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那猫儿也没有像段心灿所盼望的回来,她每天都会在初见猫儿的地方,与猫儿离开的地方,去看上几眼。然而,猫儿就像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一般,杳无踪迹,毫无气息。
直到第二年六月,一个碧空如洗的艳阳天,杨梅成熟的季节,大人小孩,除了她和奶奶曾氏,所有人都去摘杨梅了。自从心怡出事后,大人们再也不敢放任孩子们自个儿上山。
这天,那只猫竟然回来了,奇迹般的出现在了段心灿初次见它的地方,它还是那般瘦弱,只是骨架大了些,但是凭借它那双灰蓝幽深的眼睛,段心灿认出了它,是它,没有错。
段心灿脸上不知道不觉地多了两行泪,猫儿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次,她要让猫儿好好的留下,凭她的智慧,在猫儿离家出走的这些时间里,她早已想好了对策。
她把猫儿抱进了屋子,对它说道:“猫儿,你别走,相信我,这回我一定让你好好的呆在这个家里。”
然后,她把它放进一个装过苹果的纸盒里。
段心灿在院子里放好两把椅子,再去曾米糕的房间,她要和奶奶讲她的梦,她编出来梦。
“奶奶,我扶你出去晒晒阳光好吗?”
“好啊!”
段心灿扶着腿脚不方便的曾米糕来到院子里,让她坐在四季果前的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这四季果结得真多!”段心灿见曾米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硕果累累的植物,发出了感慨。
“是啊!四季,都结果,有意思,要不是你,种上它,我就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这样的树。”
“我也不知道,只是偶尔遇见,特别喜欢。当初想着它长在岩缝里终究会抑制其发展,才把它移摘回家的。”
“在这自然会长得更好。”
“是啊,奶奶,你还记得去年那只猫吗?”
“记得。”
“你知道我为什么拼死也要护住那只猫吗?”
“不知道。”曾米糕真的老了。不仅走路颤颤微微的,说话要么说两个字歇气,要以把声音拖得老长老长。
“因为心怡走后给我托了梦,她说,她好想我,可是她再也见不到我了,她和我说这话时,怀里就抱着这只黑猫。”
“哦,那这么说,这猫,是心怡,让它来的。”
“是啊,不然这猫为什么偏偏来我家,我都打听了,这猫只去过婶婶家,因为婶婶不喜欢猫,赶了它两回,它这才来我们家的,它再没有去过别人家了。”
“这猫,真与心怡,脱不了,干系。”老态龙钟的曾氏半信半疑缓缓道。
“对,你和爸爸说清楚,让他再别赶走这只猫,他只听你的,也一定会听你的,否则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心怡。”
“好,我说,猫回来了,是吧!”
“是的。”
“我就知道,猫回来了,不枉,你天天,盼着它。”
曾氏是老了,不过,她内心却十分明了,她知道孙女的心意,她懂孙女,越来越懂,这个不愿踩死一只蚂蚁的孩子,这个从不摘一朵花,不踏一片草的孩子。
“奶奶谢谢你肯帮我。”
“没事。”
段心灿不知道,祖母是怎么说服父亲的,总之,此后对于这只猫,父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提及,任由猫在它眼皮底下悠闲走动,猫光明正大的成为了段家的一份子。
时钟反复绕圆,时间却过了一年,猫在这个家呆足了一年,家里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相反次年村里闹鼠灾,似乎有一大队的老鼠,搬迁到了这个山青水秀的村庄——葵花乡。
许多人家的庄家,粮食,蔬菜,家什,都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
老鼠们甚至横行到大白天,肆无忌惮地在屋里,山上,田野穿行。
只有段家,一切比别人家要好些,因为段家的这只黑猫很能吃老鼠,老鼠们大抵知道段家有这么一只厉害的猫,所以对于进段家有几分胆怯。黑猫白天去守护段家的庄家菜地,晚上则回家守着仓库的米粮,日以继夜。
老鼠们如此猖狂,村民们不是没有想过放药,只是老鼠们聪明极了,在药死过一两只后,便再没有上当的老鼠,村里反而多出了许多中毒的鸡鸭。
村民们只得一致放弃用药,开始琢磨着养猫。
有人在集市上抓回了一只公猫,黑猫就是那一年,开始产猫的。
大家都喜欢要黑猫产下的猫崽,因为它产的猫崽只只都会抓老鼠。因为这猫的缘故,段立民在村里变得人缘好起来,谁不想要一只他家的猫崽啊。
那些集市买来的猫,贵就算了,还不保证能抓老鼠,有一半的猫,虽好看,却从来不干活。
黑猫变成了老猫,产了多少猫崽,老猫不记得了,段心灿不记得了,反正后来葵花乡每家每户都有猫,那些猫90%是老猫的后代。
某一年,某一天,老鼠们,终于感到葵花村的可怕,老猫家族的可怕,剩余为数不多的幸存者集体搬走。
哪一天没有人知道,只是突然有人在茶余饭后说:“你们发现没,我好久没有看到有老鼠了。”
“是啊,怪不得现在猫吃得都多了。”有人附和。
然后大家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有情的,有钱的,留下了猫,另外一些人则把猫拿到集市上去卖了。
一切又恢复到正常。
直到段心灿22岁,老猫的眼角突然开始起了眼屎。段立民一算,这猫的大限该到了,猫死家中,是一件多么不吉利的事,于是他与李玉珍商量着要把老猫赶走。
“这只老猫,太老了,怕是不行了,我们把它赶走吧,留下那只小的就行。”
“猫通人性,如果觉得不行了,自己会走的,你赶它走,心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李玉珍道。
“万一它不走了,猫死家中,孩子看了也同样伤心。”
“不行,爸,你不能把老猫赶走,难道你想留下我们,把奶奶赶走吗?”段心灿恰巧路过,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没好气地厉声质问道。
“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猫怎么能和人比,爸赶走猫是为咱们这个家好。”
“猫怎么了,人要富贵,难道猫的命就不是命吗?”
