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裂缝 第三十三章 西山

旧历新年的钟声响了，江陵镇又老了一岁。

林强从江陵镇录完口供后就被判入狱，鉴于有良好认罪表现，特准许其到梅林监狱服刑，刑期无限。

林强被抓走的第二年，雷头就辞职离开了，他那时候并未在江陵镇有过家室，虽然大家对他办案的风格和履历耳濡目染，然而对他的来历和家事却没有谁能说的清楚，有人说他是首都调配到这里来的，有人说他是邻省的督察，路过江陵镇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比较和心意，就留了下来，也有人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父母双亡，老婆跟人跑了，自己心灰意冷就没有再续弦，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像所有人都对雷头了如执掌，一时间大家似乎觉得雷头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时间仿佛有关雷头的记忆慢慢随着那鞭炮声都渐渐淡了，像一年淡似一年的年味，后来便无人提起，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忘记，后来江陵镇还是江陵镇，后来江陵镇便没有了雷头。

时间的长河里，我们应该感谢我们还可以遗忘，好的坏的亦或带有选择性的，遗忘了过去的才能迎接即将到来的，假如所有的记忆我们都不会忘却，那回忆累不累我不知道，但我们肯定是累的。

林强从刚入狱时的沉默寡言到后来的好友如织差不多用了十年的时间，渐渐的熟悉了这里的一切，林强觉得坐牢也并没有什么，一样的吃喝拉撒，一样的行动坐卧，只是这吃喝得有人管着，拉撒要报告一下，不知年月多生活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在某一个清晨也许傍晚，风吹过梅林监狱的高墙，那新来的警卫衣服略显单薄，打了个寒战，林强蹲坐在长椅上，看着这困了自己三十年还要再困自己后半生的高墙，不禁心生悲凉，往事虽说不堪回首，难道自己也要像隔壁牢房的老胡一样老死在这里吗？林强内心问自己，没有人回答，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自己四周的风，清爽而凛冽。

第二天，林强收到了那封信件。

雷头，原名诸葛敬春，当过兵，后来从事保镖工作，一干就是十年，后来认识了一位道人，出家三年，下山后暂居江陵镇，期间秉公执法，雷厉风行，人称“雷头”。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神秘，没有见过的人都说他诡异，具体说不清，人们也只认他办的案和做的好事。雷头没有搭档，喜欢独来独往，所以他的私生活也很少为人所知，江陵镇的人倒时常议论人，可对于雷头，似乎人们不知道如何议论他，于是他一半神秘，一半诡异，在江陵镇一住就是四年，直到林强他们在江陵镇出事。

这一晃就是很多年，看守所那把火最终被定位悬案束之高阁，林强入狱后也没有再打听关于小蒙的下落，算算时间，小蒙业已过了而立之年了。

北方，一片松林。雪下的有点厚，来人穿着一身黑，黑色的羊皮大夹袄，黑色的老棉裤，黑色足靴，黑手套，黑色大雷锋帽简称“火车头”，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着，每到大雪封山，来这里的人都得这身行头才能上的山来，这么风雪无阻无非就是要见一位老者，特别是临近冬月，不见这位老者那自然是要痛不欲生的。

来的这个人叫马六，人称老六，是山下一个小卖部的老板，上山来不为别的，就是要找山上住的这位老者求点药引，要说这药引的用处那还得说一下三十年前在这片山林发生的一系列怪事。

那时候刚立春，山上的雪水渐渐消融，上山来倒腾野味野菜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三三两两的结对进山，多少年了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这一年似乎有点不一样，立春过后天气暖和的特别快，直接就进入夏天了似的，上山的人们都穿得单薄了起来，加上爬山，有人到了半山腰就开始光膀子了，采野味的和野菜的地方在山的两侧，野味在东山，野菜在西山，每十五年一轮换，住在这里的人也分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只知道打他们出生开始，老一辈的人们就这样把规矩传下来了，所以山脚下有块指路牌，每十五年一挪方向。

这其中有个人叫贾三，是个牲口贩子，每到春天他又做一些倒腾野味的事做，跟他的牛呀驴呀啥的一起拉到镇上卖掉，这一天他照样的一个人带了工具上山打山鸡，拿着他爷爷留给他的土猎枪，别爬山边哼着小调，来到一处山坡上，准备方便一下，猛然间看见一只野兔在那边吃草，看这只野兔，好家伙，着一个冬天给它养的溜肥，浑身的兔毛油光光的，背对着贾三，来不及撒尿了，先放倒这只兔子再说，贾三取下枪来，填好火药，放入钢珠，对着那兔子就是一枪，说来甚巧，就走贾三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兔子不吃了，一蹬腿，跳到了贾三的射程之外，贾三见这一枪放空了，赶紧往前几步，重新装弹，瞄准，又是一枪，哪知这一枪又没有打住，兔子还在前边，边跑边停，边跑边吃，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倒有点像和贾三捉迷藏的感觉，这可把贾三惹急了，尿意全无，整理好行装，心想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抓不住你这只小兔子我就不姓贾！

于是东山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处风景，一只兔子前边跑，一个汉子后边追，一边跑，一边追，还一边放枪，换做别人早觉得事情不对头，停下来换个猎物去了，可贾三偏偏不信这个邪，硬是要追上这只兔子，就仿佛这诺大一个东山，就只剩这一只兔子了。贾三一路穷追不舍，没有多大功夫，这只兔子一转弯就不见了，贾三停住脚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西山这里，四野空旷，林木郁郁葱葱，飞鸟成群结队，好一派莺歌燕舞到景象，贾三还未在打猎的季节到过西山这边，没想到原来西山这里野味资源这么丰富啊，搞不懂为什么老辈人不让来西山打猎，正在他犹豫的时候，眼前哗啦啦跑过一群野鹿去，大个的野鹿有熊瞎子那么大，肥得流油的皮毛绝对能买个好价钱，贾三恨不得立马就冲过去给那头鹿一枪，可是他犹豫了，这么多年传下来的规矩，自己有几个胆子敢去打破呢？他看了看周围，植被茂密，林深露重的早晨刚刚过去，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他开始侥幸起来，心想我要是在这放一枪，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再说了到明年就要轮山了，应该也差不了这一年吧，想到这里贾三不再犹豫，他搜寻着刚才鹿群跑过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没多大功夫就看到那群路在一片阳光下打盹，贾三部禁感叹，怪不得东山那边只有几只野兔呢，感情都跑到西山这边来，说真的，这几头鹿真他娘的太肥了，看我今天多打两头，这可要比我那几匹骡子牲口值钱的多啊！

上膛，瞄准，开火！

一时间，整个西山就乱了套了。

野鸡，野鸭，野鹅，松鼠，狸猫，连地上的人参都吓得来回乱窜，这一枪，在整个西山这边回音传出去好几个山谷，贾三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枪怎么这么想，他边愣神还边分析难道是自己的火药装多了，这一响可真是洞彻云霄，这把枪也有些年头了，还能打的这么干脆，看来宝刀未老啊！

贾三回过神看那边鹿群，好枪法，装填的所有钢珠一个没拉都招呼到那头最大的鹿身上了，贾三走近了去看，这头鹿，体格健壮，四肢肥硕，肚子吃得溜圆，看来西山的水草肥美啊，把你们都养的这么大，幸亏我今天过来这边瞧瞧，不然哪来这么大的收获，贾三高兴得不行，过去简单处理了一下，扛着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