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心的方向 初恋

初恋

那夜下了倾盆大雨，这场雨下得特别猛。闪电划破长空，狠狠地撕开大口子，从这伤口倾泻而出的似乎是汹涌澎湃的鲜血。方正楷坐在车里，就这样看着雨，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心喷出的血一样，一直这样头脑一片空白呆了很久。

疲倦占领了这个男人的身体。不知不觉靠着轿车椅背睡着。而这一晚，梦中满满是少年时的记忆。

16岁的自己，刚读高一，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年。关小薇12岁。和父亲关千山刚搬到建院的那一天。她怯生生的走在父亲的身后，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仿佛小孩拖着大人的身体般沉重。她成为了他的邻居。因为早年丧母，又和居无定所的父亲东奔西走，她变得沉默寡言，固执内向。

建院的男孩子都是顽劣打闹中长大的，看着来了新的小孩总免不了开开玩笑，逗着开心。那天有个特别皮的男孩子打倒了她手里捧着的新书。她忍无可忍，直接闪了那男孩儿的耳光，并扭打在一起。那天是方正楷替他出头的第一次。之后的无数次方正楷只要看见就会拔刀相助。但每次平息之后，关小薇都是转身就走。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虽然是这样，但方正楷却是高兴的，因为每次的胜利他都感觉自己是个大英雄。似乎保护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使命。

周五这天放学的路上，一帮小混混又搭上她，让她交出包里所有的钱。她说没有，于是和几个男孩抓扯了起来。方正楷正好看见，见义勇为。因为自己在同龄人中总高出一个头，这些小屁孩儿多少有些畏惧，没几个回合就赶紧撤离。

再看坐在地上的关小薇，膝盖摔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方正楷吓坏了，急忙拉了她坐上自己的单车，对直拉到医务室。清淤，缝合，包扎，这一路说来也奇怪，这女孩居然没掉过一滴眼泪，没有喊过一声疼。方正楷看着这女孩的脸，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比男孩都坚强。

送她回家才知道，关千山临时赶到施工地，今晚是回不来了。方正楷的父亲也跟了过去解决问题。方正楷的母亲肖会敏因和方爸吵架回娘家了。这两家的大人都不在，只剩下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

方正楷煮了生平第一碗面。没想到居然是煮给这个女孩吃的，“难吃吗？”看着皱着眉的关小薇，而她只是摇摇头，继续吃完了这碗难以下咽的面。

这晚，方正楷一直在关家照顾这个女孩，下半夜关小薇有点发烧了，方正楷急忙物理降温，不停冷敷，这才让她好受点，安静的睡下。

这时他才有机会真正看清楚她:清瘦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细长的眼线，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单看应该是个温柔，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可那个鼻子暴露了她真正的个性。微微上翘的鼻子就像这个人一样，倔强，死撑。。。。就这样看着看着自己也沉沉的睡去。

清晨醒来，发现隔壁方家的儿子一直睡在床沿，守了自己一夜，关小薇第一次留下了眼泪。方正楷被她的哭声吵醒。发现这个一直坚持着的女孩竟然哭了，慌得手足无措。

“哭了？感动吧！”方正楷笑着说：“我可是当了一整晚的护花使者呢！”

可关小薇更是哭出声来。方正楷越发惊慌失措:“干嘛？可别让人听见，不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听到这儿，关小薇停止了哭泣。

方正楷看见她收声，这才继续说：“我还以为你真是铁打的心脏呢。原来你还是会有感情的嘛。”“我帮你解围这么多次，你没一次感激的，这次总算感动你了吧？不容易啊。“”

关小薇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接下来是些许的沉默“谢谢你”她轻声的说。也清晰的让对方听见。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年，她和他成为了莫名的朋友。是每次相视一笑的，是每天上学路上的经常偶遇，是放学不经意一起的回家，是家庭作业时，男生总在女生作业本上放上一块巧克力，是女生有不会的作业，男生总会耐心解答的——好，朋，友。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寒假，做完当天的作业，小薇手捧白开水喝着，方正楷翻着世界地图，指着某个地方懒懒的说：“长大后，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很远的地方看看。”关小薇望着地图说。

“是哪里呢？”

“世界的另一端吧。”

“一个人吗？”

“应该是和自己家人吧。”关小薇继续说：“一个人去世界另一端太孤独了，我不想这么惨。”

