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长安月下 第四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却说杨冠还在沉思着刚刚撞见的那个绝世童颜，缓慢行走在通往织造司衙小径上。这时从背后传来一阵温婉女声唤住了自己。回头看去，却是燕氏向这边匆匆行来。

“杨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燕氏一脸焦虑。杨冠看得更是不明所以。都怀有龙嗣，应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好时光，如何还一脸愁容呢？实在令人想不通。

杨冠微微点点头，领着她直往织造司衙走去。

“杨妃娘娘可是咱们大唐丝绸保障啊！看这一堂宫中手艺人都对您是服服帖帖，甚是尊重呢！”燕妃微笑着接过杨冠斟来的茶饮，说道。

“不过暂时顶替司官之位罢了，因此大家合作，只求年底能有好成绩，陛下多赏赐红银。等有合适的接班人，我自然会交接出来。”杨冠捻起茶，浅嘬一口道。

“还是杨妃娘娘有办法。将那些个经济大案逐个击破，还为大唐挣得那许多银两。如若那些事放在咱们这些深宫无能女流手上，除了哭，恐怕没有其他反应了吧！小妹甚是佩服您啊！”燕妃放下茶盏，带着诚挚微笑道。

杨冠更是不明白，今日这燕妃是怎么了？说这些个好听话？于是依然带着职业般的微笑道：“燕妃恐怕今日不是专程来称赞与我的吧？”

听说此话，却看那燕氏眉头紧皱，唉声叹气细细说来。却说淮南燕氏，自从武德年间平定薛氏叛乱起，燕家就是淮南最大的丝绸世家。整个淮南丝绸布料大部分都是出自燕家。“大唐丝绸看淮南，淮南丝绸在燕家。”这句俗话，在当时商界大家早就烂熟于心。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大唐乃至整个东方丝绸命脉都掌握在燕家手中。

可奈何，商家巨贾本就是一群喜新厌旧，唯利是图的贪财鬼。当朝廷接二连三推出新鲜花样面料，燕氏在商家心中地位也慢慢变淡。尤其是这两年，新丝缎，新技术，新花色，层出不穷，长安鲜儿货变着花样在商家眼前起舞，如花样百出的无穷彩蝶，撩得人新潮澎湃。

再加上淮南无偿支援薛拓延东突厥边境十万生丝，以及韦司齐假冒诈骗，淮南无偿贡献全年丝绸产量，支援朝廷平定商家挤兑案。可以说，对外收入惨淡，再加上两起案件燕家大批量输出丝料，完完全全是连老本儿都贴上，只求换得皇帝陛下一句溢美之词。

现在，朝廷又兴起一种更加新奇的订购大会，斗丝！这种商家喜闻乐见，又新鲜刺激的比赛，各国客商订单更是如雪花纷纷飘来长安。本以为通过一场斗丝将淮南丝绸扭转颓势，但奈何更加新鲜夺人眼球的新锦拔得头筹。淮南丝锦只能甘拜下风。销量上不去，燕家似乎就如秋风树梢的黄叶，摇摇欲坠矣！

“这个燕家老头儿也是，本就已经在贴老本儿，如何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承担起两桩案件的赔付？尽然还口口声声，无偿捐献。他是不是傻？”杨冠怅然摇头，真不知这燕家老头子是如何想的。

“爷爷就是这样的人。白手起家，一生为商，经历多少风雨，吃过多少苦难才挣得今天的家大业大。但风光无限的爷爷在世人眼里却还依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嘴脸，达官贵人实乃瞧不上眼的。因此，爷爷发誓此生定要洗去前尘，让他的子孙走上仕途路。让以前那些不耻与自己结交官员刮目相看！”燕氏低下头来，映红着脸轻声说道。“现在，爷爷的子孙们都在朝廷当差，而我本是家中最小的孙儿辈，也通过无数渠道入了宫，甚至还封为妃嫔。爷爷甚是欣慰的。”

“说这些家事与我作甚？咱们可没那么熟悉吧！都能推心置腹了？”杨冠与她幽幽斟满茶，不紧不慢问道。

“我甚是知道杨妃娘娘与宫中女眷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但您是个好人，打从第一眼见到您，我就知道。而且，您那些本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燕妃抬起头，带着期望之光说道。

“罢了！溢美之词还是留给其他人吧！大家不再背地里骂我，我就甚是开心了啊！说吧，你找我为何事？”杨冠倚靠在红木扶手中，开门见山。

“想求杨妃娘娘帮帮淮南燕氏，更是帮帮即将关闭五家作坊的手艺人。”燕氏坐直身子，双臂平举抵于额头，郑重行礼道。

杨冠连忙伸出手来止住她继续往下行礼的双臂，微笑道：“燕妃这大礼，我可受不起啊！”

再瞧着那美人儿几乎梨花带雨，长叹道：“嗨！你是有身孕之人，不可行大礼！”杨冠紧皱眉头沉沉问道：“说吧，让我做什么？超出能力范围之事，就没法子咯！”

那燕氏一听这话，连忙换回一脸欣慰之笑，一边擦拭泪痕，一边诚挚道：“只是求杨妃娘娘想个法子，如何拯救淮南丝绸？”

