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大房堂屋内。
区舒云闹上一场,最高兴的算是许氏。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混的小姐!”许氏挤眉弄眼,莫名兴奋,“愣逼着婆家休了她!”
“妈,别瞎说,二少奶奶那是说气话呢。”
李重甲凝眉听着,难掩兴奋。
许氏撇嘴:“我看不是气话。
吓!
老太太面子都扫了!
你是没看见,二老爷那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场下不来台,哼,我早说了,二房那点福气,迟早得让那卖把式的下贱材给败光。
果然有点苗头,舒云原本是说给你的,愣让二老爷插了一杠子,如今重光不争气,吃不消这千金小姐!
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收场,等闹得区巡抚知道了,才有得好看!
许氏一拍大腿,很有些后怕:“你没娶她也是万幸,真动手!鸡毛掸子都打断了!要进了咱屋,我可降不住!”
……
另一边
刘昊眼下是真心后悔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区舒云一动不动,突然烦躁地坐起身。
刘昊赶紧跟着坐起。
区舒云不理他:“桃花!给我倒杯茶!”
刘昊一跃而起:“桃花睡得死,等她还不把你渴坏了,以后这种事都交给我!”
他倒了盅茶,端给区舒云,区舒云白了他一眼,接茶喝了。
刘昊殷勤接过茶盅放好,回来立在床边,搓着手,陪着笑,想说点啥,又不知如何措辞。
“躲开我,看你烦!”区舒云瞪眼。
刘昊不以为忤,讨好地:“嘿嘿,嘿嘿,你想不想吃荔枝?鲜的很!老太太掌灯那会让夏荷送过来的,一整块冰镇着好好地搁在猫橱里,我挑几颗大的剥给你吃?”
“德行!”区舒云鄙夷地瞪了一眼刘昊,翻身冲里睡去。
“诶呀!这可是上好的荔枝啊!某人没这个口服咯。”刘昊从柜子里端出一盘冰镇的荔枝大声道。
“啧啧啧”
听到刘昊故意发出吃东西的声响,区舒云心中就一片痒痒。
“你能不能别出声”
区舒云爬了起来光着脚。
“噔噔噔”
走到刘昊面前,怒气冲冲的道。
“诺,吃吗?可好吃了!”刘昊拿来一个刚刚剥好皮的荔枝递在她面前。
看着洁白如玉,丰满润滑,水嫩嫩的荔枝,区舒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咕噜”
“来吃吧!”看着区舒云她那想吃,又不好意思拿的表情,刘昊笑了笑。
“我跟你说哦,我吃了你的荔枝,不表示我原来你。”区舒云接过荔枝道。
“恩,我知道”
角楼顶层,富贵却在打瞌睡。
楼下正是李重光房间所在的小院。隐约有几个家丁在巡逻。
老管家无声上来,一拍富贵肩膀,富贵一激灵。
老管家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对劲的?”
富贵打了个哈欠:“没啥,都挺好,没想到二少爷对付二少奶奶真有一套。”
老管家点点头。
富贵突然想起什么:“二更左右,大少爷身边的祥子溜溜达达地来过,见有人就走了。”
“知道了,眼睛给我瞪大点!后半夜我来替你。”老管家敲了一下儿子的头。
房间里,月光照在刘昊无眠的脸上,他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哭声,若隐若现。
刘昊一激灵,翻身往床上看。
窈窕背影,两肩耸动。
刘昊无声地凑近床边,探身越过区舒云的头,半张脸上满是泪水,哭得喘气带打嗝儿。
那个蛮横的巡抚小姐彻底消失,只剩下伤心欲绝的小女人。
刘昊动容,心完全软了。
半晌,区舒云脸前出现一张帕子,她愣了片刻,一把抢过帕子,恼羞成怒,翻身就是一脚。
“滚!”
