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记 第四章

杨柳姑娘还说：“今儿不忙，这会子还用不上你，你又刚来倒是不必急着去伺候，倒不如先熟悉咱们院里头的环境，明儿再来伺候奶奶。”

我眨了眨眼，做出天真又无害的表情给她行了礼：“谢谢姐姐体谅照顾。”

她还真被我唬住了，笑得更甜了：“以后咱们都在这个院子的人了，自是一姐们相称，何至于如此见外。”又轻轻推了我一把：“这会子太阳大，快别在这儿晒着了，回去吧。”

明天就得给人端茶递水了，我顾不上再乱七八糟的七想八想，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收拾我这张脸，没有遮阳伞，没有防晒霜，我恨不得隔一个小时就照一次镜子，观察观察自己的肤色，越看越觉得哪哪儿都变黑了。

我去找隔壁小翠借了香胰子，整个下午都在洗洗擦擦，为了皮肤看起来有粉嫩又通透，我仔仔细细的搓了半小时才罢休，皮都搓红了；为了让自己的眼神清亮又灵动，我认认真真的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了十二遍眼珠子，转的眼部的神经都快错位了，才停下来。那香胰子是桂花味儿，洗完了整个人都香喷喷的。要是问我为啥突然变得如此讲究，那是因为游廊上，花园边，小溪旁随时都有可能邂逅那李三公子，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无比的担心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身上飘出来的不是香味儿，却是汗味。

洗脸的时候对自己太狠心，脸洗的都有点疼，我有些心疼的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想，糟了，那大公子可千万别看上我的美貌，对我起色心啊，担心的不行。第二天去大奶奶屋里伺候的时候，端茶递水都无比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抬了头，露了脸，出了风头，入了那大公子的眼，可事实证明，我就是想太多，人根本瞟都懒得瞟我这小丫鬟一眼，压根没正眼看过我。

生活过得波澜不惊，我老老实实的挣着我那一月五个铜板的血汗钱，就在刚刚，我奉了杨柳姐姐的命去厨房要酸梅汤，走到小竹楼，低头一看，那鹅卵石路缝里躺在的是什么！我心跳砰砰地，觑着周围没人，一脚踩住那一颗银裸子，然后再装作整理裙角的样子，伸一只手进去，捡起来。难不成今天财神爷心情好，想起我来了！我高兴的想跳起来，忍住了，在心里默默唱歌。

秋寒的时候李三公子终于回府了！府里的那棵桑树叶子都开始泛黄了，早晨的风一吹就有大片的叶子落下来，在石子路上铺了一层。管卫生的小丫鬟也是新来的，最近可忙坏了，天天这棵树下，那棵树下的盯着，恨不得那树上的叶子一下去都掉光了才好。

李三公子回府那可是李府的一件大事，全府上上下下，连那府里专门喂小狗的老婆子都知道了。据说当日三公子身着米色纱袍，又凉爽又精致，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直奔老太太的中正堂，作揖行礼，逗得老太太开心的不得了，又是骂他走的久又是心疼他离家多日，不得人好好照料。只可惜当日我被派了其他差事，没能跟着大奶奶去中正堂，没能看见。

我心里着急，李三公子转眼已经回府半个月了，可我连一次都没见过，一来大奶奶这院子离三少爷的院子远，我一个做丫鬟总不能天天在人院门口蹦跶求偶遇，二来，三少爷交游广阔，这次一去就去了小半年，回来自然跟朋友聚会不断，换句话说就是总在外瞎转悠，不着家。

李三少爷在外蹭饭蹭了半拉月，终于要请客了，据说赵府的那谁谁，谢府的那谁谁，还有方府，刘府的，都是三公子的好朋友，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此次分别多日，终于在商量了半个月后，决定拉帮结派，成群结队的来李府蹭饭了。

宴席摆在三公子院子里。这几日我私下里东奔西跑，一直打听，生怕三院的人手不够用，累到了各位姐妹，只恨不能毛遂自荐，去为三公子那里的姐妹们排忧解难。

隔了几天果然传出消息，三少爷那里几个丫头受了凉，当不得用，人手紧缺，我挤破了头皮往上贴，终于谋得一个守着池塘，清扫落叶的好差事。

那池塘唤作小鲤池，一年四季水都清澈见底，塘里养了几棵睡莲，这个时候只剩几根枯败的莲花梗还坚强的挺立着，几个小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池边张着一棵大枫树，树枝斜伸着，几乎一半的树冠垂在池上面，风一吹，那泛红的枫叶就哗啦啦的掉下来，正好落到池塘里，那小鲤鱼没见过世面，看见树叶就欢快的成群结队的往底下跑，把那枫叶顶的一沉一浮。

