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东西有个怪脾气:人在闲散无聊、烦闷忧愁的时候,它走得很慢;你要是繁忙、舒畅兴致,它又走得很快。
农世通他们说着干着,干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两个多月,眼看2001年元旦就到了。
这天上午,农世通接听田县长打来的电话:
“……农叔,这只是我的建议,也算是我个人向你提出的要求,请你们到白土岭去实地考察一下,如果能行,希望你们也帮助、带动他们一下,那里的农民实在太困难了。
“我再一次申明:我不代表县政府,更不代表县委,只代表我个人——你的老战友的女儿田静怡。”
田静怡的这个想法不是现在才有的,自从她和顾书记一行人到柯季村实地观察以后,就认定繁殖优质猪和种植秀发草这两个项目是大力发展农业、带动农村经济、帮助农民致富的有效、快速的好项目,一年之内就能使一个贫困的乡村大变样,这是多好的办法呀。
更可取的是:农民只要把责任田租出去,不但可以得到地租,而且还可以在自己出租的土地上给别人打工挣钱,这是非常合算的事。为什么柯季村的农户那样争先恐后地要把责任田出租给农世通等人的经济实体呢?他们觉得比自己种粮合算,有利可图——事实也正是如此。
当她与农世通私下叙家常、说到柯季村一带农村贫困时,她说:这一带还不是无山县最贫困的地方,最穷的地方是本县的“西伯利亚”——白土岭,那里除了不缺白土地以外几乎什么都缺。
她又对农世通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到那里去租一些土地,帮助和带动他们一下。
因为是叙家常,农世通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现在她又专门打来电话,并且又说了“请”字。虽说田静怡一再强调她不代表县委、县政府,但她毕竟是在县长的位置上啊!再说,就是冲着牺牲多年的老战友,他女儿求办的事情,你也不能当作耳旁风啊!
经过反复考虑,他终于把这个意见告诉了柯传民、季休武、柯兰菊和季霞;经过他们充分地酝酿,最后一致同意先去白土岭考察,如果有种植条件,要“给县长一个面子”。
白土岭位于无山县西北角,离县城七八十华里,是一个既偏僻又贫穷的村庄。
白土岭乡的乡政府所在地就在这个村子里,它是全县唯一没通公路的乡。
田静怡代县长以后,第一次下乡就是到白土岭去。小汽车走到半路开不动了,她和随行人员只好截了一辆小四轮拖拉机,颠簸摇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乡政府。
就是女县长的这次视察,给白土岭的农民们带来了方便:开通一天一趟的土路班车,并开始修筑通往县城的公路。
农世通和柯传民从县城上了汽车,整整颠簸了两个小时才算走完了这条正在修筑的土路。下车后,两个老头子互相看着发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都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翁。
柯传民摇摇头说:“幸亏是晴天,要是下透雨,我们就来不了,除非有装甲车。”
白土岭乡虽然是全县闻名的穷乡,但乡政府却有一幢很讲究的办公楼,这是富乡也不能相比的。据说是前任乡长、书记挪用扶贫款盖的;当然了,农民们也没少“集资”和“赞助”,所以,乡民们都叫它“逼命楼”。
接待农世通和柯传民的是一位女副乡长。她个子不算矮,三十多岁;虽然容貌不在美女之列,但体形苗条匀称、亭亭玉立。
她向农世通和柯传民自我介绍,说我姓兰,名叫彩荷。
农世通“噢”了一声,说你这名子好,“八仙人物”之一。
兰彩荷笑笑,说音同字不同。
兰副乡长倒是很热情,很快就把农世通和柯传民带到三楼招待所,让所长给安排一个最好的双人间住下。
她说:“乡长和书记到平原市去了,暂时不能来看望二位。你们先休息,吃饭就在招待所,明天由我带着你俩下去考察。你们有什么生活方面的要求,直接跟所长说,不要客气。我们这里的条件不好,请你们原谅。”
第二天,在副乡长兰彩荷的带领下,农世通和柯传民坐着乡政府的机动三轮车,用两天的时间就跑完了全乡的十几个村庄。
他俩商量以后,把目标锁定在乡政府所在地白土岭村,并与兰副乡长议定:
在白土岭开辟五百亩秀发草种植田,全部经营产品苗;关于优质猪的饲养问题,明年根据情况再议。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两个小时没停。
县汽车站给招待所打来电话,说班车停开,车票停售;具体停到什么时候,视天气和路况而定。
听到这个消息,农世通心中有些着急:原计划明天回到家,看来不能实现了;别人好说,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就怕月娥……
农世通和卜月娥经过一个多月的“较量”,两人只算打了个平手——谁也没说服了谁。
他实在没有办法,决定“搬兵”——把说服卜月娥的希望寄托在季霞身上。
临出发的前一天下午,他利用卜月娥去猪场上班之机,把“情况”偷偷地告诉了季霞,并让她想办法劝阻卜月娥,让她改变主意。
季霞听了农世通的叙述之后,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没点头,没摇头,没皱眉,也没笑,就那么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而农世通呢?开始还与季霞对视了几眼,慢慢地就不敢正视她了。他觉得季霞的目光里有许多内容:有可敬的东西,有可爱的东西,也有可怕的东西;他似乎听到了咒骂声,嘲笑声,还有……
那一刻,农世通真有点无地自容,甚至后悔自己的这个做法:我真混,真不该求助她。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有什么办法?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如坐针毡的农世通终于开了口:“季霞,我……”
此时的季霞正在左右为难:怎么表态呢?一个是救过命的恩人,一个是心爱的学生,而他俩用的又不是一个劲儿,我拉谁?又推谁?唉!难那!
