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浮屠 第一章：密室授莲

清晨，朦胧的雾气笼罩着崎岖的山路，一个中年和尚策马飞驰，哒哒的马蹄声中夹着一阵焦急。

“驾。”

和尚眉头紧皱，身上带血的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环抱着一个抹布包裹。

快点，再快点！几滴汗水从和尚脸颊上划过，他疲惫的看着怀里的包裹，目光中露出隐隐的欣慰。

清晨的山虫总是起的很早，特别是在这有名的仙山之中，虫儿们似乎都沾染了一丝仙气，躲在草丛中鸣叫了起来。

不时，和尚耳边传来一阵阵虫鸣，这要是放在往日，他倒是会静下心来听听这世间妙语，可今日…

他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手中的缰绳一甩，拍在马上。马儿发出一阵嘶鸣，跑的更快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和这山间的晨风不同。这风，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腥。

“黄历上说，今天你不宜出门，否则会有血光之灾。”一声缥缈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戏谑地传入和尚的耳朵。

和尚身子一顿，驾住马，不再跑了。

“真的不肯放过我们吗？”和尚调过头，沙哑地说。他太累了，他逃了多久，自己都忘了。

和尚看着那血腥的风在地上盘旋，草丛中的山虫忽然飞来，没入风中，隐约形成了一个人影。

“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那人影淡淡地开口。

山虫越来越多，隐入风中，那人影也越发实质。

和尚面露绝望，看着怀里的包裹，小心地打开。他看到包裹里的那个婴孩，衔着手指，正在熟睡。

“阿弥托佛，佛祖会眷顾他的。”和尚下马，将这婴孩小心地放在地上，双手合十，同时，也合上了那双绝望的眼。

“修仙路遥三万里，成仙一朝化灵修”和尚口中喃喃。

“唉，何必呢？”

那人影发出一声叹息，随后衣袖一摆，顿时无数山虫向那和尚蜂拥而来，发出兴奋的鸣叫。

他看向地上那婴孩，大手一招，山虫飞舞，婴孩已到了他手上。

“希望你以后能做个聪明人，悟慧。”

此时已是深夜，羽泉山的和尚们已经敲过钟鼎，寺庙里的和尚们已经开始沉入梦境，山上的动物们也在各自的洞穴中闭上了眼睛，唯独一群山虫正啃食着一个不知名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多少个日月。只知那天边的一轮红日东升西落了无数次，山里的和尚也下山化缘了无数次，直至这一天。

羽泉寺坐落在羽泉山的半山腰，据说很早就存在，仿佛这山是何时生，这地是何时现，这庙便是何时建。只不过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庙里的和尚似乎不问世俗，根本不去理会香火，甚至连每个和尚的相貌都在若干年中没有变过，仿佛长生不老。

只不过，他们从不要世俗的和尚，似乎从建庙开始，和尚的数量都不曾变过。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十三年前，庙里突然少了个和尚，却多了个小沙弥。

羽泉寺的地下密室内，一个身穿锦绣袈裟，手持宝玉金杖的老和尚盘膝而坐。

他忽然皱了皱眉，睁开了略显沧桑的双眼，好半响，才在口中喃喃道：“来了……该走了……这方天地是要变一变了。”

老和尚起身，手中金杖在空中一挥，顿时空中竟突兀地显出一个画面。

画面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正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地玩逗着那几只蚂蚁，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老和尚面色柔和，转身对着身后的黑暗道：“把他叫来，我有话要说。”

“是。”黑暗中，无数飞虫涌动，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悟慧今年十三岁，是羽泉寺的和尚，从小他就在这里生活。说实话，他喜欢这里。他喜欢这里的无忧无虑，他喜欢下山化缘，看各种各样的人。有时候，他会看到两个男人为了争一个馒头大打出手，他就站在一旁笑，笑疼了肚子，笑弯了腰。他更喜欢在寺里玩这些蚂蚁，就像现在这样，他会捉弄它们，把他们它拆散，看着它们着急。他就想啊，还好我不是蚂蚁。

这里没有其他的孩子，只有大人。悟慧，就像他的法号一样，他聪明，善于在任何地方找到乐趣。庙里的方丈夸他有慧根，他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捞着头一个劲地笑。

小悟慧今天正如往常一样，他把这些蚂蚁用枝条拆散，一些放到土坑里，一些放在化缘的钵盂中。他想看一看，它们能不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找到它们的同伴。

“悟慧，方丈找你。”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悟慧吓了一跳，抬起头笑道：“嗯，马上就去。”

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和尚，穿着少见的黑色袈裟，周身不断有飞虫环绕。

对于自己这个师叔，不知为何，悟慧心里还是很忌惮的，特别是师叔身边的虫子。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师叔的虫子更可怕了。毕竟，他曾看到，他这师叔挥手间，虫子漫天而来，遮盖了整个天空，活生生地捕获了一头在凡间作恶多端的牛妖。

他胡思乱想着，忽然“呀”地一声，低头看着地上的钵盂。他一愣，钵盂中的蚂蚁不见了。钵盂外，它们正在和土坑中的蚂蚁回合。

师叔淡淡地看了一眼悟慧，难得地说了一句悟慧感到很奇怪的话：“任何生命都不甘被掌控。”

悟慧若有所思，站在师叔身后，什么话也没说。他感觉今天的师叔有点奇怪。

悟慧不止一次来到这间密室，可每一次来这里，悟慧都会感到一股阴森。

四周是用黑色的砖瓦砌起的厚墙，密室两边各有几根蜡烛，烛火在黑暗中跳跃，撑起这一丝光亮。可尽管如此，密室内还是很暗。

“滴滴”的水滴声在底下传来，这密室似乎是建在一条小溪上，潮湿的地面坑坑洼洼，让人不忍涉足。

“方丈，您叫我？”悟慧一拜，小心道。

“我问你，你今年几岁了?”老和尚从黑暗中转过身，半个身躯隐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

悟慧低头答道：“弟子虚岁十三。”

方丈点了点头，缓缓道：“十三，十三。既是十三，那你可知你本名叫什么？父母又在何方？”

悟慧一愣，不在说话。他既不知本名是什么，也不知父母在何方。只是父母，悟慧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他，既然不要他，当初又为何带他来这个世上？

方丈大有深意地看着悟慧，目中的慈爱一闪而逝，开口道:“你本名为晏灵修，取自‘修仙路遥三万里，成仙一朝化灵修。’”

悟慧身体一颤，他从不知自己的本命叫晏灵修，那什么‘修仙’‘成仙’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个姓氏。

“晏？难道我的父亲姓晏？”他激动的喊道。

方丈疑迟的点了点头，盘膝坐在蒲团上。

“但是，我也只知他姓晏。其他的，我也不知。”

悟慧沉默，半响，笑道：“够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他的。谢谢方丈。”

方丈微微点头，似乎习惯了他这种乐观的态度。方丈将手中的金杖横放在腿上，顿时金光闪耀，将阴暗的密室照得如同仙境。

悟慧脸上也映着金光，他看到方丈双手一翻，一颗金子的莲子便出现在方丈手中。

悟慧看到方丈明显虚弱了很多，他想上前一步，问问方丈怎么了，可不知为何双脚居然像在地上扎了根，让他迈不开步子。

“来，吃了这颗幻法莲子，种下一颗跟这天地夺得机缘的种子。”方丈看着手中金光闪闪的莲子，目中带着无限思念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