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歌 第一章 湖中显封

“雪儿，你快来啊！怕什么？这桥天天走呢！”

阿牛哥总是这样回头看我。我、阿牛、青儿，我们三个是一

个村的，我们天天一起出来放牛。在咫尺山的山坡上有的是青青的草，嫩得很。我们还带了背篓，牛吃草，我们就割草，阿牛最能干，每次都带四个背篓，塞满了草后就用绳子将两个背篓在绳子两头一系，挂在牛背上。我只能割两背篓，还是阿牛哥帮我的呢！哎，谁叫我是女孩子力气小，胆子也小呢？青儿比阿牛小一点，跟我一般大。

我们出村去山坡都会经过一座桥，进村也是。这桥下是哗哗的水，听说是山腰那里流下来的。水冷得很，急得很。桥是木头的，牛儿走在上面很稳，可是我每次经过，必定要从牛背上下来。因为牛背太高，走在桥上，下面的水就更深了，我怕得很。

我正准备从牛背上下来，青儿就跑过来扯了牛鼻子往桥上跑。嘴里还说着：“有我和阿牛呢！怕啥啊？”他边跑边笑，阿牛早在桥的那边了，也指着我笑。我在牛背上，伏下身子，紧紧贴着牛背，快要哭出来了。“不要呀！我不要呀！快点让我下来啦！”

我刚把身子侧到右边，牛就跑起来了，青儿用力太大了。到桥中间时，我没能拉住牛背上的背篓绳，直接就掉下来了。桥是不宽的，我就一脚站在桥沿边上，身子晃两晃就摔下了河。

啪一声！我感觉沉到了水底，我睁眼，水到眼里；我张嘴，想叫，水到我嘴里；我两个手扑腾起来，可是才两三下就挥不动了。水上面明晃晃的，越来越远了，我的背后是黑黑的深渊，越来越黑，越来越近了。有个黑影从那个明晃晃中冲下来，划着手向我这边游过来。是青儿，是青儿，他来救我了。我又努力挥起手来，可是不行，我没有力气，上不去，青儿倒是下来了。我分明感到他用力拉我的手，可是我还是往下沉。青儿来拉我的胳膊，啪！我的胳膊上闪了一道金光，向一千根蜡烛一起点起来那么亮，我的胳膊好痛，像被大刀砍了一样。青儿被这金光弹出去老远老远，飘在水中，动也没动，我想青儿怎样了？我叫，可是叫不出声音，水好多好多，一直一直往我嘴里灌。青儿还活着么？

我的鼻子里都是水，嘴里也是，我不停地在吞水，我要死了么？我到河底了么？我的眼开始慢慢模糊了，也许快要闭上了。我已经吞不了水了，只在唇间吐出最后两个泡泡……可是我还不想死呢！阿娘还等我回家呢！

这是死了么？软软的暖暖的，这是被窝么？动一下眼睛，有点光，是熟悉的，柔柔的光。睁眼……

“我的孩子，呜呜呜呜……”是阿娘，是阿娘在哭。这么说我还没死呢！

“阿娘，你别哭啊！”可是就是没有一丝声音发出来，我的嘴唇不听话，动不了。我想动动手，也不行，脚呢，也不行。我是怎么了，废了么？我的牛呢？也掉到河里淹死了么？牛那么重，谁可以救他呢？我废了，还有谁会给他割草呢？我的泪流下来了。

“水眉，你别哭啊！孩子不是醒了么？你一哭孩子也跟着哭。”

是阿爹的声音。

“树易啊！你赶紧，赶紧给孩子去弄点吃的，这孩子都睡去两天了，能不饿么？”

“哎哎哎！晓得了，就去。”

“雪儿醒了么？”胖胖的庄婶娘过来了，手里拉着青儿。青儿看见我，一下冲过来，“你没事了吧！哪里痛么？我给你揉！”

“你这孩子，都是你不好！”庄婶娘一把拉过青儿，另一个手用力在他屁股上抽。青儿也不躲！只看着我笑！

我说：“不关青儿的事，是，是，是我自己……”好不容易吐出这几个字，就再么力气了。

阿娘赶紧按着我躺下，冲胖婶和青儿说：“下次可别这么着了，唉！我这苦命的娃啊！当初就跟青儿一样……”阿娘的泪又来了，可马上看看我，再看看青儿就不说话了。我正想问问呢，当初怎样？我的亲哥哥是阿牛啊！跟青儿有啥一样呢？

“没事，没事！我是说青儿和你一样差点淹死。幸好，阿牛有力气把你拖上岸，再拖了青儿上来。”阿娘用侧眼看看胖婶，胖婶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按说，这青儿水性也还好了，可能太着急了，竟然没能拉你上来。”

“阿牛！我们去找好吃的，给雪儿！快！”

青儿招呼一声，阿牛哥就跟着跑出去了。

我好软啊！浑身上下都软，一点点力气都没有，眼睛就慢慢闭起来了。迷迷糊糊地，那道金光，从没见过的光，好像好像是从哪里来的呢？我好像又回到了水里，青儿也有一道白光，在他的额头，是的，一道很亮的白光。是我迷糊了么？是不是天上的光，透过水面的光。不对，白光更亮。天上的是月光，光线是柔柔的，没这样刺眼。我们咫尺山只有白天有月亮，晚上就没有任何光，只有阿娘点的油灯或者蜡烛光！那时回村，应该是接近傍晚了，月光也不是很亮。那白光分明是青儿额头的，是我快淹死了，迷糊了么？还有那道金光，好像是在我的左胳膊上的，我当时还好痛好痛呢！

阿娘也出去了，都走了，我躲在被窝里，拉下领口，看看刺痛的左臂，就在肩膀下一点点，一个淡淡的印记。是金色的，很淡很淡，右手食指和中指去摸一下，没有感觉。但金光又淡淡一闪，这次没了，连那一点点印记也没了。我努力地在上面摸、蹭、可就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急得快哭了，难道我是妖怪么？

阿娘说，山腰那里住着个妖怪，是蓝色的，就在泉水边。虽然从来么伤过人，但是大家都怕她，从来没人去跟她讲话。他们说她守着那个离恨水，永远也不离开。

我，轻轻把退下的衣服领口再拉起来，遮好了左肩和胳膊。刚闭上眼，好像窗口有影子飘过，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不像阿娘，阿娘每次进来都会嘴里像唱着歌一样唤我。我睁着眼，大大地看，就在窗户那里，外面，一个人影，腰肢很好的女人。我的窗户被推开一丝缝隙，还是没有声音，一定是妖怪！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窗户是木头做的，每次关窗都会几噶几噶地响，一丝蓝雾飘进来。是妖怪，妖怪！

“阿娘！救命！救命啊！”我扯着嗓子喊。

哗啦一下，像是碗被摔了，阿娘跑进来搂着我：“雪儿不怕，不怕，是不是做噩梦了，娘在这儿，不怕！”

“有妖怪，有妖怪！”我哇哇地哭。

“阿娘打死妖怪！雪儿不哭，一会儿阿爹就给雪儿做好吃的。”阿娘根本就没看到妖怪。

她只哄着我，想让我再睡会儿，可是我再也不敢闭眼，一直看那个窗口，结果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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