自从柯兰菊说出卜月娥想和农世通搞对象之后,季霞为这事没少动脑筋。
开始,她认为柯兰菊有“醋意”,不以为然;后来,她试探性地问过卜月娥,使她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柯兰菊神经过敏,卜月娥确实下了决心。
季霞为这个事情失眠了。她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得不到答案;然后,她分别站在卜月娥和农世通的位置上想,又把卜月娥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想,仍然想不通。怎么办呢?这事我也不能不管不问哪!
她也想过找卜月娥和农世通问清楚这事儿,又觉得盲目出马不合适,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现在,农世通主动找到她了,怎么办?
“什么也不用说了。”季霞手一挥说,“你安心地到白土岭出差去吧!”
季霞起身去了猪场。
心神不定的农世通回到宿舍,想象着卜月娥的神情和态度,猜想着季霞与她谈话的结果。
吃晚饭的时候,农世通暗暗地观察着她们的表情,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他虽然有些心慌意乱,却暗暗地安慰自己:可能季霞没机会找她谈,也可能……
来到白土岭之后,除了工作之外,他没想别的事情,总希望能得到卜月娥被说服了的“喜讯”;但是,他更害怕卜月娥会因此出现什么不测,想来想去,他还是给大院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柯兰菊,她说家里昨天夜里就下了大雨。
农世通不好意思在电话里打听卜月娥,只是关照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并让柯兰菊到柯传民家去一趟,把情况告诉周春贤,让她放心。
农世通想说让卜月娥接电话,又觉得不合适,只好说了句“你告诉月娥,让她别着急”。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唉!我怎么能对兰菊这样说?
卜月娥听说白土岭也下了大雨,农世通被雨所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消息,差一点儿哭出声来。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没让喉咙发出声音,但泪水却不听她的指挥,所以就只好扯一块手纸造成急忙上厕所的假象跑出门去。
柯兰菊识破了她的心态,长叹一声。
卜月娥进厕所并没有解裤带,只是张开嘴把憋着的那口气连同唾沬一块吐出来,用卫生纸擦了擦眼睛和鼻子,然后直接朝农世通的卧室走去。
进屋后关上房门,她就扑倒在农世通的被子上,开始了无声而剧烈地抽泣。
农世通临走那天早晨,卜月娥把他的行装准备好以后说:“农伯,这盒子里就剩两丸了,我再给你装上一盒,你一定要按时吃药啊!”
农世通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一定照你的嘱咐办。”
在大院里住的几个人把柯传民和农世通送到汽车站。
卜月娥看着他登上汽车的时候,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有其他人在场,她使劲克制着,没让泪水流出来。
农世通出差后的第一天,她的情绪没受多大影响,还是高高兴兴的。
晚上,她唱着歌儿进了他的屋,整整被子,拍拍枕头,又顽皮地亲了一下枕巾,说“祝你一切平安!”然后又哼着小调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进他房门的时候就有些没精打采的了,她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来。
第三天晚上再进屋时,就好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她面对着农世通的被子愣着,心里很难受;她突然抓起他的枕头,把它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呼呼地往外流。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本来她的心就像油煎似的难受,却又听到他被雨阻隔的消息,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卜月娥已经两夜没有睡好觉了。
她回想着这一年来的三百多天,有一种重新托生、苦尽甜来的感受,好像原来的卜月娥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新生的卜月娥;死去的卜月娥是为了恨,为了报仇而死,活着的卜月娥当然就是为了爱,为了报恩而活着。
想到这些,她暗暗地笑了。她为自己与农世通的巧遇而高兴,为自己要侍奉他终身的选择而满意。
虽然农世通还没有明确地答应做丈夫,但那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我拼死地坚持,迟早他会‘投降’,成为我的伴侣。”
不过她也能理解:像他这样思想正统、行为正直的老人,要娶一个像孙女一样的女孩子做伴侣,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好在我与他是在特殊环境中相遇,在特殊条件下相处,又有着特殊的关系;虽然如此,想让他痛痛快快地答应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事不可急于求成,要采取“软进攻”的策略,慢慢来,一点一点地激发他的情感,一次一次地打动他的心,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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