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132 母亲的思维

卜学新迟迟疑疑、步履艰难地走到卜月涛的家，发现锁着门，估计他们都在街上小工厂里忙着呢。他想去找，又不想见到陈平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到新街上去看看。

他慢慢悠悠地走到石道梅的家门口，看见院子里坐着好多女孩子，石道梅正在给她们讲着什么，卜月涛和陈平善也都在忙着各自的活。

他看看眼前的景象，想想卜学仁在家时的情景，又扫视几眼整齐的街道，内心深处不得不佩服农世通，也隐隐约约地涌出一点理解和原谅之意来。

卜学新正往院子里看的时候，石道梅发现了他，并热情地说：“大哥，你有事儿？进来坐吧。月涛！你大伯来了，快让他到堂屋里坐。”

卜学新为难了：进去吧，不太情愿；退回去吧，又不合适。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卜月涛和陈平善同时来到他面前。

他被陈平善和蔼的态度和真诚的邀请降服了，两条腿不由自主地跟在老陈身后到各屋转了转，又听卜月涛向他介绍了鹅毛扇厂的计划和打算，心里热乎乎的。

他一眼就看出陈平善是个忠厚老实的正经人，比卜学仁强多了；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想法和态度，多少有些惭愧之感。

石道梅要留他吃晌饭，卜学新说啥也不肯，没有办法，石道梅、陈平善和卜月涛就客客气气地送他出门。

陈平善看到卜学新有欲说又止的意思，就主动回避，说：“大哥，我有点急事儿要办，恕不远送了。月涛，你娘儿俩再送送吧！”

卜学新见陈平善进了院子，才看一眼石道梅和卜月涛。

他说：“我有话对你娘儿俩讲。”

然后，他就回头往南走。石道梅和卜月涛慢慢地跟在他后面。

到了村外的几棵小树下，卜学新停了下来，转过脸来问：“月娥和农世通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吗？”

石道梅和儿子一起点头。

卜学新又盯着卜月涛问：“你爸知道吗？”

卜月涛说：“他咋会知道呢？谁晓得他在啥地方？”

停了一下卜学新又问：“月娥的事，你们都同意了？”

卜月涛吞吞吐吐地说：“不同意有啥办法呢？她都死心塌地了。”

石道梅也主动开口：“唉！这是她命中注定的，就由她去吧！”

石道梅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理解、支持卜月娥最早的一个人。

还是在卜学仁诬骂农世通要骗卜月娥做“小老婆”的时候，石道梅就把这个想法纳入了思维之中，不过，她没想到他们会成为夫妻；她认为卜学仁讲的“小老婆”，就是指卜月娥和人家办那事儿。所以，当她看见女儿从冀东回来之后的变化时，就脱口问一句，没想到引起了女儿的反感和气恼——那时候的卜月娥可没有这种想法啊！

被卜学仁打伤后，农世通不但出钱为她治伤，而且对她关心备至，使她感激不尽。由于卜月娥误解了农世通的话，她有过一阵美妙的想往；后来，女儿不让她去找农世通了，她才知道那是一场梦，才收回对农世通的那条心。不过，她开始觉察到：月娥可能有那个意思，说不定农世通会成为她的丈夫。

对于这事儿，石道梅也不是没有考虑，好在她与农世通频繁的接触中看到他是个难得的好人，所以她基本上认可女儿的选择。不就是岁数差的多一些吗？看他现在的健康状况，再活三十年也没问题。当然，月娥迟早是要当寡妇的。

其实也没有啥，柯兰菊、柯传芳不都是二十多岁就守寡到老吗？季霞，还有我不也算是守寡吗？这样的女人多着呢！实在不行，再找一个就是了。

以前，石道梅的这种想法只是从头脑中一闪即过而已，并没有认为是事实。农世通在她家过年以后，她观察到了女儿的情绪，又听到了点风声，娘儿俩就有了多次的对话：

“月娥啊！你和他的事儿，妈也想好了，我同意。不管咋讲，他是好人，不会坑害你，不会，起码不会像你爸对待我那样。只是，你比他的儿女还小，人家能容你这个‘后妈’吗？”

“容不容有啥关系，我又不去跟他们过日子，能容得了就来往，实在容不了，就不和他们来往。不过，我看那两个孩子都很通情达理的，他们有知识，有觉悟，不会办糊涂事，就冲他爸侍候他妈那么多年的份上，他们也不会与父亲过不去的；再说，我和他们虽然接触得时间不长，但总觉得很投缘。”

“农……他答应你了吗？”石道梅问女儿，“要是他坚决不同意，你咋弄？”

卜月娥处在两难之中：既不愿对母亲说谎话，也不愿对妈妈说实话。

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撒了个谎：“他虽然还没有正式答应，但他心里肯定有我。我有感觉：他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只是……不过，我会让他答应的。”

“既然爱你，为啥还犹豫呢？这不是让你为难吗？”

“妈耶！不要埋怨他，实际上是我让他为难了。”

“……”

前几天，石道梅又听别人议论，说他俩是“人中仙配月中娥，是五百年前就定好了的”。这一下她可放心了：是呀，我说咋会那么巧呢！原来五百年前就定好了的呀！这就不怕了，谁都不怕了。

突然，她倒有点害怕了：原来他俩都是，神仙啊！我能，经受住吗？

石道梅不敢再往下想了，就偷偷地对女儿说：“月娥，你以后就不要……”

卜月娥傻乎乎地听着妈妈不说了，就问：“以后就不要什么？说呀！”

“你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妈’了。”

卜月娥“扑哧”一声笑了，说：“我不叫你妈叫啥？你这话从那说起来的？”

“你，你不是月亮里头的嫦娥吗？他也是……”

“你听谁讲的？”卜月娥猜想可能是那个话传到妈的耳朵里了，就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和农伯讲笑话，瞎编的。我和他都是父母生的凡人，不是神仙。农伯说，世上根本没有神仙，那都是人们心目中的信仰——不管是哪个庙里的神像，都是假的，你不要信，更用不着害怕”

虽然卜月娥这么解释，但石道梅还是拐不过这个弯子：瞎编的？不可能——他四十多年就回来那么一次，咋就偏偏救了你呢？这能是你编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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