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 塞西莉亚·德雷克

对于德雷克家来说，塞西莉亚·德雷克的诞生，是一个好消息。

在老德雷克伯爵看来，老大阿尔特留斯·德雷克无疑能够成为一个非常好的领主，但是毫无疑问他的这种性格在将来寻找下一任德雷克伯爵夫人的时候会出现问题。换句话说，就是阿尔特留斯这个人过于理性了，这种性格无疑能够在适当的时候为了自己和自己的领地利益的最大化做出适当的选择，但是对于婚姻对象来说，阿尔特留斯的这种性格无疑是灾难性的。虽然作为伯爵爵位的继承人，阿尔特留斯将来的婚姻一定会是政治因素大于感情因素的政治联姻，但是试想，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位在七岁时就能以“和你的家里进行联姻是否对我的家族有利这一点有待考证，请让我请示一下父亲。”这种理由拒绝同龄女孩邀请的人呢？

至于次子弗雷德里克·德雷克，老伯爵就更不指望了。毕竟作为家族的次子，在长子阿尔特留斯继承了他的爵位之后，按道理来说他就该自己出去闯荡了。无论是选择投奔某位其他贵族，或者去宫廷中做官，又或者去参军或者经商，这些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就更不用说政治联姻了。如果某一天他这位性格桀骜不驯、玩世不恭但是又非常有才华的次子，会喜欢上某个剧院的女高音，甚至娶对方为妻，他也不会奇怪。

因此，塞西莉亚·德雷克的诞生，对于德雷克家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就算老大有可能会没有人愿意就这样把女儿嫁给他，次子有可能会娶一个连贵族都不是的妻子，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可以嫁到别的贵族家里去。所以从塞西莉亚懂事开始，家里就聘请了专门的家庭教师教给她作为贵族家的夫人应该掌握的知识。从最初的每个贵族女性都该掌握的贵妇人应该具备哪些特质、贵族女性的礼仪；到一般而言不会有人专门去教的如何在社交场合和贵族男性交谈、吸引贵族男性的注意力……简而言之，为了以后能将塞西莉亚嫁给一个不错的贵族家庭，德雷克家投入了巨大的花销。根据管理账目的老管家统计，用在把塞西莉亚培养成一位出色的贵族夫人上的花费，比用在把阿尔特留斯培养成一位合格的领主的花费还要多。

当然，虽然花费巨大，对于塞西莉亚来说，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幼就受到诸多规矩限制的她，除了被父亲带去参加社交宴会以外，基本上就没有出门的机会。甚至为了保持身材，连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要吃多少，都要被提前叮嘱。虽然父亲不在的时候，和她一同前去参加宴会的阿尔特留斯会偷偷的让她多吃一点，但是收到这样那样的限制，终究是让塞西莉亚觉得非常厌烦。

不过好在两位兄长都十分疼爱她，就像在宴会上对塞西莉亚的饮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样。在很多时候，只要是父母和家庭教师不在的场合，阿尔特留斯都会对塞西莉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每次阿尔特留斯给的理由都让人高兴不起来——“这么缩手缩脚的嫁出去会被欺负的，这样怎么能在对方家里发挥出影响力。以后我继承爵位之后你这样我会很难办。”对于每每搬出这种借口的阿尔特留斯，塞西莉亚的想法和二哥弗雷德里克出奇的一致，即“好事也做了，还要摆出一副让人讨厌的官腔口吻，当领主可真累啊。”

比起阿尔特留斯这种别扭的关心，弗雷德里克对塞西莉亚的关心来的更直接。每次老伯爵、阿尔特留斯还有塞西莉亚从社交宴会上归来的时候，在这之前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的弗雷德里克都会稍晚一点出现。而且每一次都会给塞西莉亚带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从市场上买来的奇怪纪念品，到乡间摘下来的野花。而且每当闲下来的时候，弗雷德里克就会给她讲起她在外面见过些什么。虽然阿尔特留斯也会讲起他的见闻，但是每次讲到一半，塞西莉亚就会觉得昏昏欲睡。这时候，弗雷德里克就会把阿尔特留斯轰到一边去，讲起自己的见闻。

曾经有一天晚上，弗雷德里克把塞西莉亚悄悄地从家里呆了出来。那天晚上，塞西莉亚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窗户。她靠近窗户，发现是二哥弗雷德里克站在窗边，身后还有一匹马。

“弗雷德里克……?”塞西莉亚打开了窗户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能跑出来？”

“反正父亲对我基本采取的是放养政策，只要不上课，我想去哪想什么时候去都无所谓。”弗雷德里克耸了耸肩“再说，我又不是第一次夜里跑出去了。总之，上次跟你说的月食。今天晚上会发生，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看啊？”

“可是……”

“好好，知道了，塞西莉亚大小姐未经允许不可以随便出门。”弗雷德里克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没办法，我自己去看咯。”

“等等，”塞西莉亚叫住了做出要离开样子的弗雷德里克“既然你来找我，那就是说你有办法带我出去？”