“我以前都很想一个人离开这个家，去很远的地方。没有牵绊。””方正楷望着窗外，低沉着说。

“那现在呢?还想一个人去吗？”

“或许不想了。”

她明白，方家爸妈一直在争吵中生活，三天两头不是方爸借口出差，就是方妈回娘家。方正楷一直在这种氛围中长大，讨厌也无奈。与其说是方妈抚养长大的，不如说是建院的食堂喂大的。尽管是这样的家庭，可方正楷依然品学兼优，年年的三好学生，数学尖子。这样的父母，有这样优秀的儿子也应该感到汗颜吧。

时间这样悄无声息的流淌着，如此青春，应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消磨。这一年来，关小薇坦然的接受着他的一切关怀和保护，也慢慢形成了习惯，甚至上课都不用听讲，反正回家有方老师可以重头讲起。可比讲堂上的老师深入浅出多了。

这么快就放暑假了。时光如梭现在他们才有体会。有了对方的存在，时光才这样的匆匆。

建院旁的小湖边，夏天的早上最宁静，蚊子都会去吃露水，还不会出来乱咬人，鸟儿唧唧叫也很悦耳，蝉还没醒，不会这时来烦人。

方正楷坐在湖边草地上，关小薇站在湖边丢小石子。

“听说你爸升官了。”方正楷打破了平静。

“恩，你爸不是也升官了吗？”关小薇瞟了一眼方正楷。

“升官了，就会搬去更好的地方住吧？”方正楷随手扔了一颗石子到湖里，泛起阵阵涟漪。

“你呢？也要走吗？”关小薇走进坐在他的身旁，低垂着脑袋。

“关小薇，我们做个约定好吗？”方正楷坐正看着她说。

“什么？”

“考入同一所大学，那样是不是很酷？’”他大声说道。生怕对方听不见。

“什么大学？”

“我想去华大，你呢？”

“我没想过这么远，我。。。。。没想过”关小薇把头垂得更低，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对方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听见。

不过这对于关小薇一个初二的学生要求太高了，虽然关小薇平时功课也不错。

“那就现在想吧，现在想也不迟。”方正楷坚定的说:“有梦想就朝着它前进，有一天终可以实现的。”方正楷看着她。

八月的一天，小薇睡梦中被卡车的声音吵醒。看见方家人进进出出搬家。方义正式被建筑公司聘为高级设计师，搬去公司安排的高级公寓。那天，关小薇没去送他，只在窗内偷看着他们一点点离去的背影。方正楷最后也朝这里望着。他们在这时目光相遇。

方正楷笑着看着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挥手和她告别，然后消失在树林里。关小薇泪如雨下。

打开门，才发现方正楷从门底塞进来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还画了笑脸。

可是在以后的五年里，她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这是遗忘的意思吗？还是放在心底埋藏起来呢？她没想太多，却一头扎进了书海里，话也更少了。五年来拼命读着，考着，因为她一直坚信着他说的话。。。。。。

高一的那年，父亲在餐桌上无意谈到方正楷，说这孩子真有出息，考上了华大计算机系，他父母宴请了所有老邻居。关小薇这是这几年听到的唯一一次他的近况。

但她立即起身：“放心，我也可以考上的”说完就准备离开。

“星期天和我一起去吧，你们从小就要好，你也想想送方哥哥什么礼物。”关千山说。

“送钱吧，省得费心思。”关小薇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之后的高中三年，可以说是地狱般的三年。文科的关小薇像个永远不停旋转的陀罗，发疯似的努力着，而这一切都没白费，她成功了！——华大中文系。

拿着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彻底的大哭了一场。五年，这五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啊，没有快乐，没有光明，没有朋友，没有正常人该有的一切。就只为了那个人的一句承诺。就只是那人的一句话，这五年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但，这都已过去“我已经有去见那人的资格了”关小薇握着录取通知书，华大的金字映入眼帘，只觉脚底踩在棉花上，那么的不真实。

入校的第一天，关千山开着车送到校大门，执意帮女儿拉行李，但关小薇并没领情，说道：“堂堂建院大书记我可不敢使唤，行了，就送到这里吧。”

扭不过女儿，关千山只好打道回府，一切不在话下。

第一天是忙碌的一天，各种整理让寝室娇生惯养的室友们焦头烂额。关小薇很快弄完了自己的事，也帮着其他人。

门卫走进来大声喊：“谁是关小薇？’”

