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之月 第十三章 天道

我自小是孤儿，我不知自己叫什么，我不知哪里才算是自己的家。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这个黑暗的吃人的世界中长大。

为了生存，我一度与那些人一样偷摸拐骗，为了生存，我也曾手握着屠刀杀死那些沾上鲜血的人，为了生存，我有时也放弃了自我。

在我15岁那年，我黑暗的人生中照进了第一束光明，那是一个雪天，我第三次遇到了她。

第一次遇到她只觉得她眼睛中的光芒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但再看到她与自己一样，与那些人一样偷摸拐骗，自己转身离开，那年我8岁。

第二次遇到她，她正在被包子店老板殴打，那一次看着她比常人都弱小的身体，我第一次产生了犹豫，想帮她一把的冲动。但看到她身下的银两和包子，为了生存偷包子我可以理解，但偷别人银两我无法认同，我再次转身离开，那年我13岁。

第三次遇到她，是在我15岁的那年冬天。我依稀的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很大很大的雪的夜晚，那是我已经穿着锦衣棉靴，已经是这里的混混头领。而她身穿破烂的衣服背着一个比她还小还瘦的身影，在风雪里前行。我默默的看着她，她并没有发现我。我一直注视着她，跟着她。

一直跟着她到镇上的唯一一家药店，她朝着药店的大门磕头，希望进去就医。药店里的人看着她身穿破烂的衣服，瘦小的骨头没人理会，甚至故意出门时踢到她，然后又进去，又出去，周而复返。

她一次次的跌倒爬起，继续磕头。我看着这幅画面很像弱小时的自己，被人欺负无法反抗。

当时的我选择了融入这个黑暗的吃人世界，在一天黑夜里，摸到了他们家杀死了他们全家，当晚睡在了他们家，吃他们家的粮食。第二天早上光明正大的离开了他们家，前去官府，用身上所有的钱买通了官府，自己杀人无罪。

这一次我想给她一个选择，走到杀猪的面前拿其一把杀猪刀，丢到了她的面前。周围的所有人都一脸恐惧的望着我，不敢动弹。而她却连看也没有看那把刀，只是一直不停的磕头。药店里的人，看着我，而我注视着她。

我并不明白她是软弱或者无能，我告诉她“杀了面前的人，你就可以治疗你背上的人”，她犹豫了，看着刀，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最后还是拒绝了刀，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口中带着坚定说道“我不能”。

不能并非不行，这个道理我懂。同样我也不明白，只要拔起刀，杀了人，就能救了人，为什么不杀。我不懂，也不明白，只能看着她继续不停的磕着头，鲜血直流。

药店的人看着我，我看着不停磕着头的她。雪渐渐地小了，那躺在地上的人气息也渐渐的消失了。她视乎发现了什么，停下了磕头，转身抱起地上的人，眼中充满着祈求看着药店门口的人，他摇摇头。随后很慌张的跑进药店拿出银子恭敬的递给我，我伸手接过。他这才安心的回到药店里。

我看着她手中把玩着药店孝敬自己的银子，开口说道“你是否后悔”，我已经被世界同化而我希望听到一个与我同样遭遇同样要做出选择的人，同样的回答。

她仿佛没听到，我有些不耐烦了。踹了她一脚，她躺在雪地中怀中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双眼的光芒已经暗淡，我有些气愤，原来是这样的回答。我果然不该奢望有人与我走同样的道路，我是孤独的一人。

突然我被刺了一刀，来人并没有想到我还要力气挣扎，有些恐惧的站在原地。我疯狂的拔出刺到我身上的刀，然后猛的向着恐惧中的人，一刀又一刀，来人早已经死了，而我继续的发泄着，直到我没有力气了，才颤抖着一步一步向着外面走去。

从我第一次杀人时，我就知道我最后也会这样死去。当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快到我无法反应过来。果真是，杀人者，人恒杀之。

当我昏迷时，我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醒过来了。同样我也不想再睁开这双浑浊的双眼。当我还是醒了，我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洞口进来一个我熟悉的人，是她，也是她救了我。我挣扎的坐了起来，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递给了我两个包子，我不客气的吃了。吃完后，我问道我的衣服呢，她回答“衣服换了包子，就是你吃的那两个”。

我有些生气，却不知自己生气什么，是生气她拿了自己的衣服，还是生气她用我的锦衣只换了两个包子。

我问她那是谁，她回答道，那是我认的弟弟，他生病了我想救他，却没有救下来，只好埋了他。

我又问为什么救我。她回答，看你无依无靠，所以就救你诺。

我再问为什么要救我。她不耐烦的说道，相救就救，你好烦也，没看到我正在伤心吗？我的弟弟死了。

那是你认的，不是亲生的。我嘲笑着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沉默了，我也跟着沉默了。忽然她问我叫什么，我无法回答，我没有回答。她接着说我叫秋，因为那个季节，大家都可以有饭吃，我想成为秋，成为大家的秋，所以我叫秋，我自己取的。

我看着山外的雪，沉默了一会。说道，雪，我的名字叫雪。秋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雪好美的名字，是为了掩埋希望等待复苏的到来,这个意思吗！“不，是掩埋过去的意思”我并没开口解释什么，但内心却说道。

