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彼落地狱彼惜 十七章：幽篁无林

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落绝尘

回家的路很远，落绝尘表情很奇怪，目光游离。

“师父，我想睡一会……”

那人还未有什么反应，落绝尘便枕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那人微微一笑，轻抚落绝尘那柔软的墨发，本想靠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书，却发现落绝尘的额头异常的烫。

他便轻轻的叹了口气：“又烧了……他的身体真的维持不了多久了。”

“疏木，去幽篁。”他的声音落下，马鞭落下，马车缓缓向另一条道路驶去。

“落绝尘……”梦里有人在叫他。

“你是谁？”落绝尘揉揉眼睛问道。

“我记得我还在车上，师父呢？”

一位白袍男子出现在他面前，米黄色短发，脸角戴着面具，面无表情。

“你当真不认识我了？”那人的表情多了几分猜疑。

落绝尘笑了笑：“好吧，不骗你了。你叫我有事吗？”

“呵，若不是面对辰音的时候我帮你反了光，八成……你想在一无所知，永远弥漫在自卑的世界里。现在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幼稚！”那人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他。

“绁杳，别闹了。”落绝尘道。

“我没有闹，时间不等人，你必须在十年之后的双月之夜得到认可！负责……算你违约。”绁杳用冷冷的声音回道。

“有这么严重？”

“你说呢？”

“那好吧……”落绝尘撇撇嘴，一脸不高兴。

“你为什么一直板着脸，像冰雕一样一点都没有其他神情？”落绝尘问道。

“不该问的就别问，好好修炼……”这是绁杳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诶？真是奇怪的人。”

幽篁处——

空空荡荡，所有的竹子都统统向外倒去，却是满天的绿叶，纷纷扬扬。天还未亮，幽篁无林却显幽深。

“这便是幽篁，怎么无林？”疏木不解的挠挠头，问道。

“林乃人栽之，可人心意去。”那人怀中抱着落绝尘，走到前面，淡淡的道。

“大人，那就是这里的主人心情不好喽？”

“算是吧……”他浅浅一笑，眼眸微闭。

才走没多远，远远便传来了琴声，歌声也渐渐响起，低柔如云烟，清雅如林风。

那琴声和歌声都不甚分明，仿佛一远一近，一东一西，却遥相应和。琴声稍高时，那歌声便低缓下来，而歌声清远之际，琴声便微不可闻。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疏木听着这歌合琴唱来，声调曼声，却又有种相恋者生死契阔、回合无缘的感觉。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咏唱中，琴声忽然低了，几乎是一个人的清唱。那声音在无林幽篁之中越飘越高，却又久久徘徊在云层中，久等不见日出的惆怅。歌声戛然而止，而琴声却又在此时渺渺然地响起，渐渐地低落，直至再无声响。如同与一位爱人相约，却迟迟不见对方，那种驰神遥望，祈之不来，盼而不见的惆怅顿时间表现出来。

两人走得近一些，便见到一位墨发金瞳的男子身穿着翩翩白衣，跪坐在古琴前，眉头微微锁起，神情沉凝专注。

两人走进，琴声却戛然而止。

疏木的目光聚集在男子的手指之下。那修长的手指之下，一根断弦无力地贴在琴身上，而其他琴弦，依然在微微震动。

弦，断了。

霎时间，幽篁中传来了北燕南归的声音。

“弦为知音断，来者可是知音？”男子面无表情，却抬起了那冷若冰霜的眼。

“度兄，别来无恙。”那人浅浅一笑。

“以笙，你来了……”南度对何以笙的到来并不吃惊。

“我来，是有事相求于你。”

“既然我俩这么有缘，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了。”两人相对而笑。

安稳好落绝尘的病后，早已是日出。南度与何以笙两人聊起了当年离家后的所见所闻，一直都是南度在讲，何以笙在听。走着走着，又重新回到了幽篁之中。

“你呀，身体不好就别乱走，有什么事叫疏木来就行了。”南度看着何以笙单薄的身体，难不免担心道。

“我要不来，度兄肯定谁都不见。”何以笙浅浅一笑。

“你果然懂我……”

“度兄，你为何将幽篁的林伐去？”

“我？！！”南度冷漠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要四海为家，寻找真正的琴心。”

“四海为家？这让我想起当年的一个承诺……”何以笙的目光浅浅，如同一面明镜。

他缓缓道：“独坐幽篁里，无林……”

“是，无林。”南度道。

紧接着，南度又道：“许久不见你弹琴了，要不，在日出时分弹上几曲？”

“我当年只是空有思绪，及时行作而已，哪里比得上度兄。”

“你这话算是笑话我了。”南度道。

“以前，这里还有个银色头发的男孩，他在一年前总会带着女孩来到这里练剑。我喜欢平静，但是他们的到来使我这里多了几分生机。”他说着说着，神情多了几分向往，“他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就一直在竹林后，看着他们一点点努力，一点点变强大。可时间……他们最后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突然感觉竹林不再亲切，于是我弹一首，毁去了这里的幽篁。”

“没事……再过几年还是会长回来的。”

“对了，你那孩子……”

“他是我徒儿，也是我故人。”他浅浅一笑。

“他便是洛绝尘？！！”南度惊喜。

“不，是落叶归根的落。他叫落绝尘……”

南度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情况很不稳定，可能随时发病。”

“是年轻时受到人的迫害，才留下的。”

“他的心，是你的吧……”

“是。”他微微一笑。

“傻呀，我原以为他傻，想你作为聪明人，应该不会。却不料你比他更傻。”南度唉声叹气。

微风吹起他的长发，他那双明亮的宝蓝色眼眸闪着淡淡的太阳的色彩，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竹林远处，有一个浅紫色的身影缓缓走进。

“狩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