杨冠一边沉思，一边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道：“淮南丝绸不是不好，其实从品质到花色都是一等一的。只是，人们吃厌了海味，换一下口味吃些山珍，再自然不过。”她转过身来，瞧着燕氏盯盯望着自己甚是专注。遂，清清嗓门继续道：“淮南丝绸从隋到今，你算算这有多少年了？可这么多年，依然是那几样主打商品，花样，颜色虽有新意，但却都是换汤不换药啊！人们天天看，年年买，难保不会审美疲劳的嘛！”

燕妃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着头，继续问道：“那您说，咱们还能如何改变一下？”

“其实，我也是深居宫中，对淮南丝绸也只能从每季订单结果窥视一二。但是，我在想，如若淮南丝与长安水流技术能够结合起来，开发出更多新颖简单的花色，不实为上上之选。而且，淮南名匠众多，手艺高超之人云集，是不是能聚集诸位高手探讨出一种世间绝无仅有的丝料呢？一种美轮美奂，堪比天宫的杰作？一炮打响，无人再敢小觑！”杨冠自说自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娘娘可有新奇想法？”燕氏伸过脑袋来，诚挚请教道。

“淮南云秀织锦，底子好，上上之作，但就是多年风格老套，几乎都是风景花鸟之类图案，甚是无趣。何不找高超画师，做出全新图纹，留下淮南精致勾丝手法，吸收蜀锦交错织法，集万家所长，定成为流芳千古佳作。有了无可替代的旷世佳作，生意不愁不上门。你信不信？”杨冠单手撑住几案，一脸自信道。

听着杨妃讲的这林林种种构想，燕妃似乎听懂，似乎又没全懂。但她将这些话深深记在心中，不敢半分懈怠，连夜连晚书写家书，望燕家能细细领悟其中奥秘。

现在的杨冠一门心思都在昨晚斗殴上，思来想去只能找来双喜问话。

“双喜，昨晚伺候武将斟酒的小宫人有哪些？又是谁专门负责尉迟将军一桌的？”杨冠紧皱眉急急问道。

“昨日夜宴人来人往实在太多，宫人伺候自然繁杂。奴才实在记不起啊！”双喜挠挠脑门儿答道。“不过可以翻翻那日宫人事务名单，便可知一二！”双喜突然想到办法道。

于是两人在敬事房摸摸索索许久，一页页翻看，才寻到当日负责尉迟一桌酒斟的小林子。而小林子回忆当时在酒宴上与尉迟将军一桌之人，除了李道宗大人外，还有侯军集将军。

“昨晚尉迟将军饮酒很少的，基本上没喝什么酒。都是侯将军与李大人二人相谈甚欢。”小林子如实告知。

“额，对了！昨晚，侯大人还拿出自己府中珍藏佳酿与李大人痛饮。尉迟将军都一一谢绝的。”小林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答道。

“自己家的佳酿？”杨冠摸着下巴，很是怀疑。

“难道那酒有问题？不过侯将军如何要害李大人？又与尉迟将军何干？”双喜等那小林子退出内室，问道。

杨冠似乎也没想通其中奥秘，但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她定要好好查查。

却说那太子“束发”礼转眼就到。在立冬大典后不久，“束发”礼本应在宗庙举行。因皇后身体虚弱，不太能在宗庙前走动，因此，太子承乾的束发礼就在清音阁中举行。

清音阁虽不大，但厅堂温暖舒适，简朴典雅，从这里可窥见皇宫全貌。这里更是高祖最爱沉思之地，有多少国家大事是在此运筹帷幄，有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挥毫诗篇。选在这一处，实则皇帝陛下劝告太子勤学思勉，胸怀天下，继承先辈简廉美德，才实为国之栋梁。

今日，束发礼虽场面小型，相邀宾客皆是亲近之人，但太宗，长孙皇后及众兄弟都礼服，官帽加身，甚为重视。束发者是太宗钦定谏事大夫，魏征。魏征束发毕，宣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儿幼稚，顺尔成德。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齐力哉！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杨冠拉着站在一旁有模有样学着太子哥哥礼仪动作的恪儿，突然听到一句“咸加尔服，兄弟齐力哉！”，心却一阵发促。脑海里又不断浮现城北军营射击场景，以及那个不堪的夜晚。“兄弟齐力？他会吗？真的会吗？”杨冠紧拽住拳头，心中不断只这一句。

束发礼毕，一众宾客都纷纷行下山坡。长孙皇后先行坐上步撵从清音阁行下。而一众嫔妃也陆陆续续往坡下走去。因为恪儿似乎还意犹未尽，非要在刚刚太子行礼的软垫上效仿一番，因此，杨冠无奈走在了最后。

当她走出清音阁，行在下山石梯，却见到走在前面的却是阴妃，韦妃与燕妃三人。下山就这一条道，别无他路的杨冠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与三人点头打个招呼。

“燕妹妹可得当心些。路面有积雪，恐一脚踩滑！”阴氏柔声一句，牵起燕氏左手，缓缓而行。

燕妃其实已经有贴身侍女伺候行路，这只手又被阴妃牵着，于是就如同大病初愈的病汉，被双双夹击而行。杨冠听她这话似乎话中有话，又见此情景，恐这个阴妃又要使坏。于是行得更快些，监视她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却在一拐弯处，由于被夹着走路的燕妃看不清前方的梯步，加之手无法腾出来提裙，一个匍匐仿佛向下栽倒而去。

“不好！”杨冠猜想果然应验，她伸出手一个大步跨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个即将滚落下山的孕妇。

她能成功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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