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用摩托车带着我,跟在最后的一辆拉葱车辆的后面。由于车轮扬起的灰尘遮天敝日,所以娟子车子开得慢慢的,离得汽车远远的。但路面积尘实在太厚,摩托车扬的灰尘依然布满了我和娟子的头上、脸上、肩上和背上。
娟子笑着说:“不用化妆,我们都跟非洲的黑人一模一样。”
我回道:“黑人的牙齿都是雪白的,你再说话,就不是正宗的黑人啦。”
此话确实不假,张开口,灰尘就直冲喉咙。娟子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拉着衣袖挡在嘴边,而我脱下半边衣衫,把嘴和鼻子蒙住,只露了眼睛。娟子反光镜里看见露着半边胳膊,惊问:“你就这样一直衣不遮体地到货站吗?”
我觉得这种方法的确有点笨,口鼻算是挡住了,可露出的肩膀又蒙上一片灰尘,我心里暗暗责怪娟子为什么明知路面这么脏,偏麻烦地开上摩托车。她自讨苦吃还不算,把我也害上了。顾不得遮挡灰尘,我赶紧把衣服重新穿上。
“姐,我们怎不坐车子到货场?”
娟子有点不悦,狠狠地看我一眼,猛地车子加速,然后迅速地停下来。摩托车屁股后面的灰尘腾得老高,象烟雾一般,追逐着落在我们的身上。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看见这么多的灰尘,我也有点恼,姐这样做,就想一路跟你说说话。”
娟子的心情我是感觉出来了,心里禁不住感动。真的,我无法尽数她的好,只要随手往周身一伸,都可触及到她火热的情感。可迎着灰尘说话,滋味并不好受。不是还要到杨家沟和蔡乐坪装货吗?到那儿说话更方便。我把我的意思才说出来,娟子就告诉我说:“那边我已吩咐蔡大哥和小徐负责装货,这时候,他们的货早都到了货场了。”
原来如此。我不说话了,把头枕在娟子的背上。
娟子突然说:“今天你看见我和张彪在一起,表情怪怪的。”
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有点气恼,她跟张彪在一起,我能熟视无睹么?
“看见你们在一起,我心里很难受。”
虽然我觉得自己伤害了张彪,行为有些卑鄙,但娟子和他在一起,我就会神经过敏。我弄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时懊恼,一时忏悔。有一点不用怀疑,那就是娟子在精神和肉体上已是属于我的。
娟子开车的龙头晃了一下,偷偷看我一眼,把脸赶紧掉到一边。
“要发货,就少不了要跟张彪说话。”
“那你怎么跟张彪说的呢?”
“我在杨家沟直接往家里打电话,说明天我们发货,三个车皮。然后电话挂了。”
“这样,张彪就到车站联系车皮了?”
“我估计他懵叉了一下,他没想过我跟他说话竟是这样的方式。”
是太简单了!比普通商人都少了寒暄和客套,难怪在河滩上能看见张彪没缓和过来的极度难受的脸色。
我突然心生一丝慌乱,四周看看,除了黑色的大道和灰蒙蒙的天空,还有路旁死静站立的树木,没有一个人影,才稍稍有些心安。
“对他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娟子回过头,狠狠地看我一眼。
“在收货事情上,先错的是他,可他至今还没一句道歉的话。”
可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一个事实:远一点,在我生病的那个晚上,近一点,前天那个晚上,我们就一而再地对不起张彪了。难道娟子忘记了这一点?如果没忘记,对错的成份,她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见我不说话,娟子有些不安和焦虑,她抑制呼吸,返身投射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嘴角有一丝颤动。
“小文,”她的声音缓慢了,“以前我也跟你说过许多,不想再说,现在所剩的时间不多,跟他摊牌也是早晚的事,我不指望他的理解和宽恕,因为我自己也有时不能理解和宽恕自己。不过,我真的爱你。在感情上,我不否定我的自私,但这种自私是有前提的。现在,我可以不管不顾地爱你,哪怕因此整个世界都毁灭了,我也毫不在乎。我生来就有一种叛逆的性格,为你,哪怕所有的人都鄙视和抛弃我,我都毫无怨言。”
这一字一句,象打铁一样,锤锤都打在赤红的铁条上,我的心已比铁条还要火热了。从后而紧紧的抱住她,热烈而有力的手摩挲她的腰身,一下子感觉一股惊异和迷乱的热流在我和她身子之间流转。
路虽然难走,仍不觉地到货场,此时,我和娟子都包裹成了灰人,稍稍抖动一下身子,灰尘纷纷滚下来。这就是一路为了说说话的代价吧。
娟子依然在笑,一下车,就牵着我找到货场的水龙头,拍打一下灰尘,两个人都把头和脸放在水龙头下狠狠地冲洗一番,搓搓手,捧一把水漱漱口,才来到装货的车皮前面。
张彪看见我们有些狼狈和邋里邋遢的模样,先是一惊,连忙又皱起了眉头。他可能从来没见过娟子不淑女的样子,或者心生怜惜,用有点吵哑的声音对我说:“这里不用你们操心了,交给我好了,你们回去洗个澡。”
这话分明是说给娟子听的,娟子甩甩头,装作没听见,但还是瞥了张彪一眼,这一眼象流星一样快,亦像流星一样的明亮。
全身包裹着灰尘,既痒又不舒服,娟子没坚持呆在这里,她往三个车皮一路看了看,装卸工装货甚为用心,摆放的洋葱甚为整齐,放了心,带着我准备往回走。
张彪又叫住我们,说这里有汽车卸完了货,我们坐它回去,摩托放这里,事完之后,他开回去算了。
他说得非常地简短,说完就忙于指挥装货。但言语里充满了关切。娟子尴尬地不吱声,把身上的钥匙插在摩托车上,朝张彪望了望,迅速地爬上车头。
我的心脏有点痛,感觉到在她的张望里,还跟张彪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这一刻,我仿佛已被排除在他们两人之外:萎缩得近乎无形,存在得近乎荒谬!
不知是怎样爬上车子里,进入车内我已瘫成一团。感觉心里充满难以启齿的丑陋,脑子里盛满无以怀疑的多余——没想到我的心灵如此的脆弱、如此的菲薄、如此微妙,竟经不起娟子对张彪轻轻的回望,或许她身上承载我对未来全部愿景,由她这么一望,它似乎已然支离破碎了!
汽车司机是蒋家村附近的,他先把娟子送到西南峪。娟子盼望我跟她一起下车,我虚脱似的赖在车子上,当着司机的面,她不意思强行叫我下来,却在地面上等了几分钟。司机问我下还是不下,我懒洋洋地回了句:“我到西南峪。”
我没有回头看娟子是不是还呆在原地,我强迫自己不要回看,让整个身子瑟缩在车里,并开始偷偷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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