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194 终生照顾你

农友公司选送五名青年人到驾校培训，其中两名女性卜月娥和柯中柳，是不在学校住宿的“跑读生”。她俩每天早晨6点，乘柯季村至平原市的头班交通车到学校，晚上8点又乘末班车回来。就这样，她们来回奔波了二百多趟，终于结束了理论学习和场内教练的所有内容。

经过协商，驾校同意这五名学员回到公司汽车队跟车实习，队长柯忠宝还与驾校签了协议。

卜月娥心灵手巧，不但理论学习的成绩在同期学员中名列前茅，而且驾驶技术也高人一筹；所以，她在伴随农世通外出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司机的位置上驾驶，只有到了人多、路险或者闹市中，才让师傅驾车。

暑期过后，去年在省城高校预聘的五名高材生陆续来公司报到，按照他们的专长，两名学种植专业的男生分别安排在柯传民和季休武的岗位上，既是他们的秘书，又是他们的徒弟；一名学管理专业的男生，原来计划是跟随农世通的，现在把他安排到工艺制品厂作厂长助理，分担文玉刚的重任；还有一名学养殖专业的男生安排到仔猪场代理厂长；唯一的一名女生刘小兰是学财务管理的，理所当然的作了柯兰菊的帮手，管理公司财务。

农友公司的领导层虽然充实了新生力量，但几位老人并没有放松责任心，他们不但全身心地朴在工作上，而且还要关心、指导新来的年轻人，想把他们培养成比自己更棒的领导者；所以，他们在生活方面关心、爱护新一代，让他们住进综合楼上的套房，在大院里增设了餐厅，让他们在衣、食、住、行方面无忧无虑，在工作中放开手脚，施展本领。

尤其是柯兰菊，对刘小兰像亲闺女一样地关爱和培养。使这个三岁就失去妈妈的女孩子，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和幸福。你说，她在工作上能不努力吗？

马年十月十六日，从乡卫生院回来的柯兰桂带来了一件喜庆的消息——她的孙女卜贵英，顺利地产生了（两男一女）三胞胎。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飞遍了全村。

最高兴的莫过于卜学新，七十多岁的他像孩子一样，跑到商店里买了几斤糖果和一盘炮竹，回到家门口就把炮竹点燃了起来。清脆的鞭炮声引来了许孩子和大人，卜学新乐不可止的向人们抛撒糖果，又引起了阵阵欢笑和掌声。

柯兰桂从屋里跑出来大声嚷：“你这个老头子，疯了！三个都是人家姓张的孩子，你们卜家又没增丁添口，放个什么炮？撒个什么糖？没有事干了？”

老两口子这么一闹腾，卜贵英一胎生三个孩子的消息，成了全村人议论的话题，虽然各式各样的说法不同，但绝大多数都是赞美、颂扬的好言语；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在背后小声地说些无中生有、不文明的俏皮话。

不管怎么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喜悦的心情，只有极少数人，在喜悦之后又产生了忧愁——石道梅是最典型的一个。

她看完了热闹回到屋里对丈夫说：“你看人家贵英多有福气，一胎就生了三个孩子，儿子、闺女都有了；要是月娥也能这样多好，我不也就有外孙子和外孙女了吗？”

“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陈平善说。

“唉！”石道梅叹了口气说，“也不知他俩怎么回事儿，月娥到现在也没怀上。”

“这个事情你不必操心，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农经理毕竟六十多岁了，那能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比？”陈平善说，“只要他们身体没毛病，迟早总会有的。”

“月娥肯定没有毛病，她的‘情况’很好，月月都准时来。就怕他……也不知道触过电的人还能不能……”

“月娥没和你讲过吗？”

“没和我讲过这些，我也不好意思问她。”

陈平善看妻子一眼说：“母女之间还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关心关心就是了。”

石道梅掰着指头算了算，女儿和女婿明天下午就该回来了。她暗暗地下决心：等他们回来后，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打听打听这方面的事情。

次日下午快6点的时候，卜月娥驾驶着越野车进了村口，早在路边上等候的石道梅站在路上急忙招手。

卜月娥刹车停了下来，摇下车窗问：“妈！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儿吗？”

石道梅说：“你下来吧！我有事儿跟你讲。”

“有什么急事儿？到家后再讲吧！”卜月娥说。

卜月娥准备挂档，石道梅却站着不动。

农是通说：“她可能有什么急事儿，你下去吧！”

卜月娥下车后把妈妈拉到路边上，师傅把车开进了村。

俗话说“十月天短，无风就暖”，在华东平原，下午6点钟已经很暗了。

卜月娥拉着母亲的手，顺着路边慢慢地往前走，母女俩不停地小声说着话。半个小时后，卜月娥才上了楼。

刚洗罢脸的农世通来到客厅，正好看到妻子开门进来。

他随口问道：“你妈找你有什么事儿？那么着急？”

“好事儿！”卜月娥笑嘻嘻地说。

“好事儿？什么好事儿不能等你回到家再说？”

“贵英生了。”

“噢，男孩女孩？”

