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猎人第十五章不安者与乞求者

龙猎人

一只不会上树的猫

玄幻奇幻 | 异世大陆更新时间：2018-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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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色如血。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不是那种庄严肃穆的声音，而是，从某种更幽暗的地方传来的，引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以往那种美妙的，让人不自觉放下手中的事情，抬头遥望的声音去哪里了呢？早已消失不见了吧，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所有的温柔都被抛进了再也寻不到的伊甸园。

即使如此，父亲还是在向着教堂的方向行走。

此时的教堂中，孩子们正在进行最后的祈祷：

我们本知世人生来并不平等

我们本知自己诞生时之残缺

我们在此地

以最虔诚的词句向至高的神认罪

为自己的弱小无知

为自己的狂妄自大

坐在世界中央的至高神啊

原谅我的罪过

赐予我生命的价值

我等感激不尽

……

冗长的祈祷词，也是孩子们一天的结束。

父亲看着像是失去了魂魄般走出来的孩子们，心中如同刀绞般疼痛。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又不禁感到五味杂陈打翻在胃里。

“愚蠢而又低贱的人啊，你来这里干什么？”玛丽修女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望向父亲的眼中带有蔑视蝼蚁一般的不屑。

父亲低下头，带着歉意地说道：“我来为莉莉丝今天的无礼感到抱歉……”

“你以为教会是一个可以无限次接受歉意的地方吗？”玛丽修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父亲的道歉，甚至比刚才更加严苛：“这里是教会而不是猪圈！教会是神圣的场所，不是任何肮脏下贱的蝼蚁可以亵渎的地方。而你的女儿莉莉丝，竟然敢公然对教会的教义提出质疑！教会将不会再次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

“仁慈的玛丽修女啊，莉莉丝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她的过错，实在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过失。”

“不！神圣教会拒绝这种理由，人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该有尊卑之分，卑者自诞生起就必须接受自己是下位者的事实。你没有教育好她，是你的过错，但只是一小部分。最大的过错在于她没有虔诚地接受神的教诲，这是无法被原谅的事实，与年龄无关！”

“但是，我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父亲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修女仍然阻止了她，她的语调变得无比的刻薄，每吐出一个字，就好像在金属上用手指甲划了一下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老实说，我讨厌弄你的女儿，出于本能的讨厌！她的身上，有一股无比邪恶的气息，这股气息，即使在教堂之中也无法被掩盖！我不想找任何人的麻烦，但是你的女儿，是天生的恶魔，罪孽的魔鬼。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接受教会的审判——在她十六岁之后，我会亲自净化她，不择手段。”恶毒的话语就这样展现在父亲的面前，不带丝毫的掩饰。父亲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仅仅因为身上带着莫名的“邪恶气息”自己的女儿就要在成年之后被送上火刑架。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玛丽修女不顾发呆的父亲，继续说道：“滚回去吧，下贱的愚民啊，这已经是决定的事情，无论你再怎么求饶，你的女儿都必须面临神给予的刑罚！”

父亲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

玛丽修女站在灯火通明的教堂门口，“切”了一声，狠狠关上了教堂的大门。

夜深人静，黑暗比之前更加浓郁了。月亮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一般，朦胧且难以捉摸。

玛丽修女在红木的大床上休息，柔软的床垫有着让人躺下就睡着的魔力。为那群低贱的孩子上“思想课”，让玛丽修女有点儿力不从心，毕竟小孩子是最容易引导的，但同时也是最容易生出变故的，他们一个又一个问题让玛丽难以解答——鬼才知道来生今世到底有什么狗屁关系，难道因果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玛丽自己都想知道。但现在只需要遵从教义就行了，这就是生存之道。还有几天主教就要从神殿过来查看自己的传教情况，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糟糕了。

所以玛丽又想起了那个低贱的、总是会发出令人不爽快地笑声的女孩子，长得这么漂亮，但是怎么看怎么不顺心，仿佛她天生就带有一股令自己厌恶的气息。所以玛丽修女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她如此刻薄，现在玛丽修女的心情越来糟糕，原本的话，她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

