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风雷 第二十五回 宴宾客长容喜庆荣升 闻败讯周处怒摔酒杯

周处出发的时间在逼近，司马伦心花怒放，整日里眉开眼笑。不知怎的，孙秀却忧心忡忡，整日里愁眉不展。司马伦问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他却问司马伦：“周处若真地平定了雍州之乱，结果会是怎样？”

司马伦：“加官进爵。”

孙秀：“以他的个性，殿下若不小心触犯了律条，他会不闻不问吗？”

司马伦：“不会。”

孙秀：“不仅如此，到那时，由于地位更高，权力更大，他的处罚意见，更是难打折扣。”

“这……这……怎么办？”司马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孙秀：“在下已为王爷寻思了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司马伦：“别让孤着急，快说，快说！”

孙秀又一次凑近了司马伦。

司马伦又带着一箱古董来到后宫。贾南风问他又有何事，他说他担心自己会成为千古罪人。贾南风问他触犯了什么律条，他说什么律条也没触犯，而是急于为国献策，然而考虑不周。贾南风问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他在朝堂举荐周处时，只考虑到周处的谋略和勇猛足以剿灭齐万年，却没考虑到关中乃形胜之地，周处是东吴旧臣，并非朝廷心腹。若在平定秦、雍之后，锁住关隘，则关中之地，将不复为大晋所有。

贾南风：“你的意思，是改换他人？”

司马伦摇了摇头：“若改换他人，没有取胜的把握，无异于把关中之地拱手送给齐万年。”

贾南风：“你以为应该怎么办？”

司马伦：“以一腹心之将凌驾其上。”

贾南风：“不是有一司马肜吗？”

司马伦：“一个司马肜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周处出发的那天早上，太极殿里，山呼万岁之后，司马衷让董猛宣诏：以周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俱隶属于安西将军夏侯骏。

夏侯骏，字长容，曹魏名将夏侯渊之孙，兖州刺史夏侯威之子，淮南太守夏侯庄之兄。与汝南王司马亮、司徒魏舒为姻亲。

那些被周处弹劾过和害怕被周处弹劾者，一个个喜出望外，赞美皇上英明；那些忧朝廷之所忧的正直大臣，一个个惊诧莫名，忧心忡忡。中书令陈准，出身魏晋名门“颍川陈氏”，是陈忠之孙。他厉声道：“皇上，臣以为不可如此！”

司马衷：“为什么？”

陈准：“夏侯骏和梁王都是朝廷贵戚，都不是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是原先的吴国人，忠诚，耿直，勇猛，果断，有仇视他的人，没有帮助他的人。臣以为，如果诏令积弩将军孟观率领精兵万人做周处的前锋，一定能够歼灭反叛的氐、羌。如果不是这样，梁王一定会让周处做前锋，用不救援的办法使他陷入敌手，遭到失败是一定的。”

司马伦生怕司马衷听从陈准，连忙反击：“梁王宗室至亲，怎会干出如此损害朝廷利益的事？陈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肆意诬蔑宗室藩王，煽动大臣疑惑朝廷，居心叵测，应付廷尉！”

那些被周处弹劾过和害怕被周处弹劾的人，也生怕司马衷听从陈准，纷纷附和。

司马衷被吵得头皮发麻，不断地东张西望。

董猛看懂了他的心思，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接受诏命之后，夏侯骏向周处发出了一道命令：取消原定的出征时间。

周处心事重重，回到家里，卸下盔甲，刚刚坐下，又起身把盔甲穿戴起来。就在这时，听到有人报告，说伏波将军前来拜访。

伏波将军也姓孙也名秀，但出身、人品与跟随司马伦的那个孙秀完全不同。他是孙策幼弟孙匡的孙子。他看到司马伦将周处逼向死地，心中很是难受。他想救救周处。

周处将伏波将军引向客厅，伏波将军止住脚：“在下此来，只想拜见老夫人！”

周处陪着伏波将军来到到母亲歇宿的地方。周处的母亲两鬓雪白，被两个丫环搀扶着，颤巍巍地来到厅堂。伏波将军跪下拜过之后，叩问老夫人高寿。周处的母亲笑了笑，说：“有劳伏波将军挂念，老身空耗饭菜布帛八十有三。”

伏波将军将要离开，周处送到门外。伏波将军说：“大晋以孝治天下。将军家有老母，理应留下侍奉。孙某不才，愿上表皇上，请求皇上恩准。”

“别，别！”周处连连摇手，“忠孝之道，怎么能够两全？既然已经告别亲人侍奉国君，母亲又怎么能把我当儿子？现在是我献身国家的时候。”

伏波将军没有再说什么，从周处那一身戎装看出，他无论怎么说也无济于事，周处已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此时，最让周处挂念的是泾阳城的安危。他知道，泾阳城已危如累卵。昨天，他通过心腹向泾阳守将靳忠许诺，一定于三日内赶到泾阳城下。他清楚泾阳守将靳忠的为人，虽然

有无可置疑的耿耿忠心，但是已经耗尽报效朝廷之力，坚持三天，那是极限。

周处来到安西将军府，说出自己的忧虑，请求立即出兵。夏侯骏说：“将军放心，皇上把这一重任交给了我，我会全盘考虑，作出恰当安排。”

第二天，听说安西将军府有人前来，周处以为是传达出征的命令，高高兴兴地迎到门外。那人送上的却是一份宴请宾客的请柬。

周处来到安西将军府，拿出请柬，请夏侯骏换给他一份驰援泾阳的命令。夏侯骏说：“主帅出征之前宴请宾客已成惯例，夏侯骏只能随波逐流，不敢标新立异；置大局于不顾，纵容部属逞一时之勇，是主将之大忌，夏侯骏不敢冒险。请将军鉴谅！”

第三天，安西将军府里，酒肉飘香，宾客入座，弦歌声起。夏侯骏扫视大厅，只有周处的席位空着，连忙吩咐备车，赶到周府。

周处不得已，跟着夏侯骏来到了安西将军府。他的席位安排在振威将军卢播身边。面对着丰盛的酒菜，他没有喝一口，没有夹一筷，呆呆的，好像一只木鸡。

轮到周处向夏侯骏敬酒了，他还是呆呆的，好像一只木鸡。

卢播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肘，小声提醒他：“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失礼！”

他像是从睡梦中醒来，茫然地看着卢播。

卢播指着他的酒杯，提醒道：“该你敬酒了。”

他端起了酒杯。

这时，董猛跑了进来，对着夏侯骏耳朵动了几下嘴唇，夏侯骏的脸上的阳光消失了，变成了沉沉阴云。

离得远的人悄悄地向离得近的人打听是怎么回事，离得近的人悄悄传出：泾阳失守。

当这四个字传到周处的耳朵时，周处身子一震，举起手来，“叭”的一声，酒杯被摔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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