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雾 16、解脱 菲利路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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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刺骨的冷。

毫无疑问，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赛菲斯狄忒是被冻醒的。

茫然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冰雪、盘根错节的树木和闪着冰冷光芒的紫水晶让拉缇·柯缇更加难以了解眼下的状况。

头痛得厉害，身上也全是寒意。拉缇·柯缇试着活动了一下快要冻僵的身体，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用紫水晶制成的监牢之中。

拉缇·柯缇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拉缇·柯缇的记忆，只留存到拉缇·柯缇她自己代替朱利安·梭罗被加隆用幻魔拳击中的那一刻。此后的事情，拉缇·柯缇的脑海中根本毫无印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身上的寒意愈发清晰，赛菲斯狄忒打了个寒颤，注意到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些供给：有食物、水，还有一条绒毯。赛菲斯狄忒急忙抓过那条厚实的绒毯裹在身上，她自然知道必须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保持体温。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种地方，但是现在，赛菲斯狄忒也只有先做到自保才能考虑以后。

——不知道瞬和朱利安怎么样了……

努力地抑制住心底的担忧，赛菲斯狄忒将身上的绒毯裹紧了一些，慢慢地席地而坐，开始燃烧小宇宙——因为加隆之前的攻击，赛菲斯狄忒现在的小宇宙还是有些过于的微弱，想要破开阿鲁贝利西的紫水晶封印当然不可能。她现在所能做的，就只能是通过小宇宙的燃烧，给自己提供一些温暖，才不至于冻死在这里。

然而，赛菲斯狄忒那微弱的小宇宙，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菲利路和他的狼群今天恰好准备在精灵之森附近过夜。

菲利路本来没打算再来精灵之森过夜的。自从阿鲁贝利西那次在菲利路看来完全就是侮辱性质的“邀请”之后，他就烦透了阿鲁贝利西，连他家附近都不愿意接近了。

然而，这段时间的亚斯格特确实冷得厉害，除了有阿鲁贝利西家族封印特别保护的精灵之森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冷得难以过夜了。无论菲利路多么抗拒，带着一大群狼在野\外过夜的他，不得不为狼群选择相对而言最温暖的地方。

成为神斗士之后，希路达女王不是没说过要帮他重振菲利路家，至少，想给他提供一个住处，不必这样颠沛流离。不过菲利路都拒绝了。

——虽然有时候会很辛苦，但是还是和狼群生活在一起最安心。

——至少，这些狼不会背叛他。

被狼群抚养长大、从小就遍尝世间冷暖的菲利路早就对人类间的感情不报任何希望了。失势时唯恐避之不及，得势时又争先恐后地凑上来……这样的虚情假意不要也罢。

狼群在菲利路最落魄的时候帮助了他，而他，当然也会对群狼不离不弃。

“结果，不管怎么讨厌，也就只有这里还勉强可以过夜了啊。”带着狼群巡视了一圈也没找到比精灵之森更合适过夜的地方，菲利路只好带着狼群来到这里，“不过其实也还好，只要不碰到那个讨厌的大少爷就无所谓了……嗯。。银月，你怎么了？”

狼群中的头狼，菲利路最好的伙伴，那只头上有银色新月印痕的狼，在走到精灵之森附近时，忽然低低地吼叫起来。

——林子的深处，不对劲。

与狼群朝夕相处，彼此间早就心有灵犀的菲利路马上听懂了银月的语言。静下心来细细感受，菲利路也觉察到了精灵之森的深处存在的微弱气息。

——错不了，是小宇宙。

尽管显得有些虚弱，但菲利路可以确定这一定是什么人的小宇宙。

仔细观察周围，菲利路才发现原本就有不少紫水晶的精灵之森，目前紫水晶的数量更是多得吓人。密密麻麻占据所有道路和缝隙的紫水晶，让任何人都难以深入森林深处。不难看出，这是阿鲁贝利西的杰作。

菲利路皱了皱眉。

——挡路的紫水晶、森林里出现的微弱小宇宙……结论已经很明显了：阿鲁贝利西在精灵之森里藏了什么人。

——是什么人呢？

橘色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菲利路向银月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示意它带着群狼退到自己的身后去。

