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36号 第二十一章 无辜路人

“你有核能晶？”波奇满脸惊讶地对肖湘问道。

“算是有吧，在来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一片机甲，上面镶嵌着一块大概拇指大小的六角水晶，里面有一颗很小的光点。”肖湘解释一番，反问道，“怎么？这东西很贵重的么？”

刚才，他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动——核能，这两个字他可一点儿也不陌生，当年他初出茅庐，就曾经执行过与之相关的一个任务……

当时，一个小国在某个大国的暗中帮助下，偷偷发展核武器。

可是，以该国全国土都是海岛的国情，根本没办法进行试验，那大国甚至把太平洋上所属的一个岛屿借与该小国进行核试验。

后来，这件事被探知，本国高层为了不在国际上形成太大影响，立刻决定把这个隐患暗中解决掉，于是把当时才二十出头的肖湘派去了该小岛，执行破坏任务。

“这……”波奇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解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核能晶就是我们的工资啊，不知道你的核能晶有几度？要是有十来度的话，可就足够你在这里住很久很久，难怪博士说充当你的住宿费。”

肖湘立刻明白过来，这种核能晶应该便是这里的一般等价物！

什么是一般等价物？就是说在交易过程中，它原本也是其中一种交易品，但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认同它的价值，于是把它当成其他交易品的价值衡量标准。

那样，原本是一个苹果换两根香蕉，就变成了一个苹果换多少一般等价物，再由多少一般等价物换两根香蕉，就雷同于黄金和石油，在地球经济中的地位！

可随即，肖湘便回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些关于核辐射和核爆炸的图片和资料，以及自己执行的那个任务——

当年，在他偷偷破坏了反应堆的冷却装置和警报系统后，只不过区区一个小时，反应堆便发生了爆炸。一瞬间，小岛上所有的一切，无论人还是物，都在顷刻之间在辐射、热浪和冲击波中化为乌有！

也正是那一朵太平洋上空腾起的巨大蘑菇云，给他戴上了特工之王的桂冠，一战成名！

可是，每每想起岛上一个个活人，在被冲击波和热浪中蒸发泯灭，千百万人只留下因温度差异而在地面上形成的长长的、扭曲的影子，都会让他不寒而栗，甚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是打开的潘多拉，是恶魔之力！

“可是，不担心核能的一些不利影响吗？例如核辐射或者……爆炸？”肖湘问道。

“怎么会爆炸呢，那可是茵纽温布尔森公司制作的核能晶，都是用铅镨晶体制作的……”波奇惊讶地回答道。

“茵纽温布尔森公司也是五大公司之一？”肖湘打断道。

他知道自己对核能的理解，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太过落后了，对方根本没法理解，就好像让一个现代人去理解为什么唐朝的人害怕电而不是利用电的一样——一直以来，电都普遍存在于自然之中，而且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强大力量，只不过，以古人的技术还无法安全使用，而现代人则已经习以为常了而已。

这是技术差异形成的基本常识上的落差。

“是啊，那可是最庞大、实力最强的公司了。”波奇露出一脸向往之色，说道，“要是我能去那儿工作，只要满五年，我就可以得到一个公民身份了。”

肖湘由此也知道了，在这里，保护区的公民身份似乎是一个比较珍贵的身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肖湘觉得小胖子还是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只停留在知道的层面，没法给自己解释得特别深入，想了想还是自己看资料算了，便开口道：

“对了，你不是想回去布置你的房间吗？”

波奇眼睛一亮，连声称对，随随便便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肖湘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摇椅上，再次浏览起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来。

对于老头博士坎贝尔，肖湘并不是一点疑心或提防都没有，不过说实话，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就只能是通过心理战，利用对方那种单一的性格了，就好像刚见面那会儿，逼迫他，相信自己不是自由联盟的人的时候那样。

可这种方法毕竟风险太大，只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特意花那么多心思把房间布置得这么精美舒适，未尝不是有稍安其心的意思在里面。

如今只能是尽快熟悉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权衡之后，再另作打算了。

不过，刚才观察坎贝尔的反应，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除了他的话语略有所指以外，从他一些小动作，可以看出他有一些紧张和不安。

虽然从他的言辞，和收留波奇他们三个的行为可以看出，

他为人不错，但所谓知人嘴脸不知心，伪装和谎言肖湘已经见过太多了，总不能太容易相信别人。

如果这一次，坎贝尔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行为，那他就只有利用波奇逃脱了，虽然他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悬浮车如一支离弦利箭般疾驰而行，不一会儿便离开了坎贝尔居住的那片废墟。

“博士，别怪我多嘴，你有这么难得的天才，为什么偏偏要留在这片远离城镇的废墟中居住呢？”那个狐狸脸的干瘦男子尤图里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坎贝尔有心不想搭理他，可看着那张笑得阴恻恻的脸，实在让人心寒，只好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们总督不去找格尔鲁特公司，而找我来帮他搞机械，搞改装？”

“废话！这还用说，还不是因为格尔鲁特的那帮家伙收费高得离谱！”搭话的是那个大块头康考，他粗鲁的声音几乎把车里的人的耳膜都要震聋了。

“博士，您别开玩笑了，以您的才华，想要在城镇买一处房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尤图里嘿嘿一笑，说道。