“我。”关小薇莫名的回答。

“门口有人找。”说完掉头就走。

等她下楼，看见前方站着个高大的身影，只看见轮廓，再走近点，他，果然是那个人，方，正，楷。

五年没见，长高了不少，魁梧了些，也成熟了，可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原来没什么改变啊。

渐渐地看不清了，那该死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嗨，挺酷嘛，真行啊，居然真让你考上了。”方正楷笑着说。可看见她止不住的泪，突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去死吧！“”关小薇破口而出，周围进出的人也吓了一跳。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一周后的迎新晚会，全寝室的女生都兴奋得不行。努力为今晚的舞会打扮。大家都想成为今晚最耀眼的公主。只有关小薇，坐在床上发呆。

“小薇，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啊，要不要我给你化个妆？”下铺的蓝心关切的问。

“我不去，你们玩得开心，”关小薇笑着说。

“那不行，咱们寝室必须全去，不准自由活动。’”牧可室长命令道。

“听说咱们系是和计算机系联合举办的”超爱打听的牛牛说：“告诉你们，人家毕业班的计算机系可是白马，黑马一大片啊，姐妹们，绩优股，潜力股，金龟婿全在那里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牛牛越说越兴奋，差点没流口水。

蓝心也参与进讨论：“就是，我也听说咱们学校帅哥，才子全集中在计算机系里了，有好几个还没毕业就自己开了软件公司。开发的应用软件一倒手买了好几万呢。”

珠珠丧气的说：“优秀是优秀，可人家未必看得上我们这种货吧。”

牛牛抢着说：“那未必，听系主任说这次舞会是人家计算机系主动来找的咱们系呢。”

之后一阵议论，关小薇全没听进去，自顾自听起随身听来。

本决议不去的，还是被几个室友连拉带拽的弄去了。大礼堂里一派欢声笑语。彩带气球满天飞，音乐声开得极大，生怕来的人都是聋哑人士。

灯慢慢熄了，舞会正式开始。室友各顾各的，没有人再拉着关小薇。她决定趁人不备赶快找机会脱身。

正准备离开时，话筒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五年前，我和一个女孩不得不分离，但我们相约五年后在这里相遇。五年我们没有任何的联系，各自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成长，但我们都知道彼此并没有忘记，我们的心始终想念着对方。”

“可是，当我再次找到她，她却记恨我，我不知道今晚她是否也在现场，同学们，请中文系大一的同学帮我带句话给她——我很想念你。”

这时台下一片寂静，所有女孩被深深打动。有男生突然问：“她叫什么？不然我们怎么帮你呢？”关小薇背对着舞台，羞愧得只想逃跑。

“她叫——关小薇。”方正楷一字一字说。

“关系的关，大小的小，蔷薇的薇。”

室友们听见这个名字惊讶的看着她，牛牛兴奋的指着小薇大声的说：“同学，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方正楷顺着人们的目光走到她面前“还生气吗？其实你也很想我吧。”方正楷温柔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就那样射人心魄，而抬头看见那英俊挺拔的模样又那样有诱惑力。

可关小薇只是淡淡的说;“你这是干什么？你一个人丢脸不够，还拉我一起丢脸吗？’”

但方正楷就像没听见一般，拉起她的手，高高举起大声说:“从今后这个女生是我女朋友，其他毛头小子就别打她主意了。”

所有人听见后，一片喝彩声。关小薇拉下手说：“你以为这是求婚吗？弄这些无聊的手段。”

“如果嫌不够，那再弄个求婚桥段也可以。反正我快毕业了，看谁更丢脸。”方正楷贴在她耳边怪笑着。

关小薇恶狠狠的看着他，无语到极点。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就被方正楷拉着离开了舞会。

通往图书馆的绿廊，被方正楷直接就拉来了这里。四周静静的。只有蟋蟀的歌声。当关小薇还没说什么，那个人的唇就贴在了她的唇上。这从未有过的感觉，润润的，暖暖的，又生疏又热烈，两颗年轻的心，在此时一起跳动着。

“小薇，我好想你，你也想我吗？”

“恩，很想，想有天见到你，一定揍你一顿。”

唇又贴上了她的唇，甜蜜的空气，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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