银月照做了。狼群在它的带领下纷纷后退，在菲利路的身后乖巧地蹲踞下来。

确认过狼群都退到了自己的身后，菲利路燃烧起小宇宙。

极地凶狼爪。

知道阿鲁贝利西的紫水晶坚不可摧，菲利路仿佛利刃与獠牙般的拳挥向没有被紫水晶占领的枯枝老树。

一地木屑。

一招过后，菲利路慢慢平息了自己的小宇宙。

一条歪歪扭扭又无比狭窄的道路在无数紫水晶之间被开辟出来，除非是惯于野外生活、可以灵活穿梭于各种小径的飞禽走兽，一般人根本难以由此通过。

不过，菲利路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有一群野狼作为伙伴，而自己也如野狼般灵活机敏。

“银月，我们走。”对着心爱的伙伴叫了一声，菲利路率先钻入那一片狭窄之中。

狼群也跟着他消失在林中。

“啊……好痛！”穿梭在紫水晶之间的菲利路，不知第几次被紫水晶突出的尖锐戳中，伸手揉着被戳痛的身体的同时，菲利路又恨恨地骂了阿鲁贝利西一句，“那个蠢少爷，最好别让老子发现你在干什么坏事……不然，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又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路，菲利路总算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林地，他急忙加快了脚步。

当菲利路终于能够看清林地上的情况时，那对橘色的眼睛倏然睁大——

一片空旷的林中空地中间，矗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紫水晶牢笼，里面关着一个披着绒毯，脸色苍白却十分漂亮的有着一头纯白色头发的少女。那微弱但持续不断的小宇宙，正是来自这白发的少女的气息。

“这是……”一时搞不清状况的菲利路谨慎地停住了脚步，在慢慢收敛了自己气息的同时，菲利路向银月使了个眼色。

明白菲利路的意思，银月机警地从那条藏身的小径中冲出来，小心翼翼地向牢笼中的少女靠拢过去。

感受到逐渐接近的陌生气息，赛菲斯狄忒睁开眼睛，一双如红宝石一般的绯\红色的瞳刚好对上银月黄金色的眸。

一狼一人安静地对视，彼此之间隔着一道紫水晶坚壁。

“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还会有狼啊。”意识到眼前的银狼似乎并无恶意，赛菲斯狄忒对着它露出一个笑脸，“竟然会冒险接近人类……是受了什么伤吗，还是肚子饿了呢？”

知道野生的狼绝不会主动接近人类，生性善良、仁慈的赛菲斯狄忒在看到没有敌意的银月主动接近时，产生的第一反应就是它会不会需要什么帮助。

“不过，你也看到我现在的状况了——自身难保呢。”赛菲斯狄忒对着银月苦笑了一下，“不过，那个抓我到这里来的人大概不希望我很快死掉，所以食物多少还是有的……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恐怕没办法帮你的忙。”

赛菲斯狄忒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将阿鲁贝利西留在这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在银月面前：“来，吃吧。”

赛菲斯狄忒当然清楚，那些食物很可能是她自己唯一的补给。

但是，相对于这些在冰天雪地里艰难生存的野生动物来讲，赛菲斯狄忒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算太糟糕。

——毕竟，没有供给的自己，利用小宇宙多少还可以支撑一阵子；但如果这只狼真的缺少食物，就很有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

自己的生命与其他的生命相比，哪怕后者再微不足道，赛菲斯狄忒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优先保护后者——这是她身为希望与奇迹女神的操守。

望着赛菲斯狄忒推到自己面前的食物，银月没有动。泛着浅浅金色的眼睛盯着赛菲斯狄忒看了许久，银月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对着菲利路的方向叫了一声。

——没有恶意，可以放心接近。

“喂，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那位大少爷关在这里？”听到银月发出的信号，菲利路不再隐藏自己，带着狼群中的其他成员出现在艾欧里亚面前。

“我现在的名字叫做赛菲斯狄忒。是希望女神,海皇波塞冬、冥王哈迪斯同母异父的妹妹以及现世界第二富翁被人称为甜品、甜食王家族的柯提家族的现任家主。”赛菲斯狄忒裹着毯子对着菲利路笑笑，“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请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你提到的那位‘大少爷’，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北欧亚斯格特仙宫。”菲利路带着狼群上前走了几步，在更接近拉缇·柯缇的地方站定，“我是玉衡星神斗士菲利路。至于我口中的‘大少爷’，是天权星神斗士阿鲁贝利西。你应该是被他抓过来的没有错……有能力制造出这种紫水晶封印的人，除了他之外，亚斯格特就找不出第二个了。”

