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桥 第一章：无味的长生

小石与默语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咸阳城的刑场之上。

瑟瑟寒风、破破烂烂的灰色单薄囚衣随着寒风微微飘荡。五十个脸色发紫的囚犯犹被遗忘了存在一般，无人送行。

监斩席的左侧一处，小石身裹着极为宽大的白色貂衣跪坐着打盹。兀然，小石似有所察，扭头看向刑台边缘上跪着的五十个囚犯。

“伊，始皇奉天之诰命。受，夏之遗泽。承，商之恩典。循，周之礼乐。今，止戈四海，祭祀天地。祈，海内生平，庇其长生。

祭祀，始！”

五十囚犯此时仿若认命一般，发紫的脸上不见任何挣扎之色。

“慢！”小石定眼的盯着五十囚犯中的一人，“她，放了。”

“这……”监刑官左右为难。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留一。始皇会知晓得。”

“诺。”监刑官执手以礼。

始皇嬴政自公元前221年一统华夏后便一心寻求长生。国中更是设国祭一位，为始皇寻访长生秘界。小石，秦国国祭，地位仅次于始皇帝。

“你，跟我离开。”小石把手伸向已经被打开囚锁，依旧跪在原地的默语。

冷冷的瞥了一眼小石，默语依旧不做声色。

“凡铁俗人而已，他们，”说着，小石环视了一周：“对你构不成任何伤害。”

“你知道什么？”默语看着小石的眼神有些颤抖。

“离开这里我告诉你，”小石伸出手来。

略微迟疑，默语忽视了伸出手的小石，径直的离开了刑场……

屋外，寒风瑟瑟。屋内，温酒火钵。小石和默语跪坐在火钵的两侧。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小石望着一番梳洗后，参手跪坐着的默语，轻轻的呡了一口酒，击钵和歌。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默语茫然的注视着火钵里跳动的火焰，“但是，又隐约间什么都知道。”

“我时时刻刻都觉的我活的好累，好迷茫。”

“所以，我尝试过一切可以终结我生命的方式。”默语轻皱眉头，像是回忆着极为痛苦的事情，“入河不沉，毒物无用，纵是刀剑也无法接近我要害处一寸。”

“更重要的是，所有见过这一切的人都会莫名的有一段失忆。莫大的天下，竟没有人知道、了解这一切。”

“所以，你感到很茫然、孤独。”小石接过话语，不屑道。

“是，”默语无视小石的讥笑，很是严肃的回答，“你应该也懂得这种痛苦。”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懂？”小石反问，“仅仅是你觉的我们似曾相识？还是你觉的我和你一样，一样的……”

“对！”默语打断了小石的喋喋诉说。

“嘿！”小石低嘲一笑，“我可没有如你一样的勇气去面对死亡。为了麻醉自己，我极力的给自己找这各种各样的责任。虽然，我知道我有时候无法胜任我的职责，但我依旧如此。所以，我不孤单、我不寂寞。”

“我身居高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笑看历代的王上、帝王傻傻的去寻求长生不老，而我，却就是一个不老神话，你说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这些，又有谁知道！”默语淡淡的语调好似利剑一般直刺进小石的心脏。

火钵里的火焰灭了又燃，燃了又灭。沉寂了好久的默语突然开口：“我累了，再也不想作无所谓的挣扎。该解脱时，也许自会解脱；该知晓时，也许会知晓。所以，我想长久的休息……”

小石将温好的酒一饮而尽，回味片刻后，“秦皇时日已不会多久了，待秦皇下葬是你可以一起进入。”

“可以。”默语同意了小石的提议，“那你怎么办？”

“我？”小石自嘲一笑，“我放不下手中的权利！”

“你信吗？”默语怔怔的盯了会小石，“你比我更加地想寻找造就和结束这一切的原因！是吗？”

小石好似没有听到默语的询问。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低吟道：

夜绵长兮朝露待，

宿莽久生兮天地佑。

朕不亡兮凭所持？（朕：我）

孤魂野魄兮犹自在。

鼎中酒尽，钵中火灭，历史的齿轮也在夜中缓缓的前行。不屈的秦、威威雄汉，强健的唐、富庶盛宋，刚烈的明、渊源华夏。

21世纪，华夏、陕西省、咸阳市某别墅处。

“叔叔，吃饭了！”兀然，沉寂的别墅内略带俏皮的叫呼声在其间中响起。

一间颇具古风的书房内只见站立着一位两鬓垂下些许、长发随意扎拢的男子正在挥毫泼墨……听闻女声只是微微一顿，又接着沉溺其中。

“叔叔，吃饭了！”些许是等的不耐烦了，那女子再次呼叫时已经径直的推开了书房虚掩着的门。

随男子差不多一样，进来的女孩两鬓垂下些许、长发用青色丝带扎拢在背后。随着长长的睫毛不断颤抖，那女孩嘴角已经不由得撅起。拢了拢粉红色的长裙，只见上一刻还端庄的女孩下一刻便嘴角憋笑，踮起脚跟素手拽着男子的长发从男子的肩膀处望向了男子正在书写着的宣纸。

赫然入目的竟是两个用小篆书写的一对大大的“长生。”

邰（tái）容思，浙江省邰氏企业直系长孙女。一双略似二次元世界的眼睛外加俏丽的面容使得这位本就不足双十年纪的女孩更显娇小。饰以端庄的气质后，原本俏皮的邰容思更具灵性。

“下去！”一声平淡的呵止。原本还兴致高亢的邰容思悻悻的乖巧地站在了书桌一侧。很难想象，邰容思对这个面色平淡，容貌偏上等，年纪眼观之下不足25岁的男子是如此的畏惧。

“叔叔，吃饭了！”怯怯的呼叫再次从邰容思的口中传出。方才不觉的半分讶异的“叔叔”二字，此刻再次从这对年纪差距不足5岁的叔侄女旁边听到不由地惊奇不已。

放下毛笔，男子似带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好似不安的邰容思。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叔叔，容思记得，下一次不会再这样了。”低着头的邰容思虽然嘴角憋笑，但是，说出的话语却是略带不安。正所谓坦白从宽，下次依旧正是这个道理。

“小思！虽然当年我是应你爷爷的请求把当时五岁的你收养在身旁。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相当于我的亲生女儿。这，你懂吗？”听着小石严肃的话语，邰容思不觉得把头低的更下了。这一刻，原本还略有笑意的邰容思不由的捏紧了拳头，直至手骨发白，自己好似听不到小石的训斥。

那一年，她五岁。家族巨变，原本健健康康的爷爷一夕之间竟然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而一旦老爷子归天，邰氏企业便是内部争权倾辄的时候。对于父母早亡并且为邰氏直系长孙女的邰容思来说，在这时刻不吝于生死时刻。无奈之下，老爷子只得求助于与每一代邰氏族长都有瓜葛的神秘男子。说他神秘，主要是每一代邰氏族长虽然与他交往，但是依旧没有人可以了解他。只知道他叫小石，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他，就像邰氏背后的守护神，保护着邰氏在法律下的绝对公平，陪伴着邰氏走过了悠久岁月。可以说，只要邰氏安分的遵守着这个世界每一代统治者制定的规则。邰氏，便不会消亡。

默默的摇了摇头，邰容思看着小石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默默的想：怪我咯？十几年前与十几年后的你丝毫不变，这能怪我？加油！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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