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长安月下 第四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第113章

第113章

翻开那本“八百里加急”，杨冠却也是惊得大气不敢出。木楞瞪着李世民，完全想不出对策来。

“燕世道走了多久了？离长安城多远？”他愤怒指着双喜，问道。

“回陛下，已经在洛阳方向！”

“赶紧追回来！还有，淮南燕家一众人缉拿押送大理寺，好生审问！”他匆匆落座在几案中，拾起笔快速写好诏书，递与双喜道：“交于大理寺，连夜连晚就出发，缉拿之！”

杨冠瘫软在双腿上的双手依然捧着那本奏折，不敢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话说，奏折所言为何？却要先从淮南民风民俗说起。

淮南杭州湾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临海内陆城市，自澉浦以西，地势急剧变窄抬高，导致河床容量突然缩小，至此，大量潮水拥挤汇入狭浅河道，形成一口天然瓶颈口，人们习惯唤这里为钱塘口。每年八月十五，钱塘涌潮，声势浩大，雷鸣声声，犹如万马奔腾，蔚为壮观。因此，在八月十五前后观潮，已经成为淮南当地人的习俗。

刚好今年是钱塘口海上丝绸码头一号段修筑完成的日子。在水瓶口与内陆修筑起一大段防水堤坝。此处恰恰成为最有利观潮的地理位置。观潮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接踵擦肩，翘首以待这场自然奇观。

但惨剧却在八月十五日终于发生。人山人海观潮时，当一个大浪打来，堤坝突然垮塌，加之浪潮排山倒海，还在堤坝观潮人群来不及疏散，齐齐被卷入潮水中，几乎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但因为秋丝大会在即，负责修筑一号段的官人在燕家不遗余力的劝说下，对此事秘而不宣，妄想通过私下补偿家属，封住受害者之口实。但迟迟不能到位的补偿款使民众开始怨声载道，渔轮压力也是愈来愈大。在斗丝大赛中淮南锦缎一举夺冠，让受害民众对一直未能履行诺言的官府更是不可理解。听说魏征谏议大夫清官明断，刚好巡视工作到淮南，通过层层上访，找到魏征大人，说明冤情后，魏征直言上书朝廷，将实情禀报太宗，希望还受害民众一个说法，更希望尽快得以补偿。

而此次修筑大坝的主要负责人却是燕世道大公子，淮南河道主事燕成峰。本想承揽大型工程，从朝廷申请更多拨款的燕成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朝廷拨款迟迟不得到位，却不能延误工程进度的燕成峰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本应夯土十丈，却为了省去人工，只夯土一半；本要求砌垒五层大石，却只垒成三层中型标号石。如此偷工减料，急功近利，出人命就是迟早的事。

一脸愁容行回翠微殿，却被一双手死死拽住衣袖。漠然望去，却是燕妃满脸水泽匆匆赶来。

“杨妃娘娘，拜托，再救救我燕家吧！”燕妃带着哭腔匍匐在地上，连连磕着头哀求道。

本就心情低落的杨冠瞧着小女子一脸可怜样，只得轻叹道：“这是朝廷大事，我如何能左右全局？”说罢，扶起泪人来。

“娘娘一定会有办法！那日斗丝大赛舞弊案，娘娘都能轻松化解，洗清燕家冤屈。这次，娘娘定也能想出万全之策，还燕家清白！”燕氏紧紧拉着杨冠的手，仿佛最后的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愿放弃。

“你似乎还没搞清状况。大赛舞弊不是冤枉燕家，那是确有其事。只是那事件本是因我而起，我有办法解局。而堤坝垮塌，更没冤枉你燕家人。偷工减料导致堤坝垮塌也是证据确凿。令尊又是这项工程的直接负责人，更将这么重大的事件秘而不宣，这就是欺君枉法的大罪！我想救，也没有救的办法啊！”杨冠扯出手绢，擦拭着她脸颊泪痕道。

“不！陛下只听杨妃您的。您一定有办法，一定！”燕妃依然固执的相信杨冠能解开这个难局，死死不愿离开。

无论杨冠怎样说破嘴皮，燕妃伫立在翠微庭院中，就是不愿离开，似乎现在唯一能解救燕家的人就只有杨冠了。从天亮解释到天黑，实在磨不过嘴皮子，杨冠只得由着燕妃伫立在庭院，关上内室大门。时不时悄悄瞧着那固执的身影，在冷淡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萧条，杨冠也只有哀叹声连连。