——天权星阿鲁贝利西……是了，那位不是海将军，却出现在朱利安面前，要求朱利安回归海界的男子，好像确实是自称来自亚斯格特仙宫。

——可是，他绑架自己到亚斯格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无论怎么想也理不出头绪来，赛菲斯狄忒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实际上，我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需要被他抓到亚斯格特来的事。”

“你不是坏人。”出乎赛菲斯狄忒的意料，菲利路盯着他看了半晌，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个大少爷总是会做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我会去和他谈谈，让他放了你。”

“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坏人？”赛菲斯狄忒有些好笑地看着菲利路，眼前这位像狼一样机警的少年，却如此坚决地相信自己这个陌生人不是坏人，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既然你们都是神斗士，那他就是你的伙伴吧？为什么比起伙伴，你会愿意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那些家伙才不是伙伴。”菲利路冷笑一声，“而且，并不是我相信你。——是我的狼群告诉我你可以信任。我只相信狼群。”

敏锐地注意到菲利路眼中的伤痛，赛菲斯狄忒对着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你……是被你身边的人类背叛过吧。这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因为遭遇过背叛，所以才变得敏\感多疑又无比脆弱，宁愿相信不会说谎的狼群，也不愿再接触人类。

“……哼，你懂什么。”没有想到赛菲斯狄忒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过往，菲利路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而且还很清楚的。”赛菲斯狄忒对着菲利路宽厚地笑笑，“我也尝到过被人背叛的滋味。”

——那是曾经让我无比信任、恨不得把一切都托付给他的人，我曾经最尊敬的姐姐。

——然而，她却伤害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让我背负着无尽的痛苦，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可是啊……

“憎恨这种东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备受煎熬罢了。”赛菲斯狄忒垂下眼帘，嘴角仍然带着一片海阔天空的笑意，“原谅别人，其实也是在解脱自己。”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在一次狩猎中被巨熊袭击。两个人都死了。”许久的沉默之后，菲利路慢慢地开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向赛菲斯狄忒讲述自己的身世，“和他们一起结伴狩猎的、所谓的朋友们，都逃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之中……是狼群救了我。”

赛菲斯狄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菲利路。触目惊心的绯\红色双眼中却溢满了无尽的温柔。

“我们家……号称北欧食人狼的望族菲利路家……就这样没落了。我在狼群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如果没有狼群，我早就死了。”菲利路的声音因为悲伤而刻意地压低，橘色的双瞳悲哀地紧盯住拉缇·柯缇，“而家族的那些朋友们，从来没关系过我的下落和死活……从来没有。”

——你说，这样的人，值得被我原谅吗？

这句话，菲利路没有问出口，但是赛菲斯狄忒却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读到了他的困惑与纠结。

“要原谅他们。”裹着毯子慢慢地凑到紫水晶牢笼的边缘，赛菲斯狄忒从监牢的缝隙中伸\出左手，轻柔地拉住了菲利路的手，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慢慢抚\摸着菲利路的头,这让菲利路心里感觉到许多的温暖和一些想扑到赛菲斯狄忒的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自己。你被心中的这份恨意折磨得透不过气，更别提幸福和快乐……你的父母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你的狼群，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这是原谅，也是解脱。”

“原谅？解脱……”菲利路低下头看着被赛菲斯狄忒拉住的手，没有挣脱，“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

“菲利路。”轻轻地叫了一声菲利路的名字，赛菲斯狄忒的眼中满是鼓励，“说一句原谅，没那么难的。”

“我……”菲利路张了张嘴，原本灵巧的唇舌此刻却无比笨拙……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和语气，在群狼、风雪和赛菲斯狄忒的面前，终于吐出了那几个简单却艰难的字，“我……原谅。”

眼泪与话语同时落下，菲利路不得不承认，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心里确实涌上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爸爸、妈妈，现在的我，终于可以放下。

狼群似乎也感受到了菲利路心情的变化，银月默默地走到他跟前，将两只前爪搭在菲利路的身上，凑近他的脸，然后，一下一下地ti\an舐他。

“银月……你们，也在为我高兴吗？”菲利路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银月光滑的皮毛，而另一只手，始终被赛菲斯狄忒拉在自己的手中，没有松开。

“菲利路，做得好。”拉着菲利路的手已经被朔风吹得冰凉，但赛菲斯狄忒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对着菲利路笑得无比欣慰。

冰天雪地之中，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悄悄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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