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阳帝国 025 沙坨集

随行的沄妍和阿花比他更兴奋。从未出过这样远门的两个小姑娘，突然来到这个对于她们来说就是花花世界的沙坨集，边走边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像两只刚出壳的雏鸟，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喜欢。

小郎中接到征兵令，要到沙坨集置办马鞍兵器盔甲，但小郎中身上没有钱，沄妍却有的是钱，她不希望小郎中上阵赤手空拳肉搏，自然她就去为他掏钱去办。

当然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借机去沙坨集游玩。她虽贵为韩提罗的公主，却并不是哪里都能去的，她身份尊贵特殊，像沙坨集这种贩夫走卒鱼龙混杂之地韩提罗怎么能让她去？

所以虽说两边的下民们在这里交流频繁，就是沄妍身边的护卫侍女们也都有机会到沙坨集开开眼界，但沄妍却从来没有机会。

这次林飞去沙坨集，沄妍便想办法随他去。她瞒过了所有的侍女和亲卫武士，只带着阿花偷偷随林飞来到沙坨集。

沙坨集的四周高大厚实的土墙上都有望楼，望楼里的有值岗士兵手执戈戟虎视眈眈监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今天是开集的日子，各色人等络绎不绝，这些守卫的军士们只能打起精神来，更加警惕，防止那些西域人和楼烦人滋生事端。

沙坨集大致分两部分，东部是军营，西边便是平民聚居地和集市。辰时刚过，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各种贩卖叫嚷令人心浮气躁。

林飞带着沄妍和阿花，牵着赤炎龙驹，阿花牵着红云和小灰马。

在这集市上楼烦人大部分都是来贩卖马匹羊绒的，所以马匹并不少。但楼烦禁止牧民贩卖战马，所以这些牧民牵着的都是一些只能驮物的驽马。可是林飞和沄妍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些规矩，也没人教给他们，所以他们这次来的时候都带着他们平时骑的战马。

阿花的小灰马还罢了，沄妍的红云却是一匹千中选一的良驹，更不用说林飞的坐骑赤炎龙驹了，那是万中无一的汗血宝马，俊美的毛色昂扬的身姿更是鹤立鸡群般惹人注目。对于那些没见过千里良驹的中原人来说，着实稀罕，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他们在集市上买了一些首饰之类漂亮的小玩意，沄妍又买了一些丝绸准备做一些衣服；草原的服饰颜色款式都太单调了，沄妍在这集市上看到那些中原的女人穿的摇曳多姿，便心里羡慕，不断狂购，身后那匹阿花的小灰马身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

他们在集市上又打听了铁器坊的地址，正准备要去给林飞打造兵刃甲胄，突然前边的人群一阵骚乱。

集市大街上过来逡巡游弋的一队士兵，踏踏的皮靴声整齐划一而震慑人心。领头的是个卒长（百人队）之类的军官，看年纪也就是大概十八九岁年纪，身披一件皮甲，内衬一件褐红色战袍，战袍已经褪色，多处破口，脚下穿一双破旧磨损的皮靴，腰间悬挂一口短剑，手执一支长矛，背后背着一只硕大的箭袋和一支长弓。

少年军官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满脸风霜之色，颌下已经有了稀疏而短的胡须，虽然只是柔软的茸毛，却完全没有一般少年的稚嫩，身上显示出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老练之气，顾盼之间颇有一种杀伐决断令人胆摄的威仪。

少年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便做到卒长除了有一定的过人之处外，肯定在很小的年纪便已经从军了，这种与生俱来的军人气质没有四五年以上的战场锤炼那是如何也培养不出来的。

巡逻军队经过，周围街道上无论是中原百姓，还是西域商人，楼烦客人都纷纷避开。

少年军官在经过林飞等人的身边的时候，林飞也不由多看了几眼。大概是惺惺相惜的缘故吧，他觉得这个少年军官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官，说不定在以后的历史上也是一个彪炳千秋的名将之流，只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其次，林飞对他注意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少年军官背后的那张弓。

林飞自从跟随提卢图学射以后，射艺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跻身一流大师之列，自然对弓箭特别感兴趣。