雪是冬的兄弟，而冬是秋的弟弟，那么雪也是秋的弟弟。我会保护好你的，雪。我有些无奈的看着燃起来的秋，说道我16了，其实才15。“呀”秋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无理取闹的说道，不管，不管，我是你的姐姐，姐姐。

我用着苍白的脸颊笑了下，承认了她是姐姐。有个姐姐也好，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仿佛这雪隔离了尘世的喧哗与黑暗，有了一丝温暖与光明。

我有些害怕，害怕在山洞里的日子，成为回忆。秋每天回来的越来越晚，若不是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我早已拖着身体强行的离开山洞。

今天秋没有回来，我坐在山洞外坐了一宿。第二天秋还没回来，自己再次病倒了。十几天后，我离开了山洞，来到了城镇，我找到自己曾经的手下，询问秋的下落。循着线索，来到了，宜春院的门口，而自己无法进去。入夜，我偷偷的潜入，打晕一人，审问。从口中得到，秋已经死了。

有些想哭，刚刚得到的光明，却又这么快消失了。我想报复，报仇，但我知道我一生都无法报仇。我杀死了那人，向着老鸨的方向摸去，在半途中发现，被迫离开了城镇。流离他乡。

在外面的世界我看到了很多，见到了很多。更多的是人性的黑暗，但在秋的影响下，我收敛了很多，也仁慈了很多。因为秋的影响，我被一位从天而降的老人，带到无名的山中，原来这世间还有神仙，那位老人就是神仙，他教会了我许多不懂的知识。我也有了新的名字，也是我门派的名字，天道。

师尊对我说，这世间天道有失，人间才会如此黑暗。而门派的意志是扶正天道，匡扶人间。收我为徒是因为看我保留着人性，而这样的人太少太少，也许有但也会慢慢沦落。在他人生中想我这么大的还没有被世道同化，只有我一人。

我有些苦笑，如果不是秋，我早已经被世界同化，成为其中的一员。我在往后的日子里，在无名的山中学习着无上的道法，功法名“天道”，门派名“天道”，每代的宗主名“天道”。

在山中学习的第一百年，师傅寿命到了，走的安详。我继承了“天道”的姓名，我第一次听到魔门传来新的子弟，新的圣女，血。

我有些害怕，有些不安。我不敢出山，再次在山中修道了几十年。再一次听到，魔门圣女，血。的事情，我的心无法安静下来，想去见见她，想去确认一下。

那一次我在群山之间见到了她，血。是的如同血一般的头发，血气缠绕在身边。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秋。

我在云上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越接近那无上的天道，越发觉天道也就那样，命运却永远琢磨不透，秋当年教会了我人性，我成为纯正的正派，而秋却堕入了魔道，成为了血。

秋想杀了那些正派的弟子们，我现身阻止了秋。秋发现打不赢我，跑了，我没有阻难。正派的弟子们感谢着我，同时有些人怨恨着我，没有杀死魔门圣女，血。我不屑的笑了笑，转身回到无名的山中。

第三次我听到正派的大能们，抓到了魔门圣女，血。准备处死她。我再一次的现身了，正派的大能们以为我也是来观看处刑仪式的，而我却知道，我是来救她的。

我看着台上的血，当年的秋。血认出了我就是当年的雪。微微低下头无法直视我，我心中一叹。身影出现在台上，提住了她。

与正派的大能们打了三天三夜，我的左手从未放松过血，我无杀心，正派的大能们打不过我。我带着血，回到无名的山中。我并没有解开她的法力，她如同凡人一般，生活在山中。

可惜这一切随之时间的流逝，我明白血还是血，永远永远无法在变回秋，而我永远永远是天道，无法变回雪。

她无声的嘲笑着我，我平静的看着她。本以为这一切，就会这样随着时间慢慢的永恒下去。但自从几年前，我救下血的那一刻，正派的人已经发现了我的危害，到处传播着我的恶名。我虽然不在意，但血总是嘲笑着我，这让我有点生气。

在五年后，魔门联手正派来到这无名的山中，与我一战。先派人抓住了那如同凡人一般的血，要挟着我。我纠结着，只能被动的防御，这样他们那怕是联手还是无法伤到我一丝。

他们停手，要我自杀于此，要不然立刻杀了血。我明白哪怕我自杀了，血也无法活下来。但是我还是不忍，这时，血看着我惨笑一声，强力冲破了封印，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终于再一次燃起了久违的愤怒，一掌，一剑，一拳。杀死了在场所有人，他们恐惧着，哭喊着，哀求着，但我没有放过任何一人。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血就是秋，秋就是血，她没变而是我变了。雪是雪，天道却不在是雪。我带着唯一的剑，那是血的剑，也是秋的剑。我在剑上刻下“秋血”二字，陪伴着在我身边，坐观天下，悟道天下。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我为何成为天道宗的传人，为何功法天道非常适合我修炼，因为我本就是天道啊！天道！命中天道啊！

我听到未知的呼唤声，我撕开了虚空，来到那片未知的空间，就听到一声“你来了”。我不由自主的回道。

“我来了”

却听到两声，我转头望去，只看到一位魔气冲天的人，而他也看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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