“我在院子里面架了个梯子，你可以走梯子从那个翻出家里的铁栏杆。之前我跟你说过吧？那个铁栏杆上的枪尖断掉的地方。你从梯子爬出去，我在底下等你。”

德雷克家的公馆面积不算非常大，从塞西莉亚住的房间到弗雷德里克所说的地方，走一段时间就能到了。在被弗雷德里克从窗户里接出来之后，弗雷德里克按照计划名正言顺的从大门骑马离开了公馆的院子，在守卫们看不到的地方拐了个弯来到预定好的地点等着塞西莉亚。

“好了，跳下来吧。”弗雷德里克伸出双手，对刚爬到栏杆顶的塞西莉亚说道“我接着你呢。”

弗雷德里克接住了跳下来的塞西莉亚之后，又把她抱到了马上。“这是你第一次骑马吧？你要是觉得坐的不稳不习惯的话，抱紧我的腰。”

出了公馆之后，一切就都很顺利了。城门那里，因为守门的恰好是和弗雷德里克关系非常好的两个守卫，所以他们没说什么就放两个人出去了。正如弗雷德里克所料，塞西莉亚第一次骑马果然是不习惯的，一路上都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出城之后不久，弗雷德里克就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勒住了马。

“哦，赶上了。”弗雷德里克把塞西莉亚从马上抱下来，指着慢慢被黑影吞没的月亮说道“你看，刚好开始。”

塞西莉亚抬头望着天空，一脸吃惊的看着月亮一点点被黑影吞没，然后又慢慢的从黑影中露出来。“这种现象很难见到吧，你怎么知道今天有的？”

“今天在图书馆偶尔听两个观星台的人提到的。”德雷克耸了耸肩“所以知道以后就打算出来看的。虽然和你们两个都提到过，但是阿尔特留斯那块铁板，应该不会出来吧。”

“是啊，那块理性的钢板。”塞西莉亚笑了笑“我以后要是嫁给那样一块铁板，估计会很受罪吧。”

“要是真受罪了，你记得告诉我。我去找他决斗去。”弗雷德里克笑了笑，轻轻的摸了摸塞西莉亚的头“不过放心，这种几率不大。阿尔特留斯就算是在那些铁板里，也算是极品了。”

“那么嫁给弗雷德里克这样的呢？”塞西莉亚一脸认真的看着弗雷德里克问道“如果是你这样的人，应该会很有趣吧？”

“别开玩笑了，那样的话父亲会疯掉吧？”弗雷德里克摇了摇头“你还记得父亲是怎么评价我的吧？除了领主，做什么都行。他怎么能让你嫁给一个根本不适合当领主的人呢？而且就算到时候是阿尔特留斯做决定，他也应该不会同意吧？”

“那你的意见呢？”塞西莉亚紧追不舍的问道“父亲和阿尔特留斯的意见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样。那你的意见呢？”

“我说你啊……”弗雷德里克叹了口气“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啊？当然是不行啊，不行。你以后要嫁的，是贵族或者领主吧？我不是说了么？我除了领主做什么都可以。所以说，不行。嫁给我这样的贵族肯定你一样没好日子过。”

“但是……”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弗雷德里克打断了塞西莉亚，“月食也看完了，差不多该回去了，被发现了又要被唠叨‘你别把塞西莉亚带坏了’。”

回去的路上，塞西莉亚实际上已经适应了骑马的颠簸了，但是她依然紧紧的抱着弗雷德里克的腰，把头靠在弗雷德里克的后背上。

“弗雷德里克，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

“不知道，据他们说，人临死的时候会见到神。哪天我要真是决斗或者什么事情快死了，一定托人告诉你到底有没有神。”德雷克开玩笑一般的说道“所以，就算有神，又怎么样？反正有也是到临死了才能见到的。”

“那，我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把我生在德雷克家。”

“我说……”

“听我说完”塞西莉亚果断的打断了弗雷德里克“要是我生在一个平民家里，去剧团当个女高音之类的……说不定……”

“所以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塞西莉亚？”弗雷德里克无奈的摇了摇头“再说了？为什么是女高音啊？难道就因为父亲那句我娶个女高音当妻子都不奇怪？而且又不是所有跟我差不多的人都会喜欢女高音。”

“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呢？真的是喜欢女高音么？”塞西莉亚追问道。

“不知道，我完全没考虑过。至于女高音这个说法，我觉得完全是父亲临时起意瞎编的。再说，我又不是继承爵位的那个，娶妻生子之类的又不会像以后的阿尔特留斯那么急，就算独身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之后，塞西莉亚就不再说什么了。从那之后，虽然和弗雷德里克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好。但是在有些时候，塞西莉亚开始故意躲开弗雷德里克了。阿尔特留斯将其解释为“塞西莉亚终于知道和相处多了没什么益处了，这让我感到很欣慰。”但是实际上弗雷德里克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记得那天晚上弗雷德里克说的那句“哪天我要真是因为决斗或者什么事情快死了，一定托人告诉你到底有没有神。”，塞西莉亚在因为热病躺在病房里接受教廷派来的那位庸医的治疗时，对着窗外焦急的看着的弗雷德里克用尽力气挤出了她最后的话语——“根本没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