在院子中，盛开的紫兰花、清澈的喷泉，茂密的合欢树下，有一张小石桌、几张石凳……这是哪里？玛丽修女心中充满了疑惑。

但毋庸置疑，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不着一丝尘埃，只有和谐宁静的氛围。花香包围着她，同样如此的，还有纷飞的蝴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玛丽修女疑惑道。

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上是一袭白色的丝质长裙，手上戴着白色蚕丝手套，脚上穿着水晶高跟鞋。她顿时惊叫了起来，因为这是圣女的装束，只有圣女才可以穿得这么正式美丽。而她不过是被分配到乡下的小教堂里负责传教的小修女！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想到。但这是梦吗？她知道这是梦境，她刚刚才在舒适的大床上睡着。但她又不愿意承认这是梦境，因为成为圣女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只有成为圣女，才可以摆脱下位者的身份，成为一呼百应的掌权者；只有成为圣女，才可以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欲望；只有成为圣女，才可以日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不再被他人所鄙视。玛丽修女遵循着教义，但是在心中并不服从。有如知道法律、讲解法律的人仍然会触碰法律一般，玛丽身为修女，却从未服从过教义。可能她是一个叛逆者，但是这种叛逆，却是建立在熟知规则的前提下……她一直在利用自己现有的一切，为的是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这就是玛丽修女的生存之道。

这一点，她与其他的神职人员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其他的神职人员是聪明的沉睡者，那么玛丽修女就是清醒的愚笨者。所以玛丽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那么这样的一个梦境，也就得以解释——玛丽之所以成为修女，是因为她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与权力。与其说她是一个传教者，不如说她是一个迷惘者。迷失在自己欲望中的卑微人类。

玛丽修女身着圣女才能穿着大的白色长裙，迈动脚步，此刻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她的一样，众星拱月，花团簇拥：“看啊，我走在世界的中央。”她的心中这样想道。

“不，你只是一个叛教者。”主教穿着红色的袍子，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下来，眼睛如同审判者一般凝望着玛丽修女：“你的内心不遵从神的指引，它已经被恶魔所吞噬。”

玛丽修女面色苍白，甚至脚步都走不稳，“啪嗒”一声，水晶鞋的高跟竟然碎裂了。玛丽修女跌倒在了地上。然后，一个又一个主教走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圈子。他们拿起石块砸向她，一边砸，一边恶毒地咒骂道：“你是肮脏的、下贱的、无耻的、可恨的，你抛弃了自己的信仰。你在凭借自己的职权牟取私利，但是却没有一刻对此抱有愧疚。你是一个恶人，不该穿上圣女大人的服装，不该存活于这个世界上。你该死去，被乱石砸死！”

玛丽修女哭着求饶：“我是无辜的人。这白色的长裙与这水晶的鞋子，它们自己出现在我的身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敢狡辩吗？你这个罪恶的女人。那个淳朴的农民向我们诉说，你私自拿走了上供给神灵的金币与丝绢，这一切，还不是你背叛的证据吗？你看看自己的身上，穿着的到底是什么！”

玛丽突然间感到自己的身上出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穿的是一件荆棘编织的衣服。

玛丽痛苦地呻吟着，她听到了有人在暗地里轻声地笑，她转脸一看，是莉莉丝。莉莉丝蹲在一旁，忽然间全身燃起了烈焰，但她的眼里是还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玛丽内心的愤怒达到了极致。但是接下来，这种愤怒变为了无比的恐惧！

“接受神的惩罚吧，玛丽修女！”

主教拿出铁针树枝，在玛丽修女惊恐的目光中抽向自己的身体……

从梦中惊醒，玛丽修女满头大汗。她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全身是汗。喘了几身粗气，顺带把湿透的被褥与床单放在了冷水中浸泡，自己换上了另一件睡衣。

玛丽修女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狼狈不堪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原谅我吧，尊敬的上神……”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玛丽修女心烦意乱，刚想不理睬，但是那股恐惧感又飘上了她的心头。

她打开了门。

是父亲。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她顿住了，因为父亲是一个淳朴苍老的农民。与主教在梦里描述的一样，此刻他正在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但在玛丽修女看来，这是恶魔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