天刚蒙蒙亮，这三公子的院子就全都起来忙活了，厨房里熬着香汤，煮着酒菜，院子里里外外都清扫干净，摆好时鲜的水果，就等客人上门了。

天已经渐渐的开始寒了，穿了里衣尚且觉得冷，我顶着清晨的薄雾，跟着大家一起忙活，拿着一个粉色的渔网，绕着池塘，左捞一下，右捞一下，实在无聊，我还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兜起来一条还没睡醒的小鲤鱼，看有人过来了，赶紧又把它放回去，人走了，又给它兜到渔网里。

起了个大早，快到大中午了客人还没上门，我正要打哈欠，樱桃捏着帕子三步并作一步的过来，双手叉腰道：“一个两个的都不准偷懒，几位公子已经到了，三公子就在门口迎着呢，这会子正要去中正堂拜见老太太，回头就往咱们院子里来了，咱们一个个的都得打起精神来，出了什么茬子，仔细竹君姐姐剥了咱们的皮。”

我一瞧，这双手叉腰，捏着帕子吓唬人的小模样还真是可爱啊。

我将那哈欠咽回肚子里，打起精神，可谁知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动静，我无聊的又困了，正想倚着枫树眯一会，俩小姑娘吵吵闹闹的就闹到了池塘边。

“还敢说那枣子不是你偷吃的，我明明洗了好好的放在哪儿，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不是你偷吃了，难不成它自己张腿跑了不成。”一丫头瞪着眼掐着腰说道。

怎知那个小姑娘也不是好惹的，眼睛一瞪，啐了一口：“我呸，说的像谁没吃过枣子似的！你说你洗好了放在那，谁看见了，说不定就是你嘴馋，还贼喊捉贼！”

“我贼喊捉贼！上次不知道是谁看见李大娘得了几棵枣，厚着脸皮去讨要，今儿满满的一盆枣儿打眼一看就少了七八个，不是叫你偷吃了才怪！”

……

这边厢吵得热闹，我正听得起劲儿，余光就看到了一群人经过花园的拱形门走过来，仔细一看，果然个个都不同凡响，虽都是寻常待客的打扮，没有特意的锦衣华服，但是却有一股子淡定从容。

我猜测走在左边的这位应该就是李三公子，可距离稍远，只是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尚且有些不满足，电光火石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两位妹妹吵得这样认真且专注，不知会不会恰好能引了几位公子过来，让我能再次一睹芳容呢？

可这种梦没得做，之见眼前绿光一闪，穿着一身水绿小褂的樱桃就到了跟前，一手揪起他们一只耳朵，小声骂道：“前厅忙都忙死了，你们这两个丫头倒是好，不去干活跑这儿躲懒来啦啊！还不快去帮忙！”

至此我的美梦又一次落空，不过，这个樱桃可真是招人喜欢，聪明又活泼，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多跟她说两句话。

有钱公子哥吃喝玩乐，闹到傍晚还没散，期间我几次三番，消尖了脑袋的往前凑，就指望能混个脸熟，可不管我是讨教卖乖，还是端茶递水，赏银倒是没少拿，可人家正眼都没赏我一个，还偏偏一副对待下人宽容大度的作态。

这帮被阶级思想荼毒的年轻人真真是可惜了！

倒是有一件挺高兴的事儿，这小院里园艺部的小刘似乎挺有眼光，三番四次的偷看我，显然对我有意思，这让我恢复了点自信。我侧着头打量他，人长得倒是高大帅气，我一时又有些惆怅，小刘再好，可他不是有钱公子哥啊，我的发家致富梦可指望不上他，只能有缘无分了。

想想自己平时看见电视里那嫌贫爱富的女子也是瞧不上眼，要是哪位富家子弟看上了就连着那富家子弟一块看不上，自己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真的是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只担心飞不上去，至于飞到一半会不会摔死都不管了。但是富家子弟还真是没有几个傻的，谁说有钱人就只是有钱，他们看的人多了，经的事儿多了，就是不好忽悠。

冬至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人老太太要去庙里祈福，还得一大早就出发。哎哟，您这马车里头躺着，暖手炉捧着，老虎皮穿着是不怕冷，我们这大清早的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一张嘴那白气蒸腾的，都能腾云驾雾了。我在角落里悄悄的缩手又跺脚，冷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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