刘昊坐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刚想骂又收住嘴,口中安慰道:“你,你别难过,我那都是胡说的,故意气你,秦少白,一定是爱你的,你,你这么美,对他一片痴心,他怎么不明白。等过些日子,他自然就会……”
没等他说完,床上的枕头、靠垫、扇子、被子等接连不断飞落在他身上。
同时还有区舒云的哭喊:“你少废话,你们都是混蛋!秦少白,大骗子!你,小流氓!还有我爹、李老爷,都欺负我!我太傻了!他心里才没我呢,没良心!不要脸!滚!呜……”
刘昊坐在一堆凌乱中,一声长叹。
晨光下,区舒云满是泪痕的脸,皱着眉头睡着了。
刘昊穿戴整齐,小心翼翼推醒她:“喂!上老太太屋里请安了,已经迟了,桃花的洗脸水早预备好了,这会怕都凉了,我让她再换一盆?”
区舒云睁开眼,愣了一瞬才想起身在何处,是何角色,她横了刘昊一眼,翻身,不高兴地嘟囔:“不去。”
刘昊没办法:“雷打不动的规矩,你不去可怎么好!”
区舒云没好气:“怎么好?休了我呗。”
刘昊劝说道:“别闹了我的姑奶奶,怎么可能!西关李府,把儿媳妇休了?丢死人!再说,你爹是谁?整个广东省的二把手,叫我休他的千金,我哪敢啊!”
“那就甭挑我理,看谁能熬得过谁。”
区舒云“腾”地一声坐起,斩钉截铁道:“你告诉老爷,一天不写休书,我就闹他个鸡飞狗跳。”说完一头又躺下了。
刘昊拿她没辙,无奈道:“行,你闹吧。我先去了,我可告诉你,里里外外都有人盯着,趁早绝了想溜的念头,窗都没有。”
区舒云“哼”了一声。
刘昊走了,屋里静下来。
区舒云瞪着眼睛琢磨着,忽然一跃而起:“桃花!给我换洗脸水!”稍作打扮,区舒云容光焕发地出屋。
富贵正守着,见状赶紧上前,“二少奶奶,您这是要去?”
区舒云不耐烦道:“给老太太请安啊,都迟了!”
“二少爷说您不舒服?”
区舒云笑道:“我这病啊,就是一会舒服一会不舒服,想舒服就舒服,想不舒服就不舒服。”
富贵一听这话不对味儿,不敢接茬,递了个眼色,两个家人远远地跟在后头。
区舒云当没看见,袅袅婷婷往外走。
老太太房间里,众人正坐在外间里,一面闲话,一面七手八脚剥着龙眼,除了老太太和李玉堂,每人面前一个大碗,白生生的龙眼。
李玉堂放下茶碗,和蔼道:“重光,提名你做华南制造局总办的折子已经递往京城,总督和区巡抚联署,应该没什么问题。
做了总办,抛头露脸的事少不了,你得打起精神好好办差,不能塌了李府的面子。”
曹氏喜不自胜:“妈,咱们重光真出息了!听说这制造局总办顶四品官,是个道台呢!”
老太太也笑咪咪地望着刘昊。
只有许氏脸色铁青,恨恨地咳嗽一声,剥花生的手也重了,一颗一颗砸在碗里。
刘昊坐在下方,满不在乎的说:“爹让我怎么着,我就怎么着!”
这话实在不上进,老太太有些失望。
李玉堂连忙圆场:“你也要多听多看,用心历练。还得赶紧做几身应酬场面的衣裳,中式西式都得有。”
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人靠衣裳马靠鞍,广州城的好裁缝我最清楚,西装就找那个犹太人劳逊,中式的还得是隆华的老杨,这个钱我出了。”
李玉堂笑道:“还不谢谢老太太。”
刘昊起身,向老太太行礼道:“谢谢奶奶!”
老太太嚼着龙眼,转移了话题:“我看还是请小王太医给舒云号号脉吧。”
刘昊十分无奈:“她没病,使小性呢,甭理她,过几天准好。”
“昨天那么大脾气,今天又浑身没力气,总得有点原因不是?”
老太太顿了顿,见众人都不接茬,只好点破。
“你们不知道,害喜的时候脾气是会暴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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