“姐,猫命怎么能和人命相比?”
“是吗?我看在你眼里,除了你自己,别人的命都是贱命,无论人猫。”
“姐,别说了,我劝你是为你好,我是心痛你,你看看你的手掌,现在还是厚厚的,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段心燃显然想到了当年心怡之死,不敢与段心灿再争执下去,只是劝慰。
“你们别争了,现在这个家做主的,还是我,我说要老猫离开,便让它离开。”段立民说着去找那老猫。
段心灿紧跟其后,想接着劝父亲。
他们找过厨房,找过卧房,找过堂屋,找过柴房,找过米房,仓库。然而,哪还有老猫的踪影,段心灿仿佛看到老猫与小猫齐齐一溜烟地消失在那片杉树林里,这次她预感,老猫再也不会回来。
老猫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它的最年幼的猫崽。段立民对此颇为难过,不知道是遗憾愧疚。还是因为小猫出乎他意料地跟着离开,总之,从此段心灿家里没有了猫。
在老猫离开的那些日子,段心灿每天都会梦见它们,那是些真实得有如现实生活的梦,让她觉得猫并未离开过她。
“心灿,你到家了,该下车了。”开中巴车的师傅一声喊叫,打断了段心灿的思绪。
段心灿晕晕糊糊地回到了家。
“心灿,你不是与欧阳旭回城了吗?怎么自己回来了。”李玉珍是第一个看到段心灿回家的人,关切并好奇地问道。
“妈,我和欧阳旭分手了。”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欧阳旭那孩子挺好的啊!”
“他不适合我。”
“你跟妈详细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他甩的你,你们俩就给妈和好。”
“妈,不可能了,你别再劝我,现在我是成年人,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你这孩子就是太倔,女孩子过于倔强不好,将来吃苦头的是你自己,你与欧阳旭分手,我看你将来去哪再找那么好的男朋友去,你妹妹暗地里还喜欢着欧阳旭呢?”
“他们能成,他们成,左右他还是你的女婿,妈我累了,休息会,明天去城里找工作。”
“你在欧阳旭公司不是干的好好的吗?怎么工作也辞掉了?”
“妈妈,如果我告诉你,我要是每天面对欧阳旭,我会得抑郁症,或者是疯掉,你还会这么努力劝我与他或他家,扯上关系吗?”
“好吧,好吧,我也是为你好。”李玉珍说完做晚饭去了。
段心灿有一年半不说话,当她再开口时,李玉珍便发现大女儿变了,她再不是原来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她依然懂事,却变得我行我素起来,起先她只当女儿是在叛逆期,后来她发现,任何事,女儿都决不让步。
段心灿呆怵在原地,看着屋前的那排笔直的茯苓树发呆。
事实上段心灿说得一点也不夸张,她以后再也不想见欧阳旭,见到他,她会想起老猫,心怡,以及惨死的黑精灵,这些都是她人生中过不去的坎。
郭敖说每个人一生之中心里总会藏着一个人,也许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尽管如此,这个人始终都无法被谁所替代。而那个人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被提起,或者轻轻的一碰,就会隐隐作痛。她一度很喜欢这句话,此话稍作修改,便极好的反映了她的心声。
对于她而言,她这一生之中,心里永远藏着心怡,老猫,黑精灵。欧阳旭,她曾经的爱人,到现在唯一爱过的人,如今却会在任何时候让她碰触到那些悲痛的过往,会让她心猛然抽痛,会让她寝食难安。
除了分手,除了逃离,她又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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