“男女都有。”

“啊！也是双胞胎呀？”

“三胞胎，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啊！奇迹，真是奇迹！”农世通轻轻摇摇头。

卜月娥和农世通到大院吃晚饭的时候，柯兰菊、季霞和柯兰芝又说起卜贵英头胎生三个孩子的事情。柯兰菊叙述产生的过程：说先生下来的是个女孩，五六分钟之后，连着生下两个男孩；季霞描述三个孩子的长相，说两个男孩子一模一样，女孩子虽然是姐姐，但稍微瘦小一点。

柯兰芝故意问：“世通哥，你们什么时候给喜糖吃？”

农世通看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卜月娥瞟丈夫一眼，然后扭过头来说：“三姑，你的喜糖我们没吃到，你还想吃我们的喜糖——没门儿！”

逗得她们笑了一阵。

吃罢晚饭，柯兰菊和农世通夫妻俩一起回家。上楼的时候，柯兰菊拉住了卜月娥，等农世通上楼后她问：“你俩，咋回事儿？他触电以后还正常吗？”

“没咋回事儿，一切正常。”卜月娥回答。

“那……你也正常吗？没有啥毛病？”

“我也正常，没觉得有啥毛病。”

“你们是不是，采取避孕措施？”

“没有那个必要，自己注意点儿就行了。”卜月娥说，“他又不是年轻人，何必要那么复杂。”

卜月娥进门后看到丈夫靠在沙发上直着两眼发愣，知道他又在考虑生孩子的事儿，就轻轻地挨着他坐下，然后把他的一只胳膊拉到怀里抱着。

“伯，你又想这个事儿了吧？”她说，“我对你讲过多少次了，你怎么不相信我的决心呢？”

农世通扭头看着她说：“我虽然相信你的决心，可你妈是心急如火呀！你二姨、季霞，还有柯兰芝她们，也都替你着急不说，而且还多次劝过你吧？这都是压力呀！不仅压着你，同时也压着我呀！”

“怎么？你顶不住了？”

“这不是顶住顶不住的问题，而是需要不需要再顶下去的问题。”农世通说，“我想了很久，为了感谢她们的关爱，实现他们的愿望；也为了你，把我‘送走’以后的生活，咱们还是，生一个吧！”

“不，不！这样做违背我的初衷。”卜月娥立即反对。接着她又说：

“我妈着急，是因为她的观念难以转变，所以她不理解我的心；二姨和季老师她们确实都劝过我，理由就是一个：等我成了寡妇以后好有个亲人，这和你说的第二个理由是一致的。

“伯呀！俺俩‘红日为媒，蓝天作证’都快两年了，你怎么还不理解、不相信我呢？我既然要‘与你同日归天’，哪里还有‘把你“送走”以后的生活’呢？你认为我的誓言是随便说出来的吗？是说出来不算数的吗？

“伯啊！我虽然还年轻，但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说出来的话，基本上都是经过心想脑虑的，绝不会出尔反尔。”

农世通又一次被妻子的话感动。他抽出胳膊揽住她，她随意地倒在他怀里；他低下头轻轻地亲着她，恨不能把爱妻吞进腹中。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说：

“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理解你。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老了总会死去，这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咱俩的年龄相差四十岁，按照人生的自然规律，不可能同日而亡，你为什么要为一个自然老死人去结束自己不该结束的生命呢？有这个必要吗？”

卜月娥轻轻叹地口气说：

“伯，你还是没完全理解我的心。我已经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还活着的我，是你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这是没有疑问的吧？

“我认为：你用鲜血换来的生命不应该属于别人，而应该属于你。换句话说，新生的卜月娥不应该属于她自己，完全应该附属于你，这也是不可争议的吧？

“虽然我的姓名和身体没变，但灵魂已经是前后两个人了。以前的卜月娥已经死了，是为复仇而死；现在的我是新生的卜月娥，是为报恩而生。为报恩而生的我，其终身使命就是报恩；所以，到了恩人归终的时候我也完成了使命，应该和恩人同日而归。如果不是这样，那只有一种可能——想不到的原因，让我死在恩人的有生之年。”

“你瞎讲什么！”农世通说，“你不是说过要照顾我终生吗？怎么会在我有生之年的时候出现这种想不到的原因呢？”

“是的，你没记错，我是说过‘要照顾你终生’；但你也不要忘记，我也说过‘要终生照顾你’的话。”卜月娥说，“如果我真死在你的有生之年，那就说明我的报恩使命已经完成，没有再生存的必要了——这不就是‘终生照顾你’了吗？

“伯，我的人啊！你为了感谢别人的关爱，实现别的人的愿望，也是为了我而打算生一个孩子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怪你，因为这也是你对我的爱。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孩子生下来（这是不成问题的事），附属于你的卜月娥需要分散多少精力？付出多少辛苦？花费多少时间？我还能全身心地关爱、体贴、照顾你吗？”

听了这话，农世通心跳加速、五脏发热，情不自禁地用力搂紧妻子，慢慢低下头，热泪盈眶地亲着爱妻，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