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 第四章 根本没有朋友

狭小陈旧的房子里，路繁洗漱完，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白色小背心，身下穿着黄黑色的竖条纹沙滩裤，照着墙上的镜子，捋了捋头发，搞了个自己还算满意的中分。

“妈妈。泡面到底煮好了吗？我都快要饿晕了！”

摸了摸有些饿瘪了的肚子，路繁嘟囔地喊道。

“放桌子上了。”在一旁整理衣服的妈妈轻声回答道。

桌子上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土色砂盆，上方翻腾着白色的雾气，一股香气四溢飘散着。

路繁端起盆子，看了看盆里的分量，还算满意。搅动着筷子，好让面快点凉。

“嗯？”

手里夹着的筷子，传来熟悉的厚度感。

路繁低头一看，原来妈妈煎了个鸡蛋。妈妈的厨艺没得说，鸡蛋煎得黄灿灿的，油炕的火候也刚刚好，香喷喷地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哎呀，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不要放鸡蛋的嘛？”

路繁夹起鸡蛋，冲着一旁劳作着的妈妈愤怒地吼起来，很是威武。

“就是因为你老这样，我才越来越胖的！”

张着愤怒的大口，一口咬下夹起来的鸡蛋，口中的唾液喷涌而出，疯狂的冲击着口腔。

“嗯啊，唔嗯。”

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妈妈，难吃死了！”

捞起最后一团面，喝了口热汤，路繁随手把砂盆丢在了餐桌上，汤水溅洒地到处都是。路繁妈妈见状，连忙过来收拾。

吃饱了的路繁，径直打开电视，随意地看着屏幕里的表演。

“怎么又是校园恋爱剧！”

“凭什么美女都喜欢痞痞的男生！”

“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总是要被欺负的转校！”

“嗯？”

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校园美女，路繁心里一边吐槽着，又想起白天的欺辱，突然想起了什么。

“妈妈。”

路繁背对着正收拾碗筷的妈妈，肥大胖硕的身躯盘坐起来，看上去很有地位。

“我想转到别的学校。”

妈妈带着胶皮手套拿着清洁球的手停滞在半空，另一只手拿着砂盆，颤颤抖抖。

“去其他学校？”

“嗯，这里其他的同学成绩都太好了，我的排名总是靠后，不如转到远一点的学校。”

路繁转过身子，低着头，不敢直视着妈妈。

“儿子啊。”

妈妈继续洗刷着碗筷，厨房昏暗的白炽灯紧紧能照亮洗手池那一小片地方。

她佝偻着身子，身上穿着路繁不肯再穿，看起来还算干净，只是略微有点过时的老土涤纶短衫，身下的短裤也已经穿了好几年了。

她顿了顿，又低声地说道。

“妈妈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顿下来……”

“房租也没有比这里更便宜的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哽噎着说道，身影背对着路繁，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都不起眼。

“而且转学以后那些跟着你的朋友们，不也会渐渐疏远吗。”

路繁原本还有些内疚和惭愧的心态，顿时被妈妈的这一番话，点燃了心中的怒火。

“朋友们？”

脑海里又不自觉回想起在学校里被众人欺辱了一幕幕。内心如同点燃了的火药桶，白天积攒的愤恨，在这一间低矮狭小的房子里，肆意迸发。

路繁狠狠地拍打着茶桌，摆放在上面的日用品被震乱了，像瑟瑟发抖逃窜着的猎物。

他充满气势，像是正要上场的暴躁拳击手，猛地站立起来，朝着厨房角落的母亲怒吼道。

“我去！！！”

“我想好好学习，管那些朋友什么事情！？”

刚洗完碗筷的妈妈，转过身来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发火的儿子，不敢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孩子，你……怎么了？”

“没钱又不是我的错！”

路繁朝着透过灯光看得见浑浊的漂浮物的半空狠狠挥舞着拳头，宛如一个战神。

前方的木柜，似乎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路繁却毫不退缩勇往直前，几步走了上去，一拳挥洒在上面。

“吱……吱……”

这些陈旧的家具，是妈妈在附近的二手市场苦苦哀求讨价还价才咬牙买下来的。

承受着以路繁肥大身躯为动能的一拳，将这破旧的木柜，击打的吱吱作响。

拳头倚靠在木柜上，愤怒地心情有了一丝丝发泄。路繁低着头，紧闭着眼，怒吼道。

“妈妈，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

没有看妈妈一眼，路繁拖着疲惫的身体，径直走向房间离去了。

路繁的妈妈呆滞在原地，在围巾上擦着水的粗糙双手，无力的放了下来。泪珠顺着眼角的细纹，夺眶而出。

……

房间很拥挤，堆放的杂物和书本更是占据了不小的空间，而其余的地方，这是路繁与妈妈共同的睡觉空间。

没有办法，如果租住多一个室的话，每个月得多交200块钱的房租，可是不小的一笔开支。路繁的妈妈可是不会舍得，那可以给路繁多买点好吃的呢。

地铺上，路繁裹着被子蜷缩着肥胖身子面对着墙面，久久不能入睡。

已经闭上眼好一会儿。

可她还是睡不着啊。

想起在校园里被欺负的一幕幕，又想到今晚自己对妈妈所做的那些。

静静想了那么一会儿，路繁的心里也不由地有些愧疚，这个家全靠妈妈一手操劳，才得以支撑，而自己却只知道动不动对她发泄自己白天被欺辱后的怒火。

“妈妈，对不起啊。”

路繁眯上眼啜泣起来，房间里的灯也关了，这片狭小的黑暗，给了他一些安全感，让他吐露心声。

“其实，我一直被同学欺负。”

“根本没有朋友。”

“我就是个废物。”

迷迷糊糊带着困意，路繁不自觉的睡着了。

久久站在房门外的妈妈，因为听力不好，并没有听到路繁小声地哭诉。

只是看着黑暗里蜷缩着睡着了的路繁。

深深地无力和自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