这少年军官身后背的那张弓虽然插在弓袋里只露出了一小部分，看不到全貌，但仅仅从那比一般强弓至少大三分之一，弓背也比其他强弓粗一倍的大身量来看就绝不是普通战士能使用的弓王。楼烦战士以善射而著称，可是即使在楼烦草原上能开这张弓的战士绝对超不过十人，林飞直觉这张弓似乎能和他的黑雕长弓能一较长短。

林飞正在思索，不觉的躲闪慢了些，知道哪些巡逻赵军士兵大声呵斥才醒过神来，阿花急忙过来拉开他三人躲到人群之中。

可是那个年轻军官似乎也注意到了林飞他们。刚才他就感到了这个同样年轻的少年的不同寻常，这少年在看着他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让人感到有一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他冷冽的目光朝这边扫视过来，便立刻盯在林飞三人身上。

这三个人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似乎也不特别，林飞穿的是一般楼烦男子的皮袍，头发散披着，由于长时间没有清理，似乎有些油腻和虬结，本来白皙的面容现在已经被草原的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两颊和颌下有了短而柔软的胡髭，骨骼虽然不像其他那些常见的草原汉子那样膀大腰圆，却是在清瘦中透出一种让人畏惧的剽悍。

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他那种与身俱来的高贵之气，那种气质根本不是草原上的粗莽汉子所能拥有的，而只有在中原上国的那些贵公子身上才能显露出来。

站在这个少年的身边的两个女子，都是十五六岁，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婢女，而另一个就是主人了。

来这里的楼烦人也不乏贵族少女，可是像那个高个子少女的美丽清秀却是绝无仅有的。虽然这两个少女都穿着普通草原少女的装束，但那个高个子少女清丽脱尘的美丽却是无法掩饰，那种气质就是在中原之中也只是在国都邯郸的那些公侯贵戚府上的女子身上才见过。

再看林飞三人手中牵着的马匹心中更是生疑，普通楼烦人哪里会贩卖这样俊美名贵的战马？显见是他们的坐骑。能乘得起这样战马的人也不是一般人，特别是那匹像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神态昂扬的神驹，绝非凡品。

少年军官看到林飞三个人，立刻心生警惕。他是个严谨细致的人，虽然年少，却显示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老练。这三个人绝不是普通的草原部民来做生意，若是楼烦的细作来刺探军情，那他是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脱身的。

他冷厉的目光看向林飞三人，他手下的军士便极有默契的停下来，也齐刷刷看向三人，看到卒长手握剑柄的手，有几个士兵手中矛戈挥动，只要卒长一点头便要出头把这三人拿捕下来。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周围既有中原商人，也有西域商人和楼烦部民，可是在赵国军士们森严闪亮的兵器光芒之下无人敢出声。

可是沄妍哪里能忍得下这样的气，她是大单于韩提罗最宠爱的女儿，平日里别说别人敢这样用刀枪对着她，就是跟她大声说话她也说不定会抽一百马鞭，沄妍双眼一瞪就要抢上摆起公主的气派耍威风。

林飞大惊之下急忙一把把她拉住，心中暗道，这可不是楼烦草原，不是你那一亩三分地啊亲，你这样任性可是要惹祸的，本来这次带沄妍和阿花出来就是偷偷摸摸的，要是回去之后把公主弄丢了，韩提罗还不把他剥了皮点天灯？

阿花也在沄妍耳边悄声道：“公主，你可千万别冲动，这可不是咱们的地方啊。”

好说歹说才把这个小魔头劝住，沄妍兀自气咻咻瞪着那少年军官。那少年军官本来也只是有所怀疑，并未有什么凭据，不料双方就剑拔弩张，正在犹豫不决如何处理，这个少女看来至少也是楼烦王公的女儿之类的身份，若是抓错了，说不定会引起双方的一场交战，这可不是他这种地位的下级军官能摆平的。

正在这尴尬的时候，突然一个军士匆匆跑来对那少年军官悄声道：“李将军，裨将大人说国都来的监军大人今天就要巡视，命你赶快回去。”

那被称为李将军的少年军官看了一眼林飞等三人，略一思忖道：“回营。”

一队巡逻士兵便转头走了。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林飞便带着沄妍阿花去找那铁器坊。不过在他们前边走，林飞却能感觉到他们身后却是若有若无似乎有人跟着。

林飞知道这个少年军官对他们并不放心，在后边派人监视，不过以他特战队主官的能力要甩开身后的尾巴也不是难事，只是带着沄妍好阿花还有三批若人瞩目的马还是很费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