“娘娘，那燕妃今日是打定主意在庭院里站一夜了？”灵芝端着洗漱热水走进内室，摇着头感叹道。

一直默默无言的杨冠站立在窗前，长出口气道：“不会！待会儿凝芸殿的小丫头亥时一过，就会来请她回去的。”

不出杨冠预料，亥时刚过，那凝芸殿的小丫头还真的小跑而来。在燕妃耳朵里轻语几句，燕妃擦拭下颚泪痕，便转身离开。

“娘娘还真是料事如神！如何得知亥时一过，小丫头就来接人？燕妃还真能听话离去？”灵芝微笑着铺展好床榻，好奇问道。

“猜的！这个时辰，皇帝差不多该到凝芸殿审问最后的燕家人了吧！”杨冠望着窗外那轮孤傲的冷月，眉头越皱越紧。

急急跨进凝芸殿庭院，一嬷嬷赶紧抱着小公主垂首而来。与燕氏相互对视一眼，便将手中婴孩儿交于燕妃手中。而燕妃似乎看懂她那无言讯息，点头会意。

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燕氏就当一切都不知道的云淡风轻，强扯出灿烂笑容，嬉笑道：“陛下，陛下终于来看小公主啦！”

一听这段开场白，李世民心中略微酸楚。想着因为出云一事牵绊，根本无暇顾及已经满月的女儿，到之后根本就将这个刚出世的婴孩忘到九霄云外，不免泛起恻隐愧疚之心。

接过还在梦乡中的婴孩，抱在怀中，一种难言滋味爬上心头。本准备发问的一大堆问题，现在却哽咽在喉，实难开口。

见着陛下一脸难言，不愿皇帝亲自清算的燕氏轻柔说道：“陛下，是否在为现在才与小公主见第一面而难过？”燕氏接过婴孩儿，呡笑道：“陛下千万不要这样想。小公主其实早就承蒙父皇爱护，才能如此健康成长呢！”

燕氏将手伸进襁褓，将婴孩儿脖子上的项链轻轻取下来，举在眼前，笑着道：“瞧！陛下心中常常惦记着小公主，才将如此贵重的平安锁赠予她，她又怎会感到委屈呢？”

接过那块银锁，李世民握在手心仔细端详。越看眉头却越紧皱，不发一言。

片刻，陷入沉思的陛下才被燕氏唤醒。捏着那块银锁说道：“这块还未完工，手艺略微粗糙。待来日赐于更好的。”他将银锁不由分说装在袖袋中。

而燕氏满满失落的望着那块仅有的银锁被皇帝陛下揣走，更莫名这又是为何？

沉思良久，李世民终发话道：“燕家出了些不该出的事，你可知？”

而燕妃似乎没听见般，笑着问道：“陛下工作这样晚，可饿了？待臣妾召唤淮南御厨为陛下准备些宵夜如何？”

她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又或许不愿现在提起，或者根本就是在逃避。遂，命令一干侍女道：“快，快传膳！”

而见着她在殿中忙前忙后，李世民又继续问同样的问题。但，燕氏似乎还是装没听见，笑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继续问道：“陛下是喝清淡小粥还是吃些甜食？”以此想要打断皇帝问话，故意在回避清问。

似乎皇帝陛下对这样的有意回避很是不满，遂，抓起她手腕，愤愤道：“家门不幸，是每个家中成员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不要以为回避就能保得自身太平！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是燕家人就没有逃避责任的理由！当任何事都没发生过？怎么可能!”重重甩开她手腕儿，背着双手，大步跨出凝芸殿，消失在惨白一片月光中。

看着愤怒失望的皇帝陛下消失在凝芸殿庭院，燕妃行行热泪滚落而下。却如陛下所言，自己究竟是在力图帮助燕家人还是在有意撇清关系？现在的燕妃真是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场到底在哪儿？接下来的路要怎样走？这是摆在自己面前最紧迫的问题。

“娘娘，陛下刚刚拿走了那块银锁？”嬷嬷翻开襁褓，好奇问道。

伫立在殿中央的燕妃还是呆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过，我看陛下拿走那块银锁也好！”好事的嬷嬷撇着嘴说道。

燕氏一听这句，莫名的望着她，不知这是何说法。

“娘娘没仔细看。那银锁根本不是陛下赐予小公主的。”嬷嬷凑近来，一脸笃定的继续道：“那日，奴才想用滑石粉清洗清洗银锁，却在银锁里面瞧见刻着一个微小字。”

“何字？”燕氏轻声问道。

“恪！恪皇子的恪字！”嬷嬷瞪着金鱼眼，咬着牙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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