我年纪小小，能耐却非同一般，还说姐姐跟他通电话，不停地向他炫耀弟弟是“竖子可教”。最后才客客气气地探听为什么没有张彪，我们也弄到了车皮。

姐夫说话字斟句酌，非常地谨慎，但他遣词造句的本事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姐姐会用“竖子可教”来褒奖我吗？因为借钱给我的事，还有他在西南峪的无所作为，姐姐就已经对他非常非常地失望了，除非姐夫主动打电话过去，她几乎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姐夫提起张彪，好在他的心目中，好象没有了张彪，我们只能一事无成。可惜了姐夫在西南峪这么久，对娟子的能力还那么认识不清，没有了张屠夫，我们照常有肉吃，还吃得香喷喷的。光看看我们发的车皮吧，就比他们几个发的总和都要多。

我本来心情郁闷着呢，不想搭理着姐夫，但当着许多人的面，我不想让他难堪，姐夫和舅子不和，至少王成富几个会当成笑话。

“我们规规矩矩办事，哪里拿不到车皮？”

“你们没有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姐夫阴笑着，显得十分的怀疑。

这仿佛戳到了我的痛处，固然，我有同样的心结，我现在也没弄明白娟子是如何做到的，娟子始终没跟我说清楚，因此我比姐夫更意气不平呢。

虽然我暗暗里对娟子有了一些成见，但我看不得姐夫小瞧人，快速地白了一眼他，就要离开。

姐夫不依不饶地跟着我，我的态度让他很受挫，我白他一眼时，他狠狠地朝地上吐唾沫，

“你以为发车皮有什么了不起吗？你以为这货到了广州，就会赚到快钱吗？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都象你一样自顾痛快地收货发货，还需要行情干什么？实话对你说了吧，王成富几个就等着看你如何把赚的钱吐出来的，没谁相信你的命就有这么好，你小人一旦得志，就自命不凡了。”

我真是醉了，姐夫还嫌他的洋相出的不够么，在西南峪他赚的钱屈指可数，却还要硬撑着来教训我，他根本就看不得我的好。

“你说完了没有？我要去干活了。”我话冷冷的，但表情在旁人看起来很客气。是的，姐夫嘴里除了陈词滥调，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了。

我终于摆脱了姐夫，但摆脱不了他的话给我心灵留下的阴影。我走到无人处，心里在想，娟子啊娟子，你怎么就不能把弄到车皮的事好好地跟我说说呢，现在大家都在质疑，你莫非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我开始在河滩上寻找娟子的身影，在装货的那一边，她正忙不停调度一辆辆汽车。自饭局回来，她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根本没什么地方值得怀疑，如果吃过林站长什么亏的话，她的眼睛就不会还那么清纯，她的举手投足就不会那么洒脱。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姐夫说河滩洋葱全是我的货，我竟全没感觉，我迷迷糊糊游荡在另一种情景里，悄无声息地想流泪。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才十九岁，还是一个孩子，需要娟子找个理由还我信任，还我镇静，还我安慰，我的心就象一块冰，长此以往地置于风口边，总有一天会碎化得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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