“我有多少钱，那就要问你们总督大人了，难道他不知道我的工资有多少吗？要不是他仁慈的施舍，我这老头可只有活活饿死的下场了。”坎贝尔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他与克里斯科公司的不和是众所周知的，现在工作所在的克里斯科第九区分部也同样接到总部的命令，“奉旨”克扣着他应得的待遇，这些事情，作为第九区分部高管之一的尤图里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然而，面对老头的讽刺，他连脸色都不改一下，说道：“博士，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说一句公道话，公司不是没有给过您机会，也从来没有打算埋没您的才能，当年是您自己偏偏要和公司作对，那可就是您自找的不是了。”

“就是！你这老头儿不识抬举，自己受穷还在这里抱怨个屁啊！哎呀！你踢我干嘛？！”

尤图里笑呵呵地收回自己的脚，伸长了手在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同伴康考的大胡子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我说话的时候，别插嘴，知道吗？”

健硕的像个怪物的康考全身立刻轻轻颤抖了一下，用近似呜咽的声音嗯了一下，好像十分害怕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差不多一半的男人。

坎贝尔冷冷地看了一眼两个人，厌恶地把脸转向车外，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城镇街道了。

四周稀稀落落的行人一看见坎贝尔所乘坐的悬浮车，都连忙目光躲闪到别处，或者低下头，纷纷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好像生怕悬浮车忽然停在自己跟前，招惹什么无妄之灾。

如果肖湘在场，看到这辆所谓的悬浮车，肯定会说“车”这一个字，已经算是徒剩其名了。

这个载具里面一前一后两排相对的座椅，更像是一个中世纪的欧式马车车厢，或者说，像头尾前后稍突出的，摩天轮上面挂的座舱，只是因为某种不明的原理，离地半米，悬浮而行，速度十分可观。

悬浮车内经过这个插曲，陷入了一片死寂，坎贝尔无心说话，大块头康考不敢开口，狐狸脸尤图里则微笑着，悠闲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安静了一会儿，尤图里轻轻把揉搓的双手放开，把声音放得很低，说道：“博士，如果您也觉得生活有些拮据的话，现在倒有一个——”

可就在这时，悬浮车忽然间一阵猛烈的急刹！车上的坎贝尔和尤图里都差点因高速的惯性从座位上摔下来，旁边的大块头康考慌忙用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尤图里，眼中爆发出愤怒的神色！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不小心的。”

车子前方传来一个充满了惊恐软弱的声音。

尤图里重新坐好，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康考则在弹出的投影操控板上点了几下，悬浮车前面的外壳立刻变得透明。

只见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满脸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焦虑。

坎贝尔看了一眼差点被悬浮车撞倒的中年男人，虽然他习惯离群索居，但还依稀认出来，这个男人叫贝恩，因为在克里斯科公司有个当总督侍女的妻子，所以没有跟着大多数居民，在三年前内迁到公民区去，这个钟点外出，可能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中年男人虽然从外面看不见车里面的人，可他马上认出这可是总督专用的座驾之一，吓得慌慌张张挣扎着想站起来，退回到路边。

尤图里隔着透明的车体，看着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那个男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尤图里……”康考低声问了一句，坎贝尔瞧见大块头的嘴角正极力压抑着一个狰狞的笑容。

尤图里一言不发，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康考脸上的狰狞立刻绽放开来！

“你们干什么？这只是悬浮车的自动制动系统引起的急刹而已！这个过路的行人是无辜的！”坎贝尔激动地大声喊道，一只手伸过去想拉住康考，可一下子被坐在他旁边的尤图里挡住。

“博士，根据规定，他可是触犯了冲撞总督座驾的条例，怎么可能是无辜的呢？即使您作为尊贵的客人，我希望——”尤图里慢慢转过那张狐狸脸，眯着眼，微笑地看着坎贝尔，“希望您还是不要妨碍我们执法。”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却听得坎贝尔背上一道寒气直往上涌！

“放心吧，很快的，不会耽误我们行程的。”尤图里用他干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坎贝尔的肩膀，可坎贝尔已经整个人呆住了，根本没想过躲避……

身形巨大的康考一下车，已经退到路边的中年男人贝恩刹那间脸色变得煞白！

“不不，康考，不，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贝恩吓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可康考完全不理会那人的辩解，狞笑着径直走过去。

“朋友，我们也只是执行规定而已，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缴纳罚款，我也许可以考虑替你免去一顿电刑。”尤图里透过车上的语音装置，对车外的贝恩说道。

一提到罚款，贝恩的脸色顿时白得发青，捂着手臂上的一个手环，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不不……我女儿病了，我要去给她买药剂！不！你们这是敲诈！勒索！你们是强盗！强盗！”贝恩发疯般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康考狞笑一声，迈开大步追上去！

坎贝尔心中狂跳，他多么希望那男人能够顺利逃脱，手中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可是，贝恩和康考的身体素质相差太大了，两人没跑两步，样子看起来就瘦弱的贝恩便被康考追上，一只大手，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了回来。毫无反抗之力的贝恩已经是神情颓然，眼神中尽是绝望。

“再加一条逃避执法，你可真够大胆啊。”尤图里歪着嘴角，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康考，别在大街上动手，手脚麻利点。”

瞬间，坎贝尔手脚冰冷，就这样，脸色灰败地看着康考把可怜的贝恩提到了一处拐角，消失在视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