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沧兰 第一章:司云再会

暮雨沧兰 暮雨菖兰 女生小说 | 古色添香 更新时间:2017-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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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千叶之乱后数年,江湖再现一阵血雨腥风。折剑山庄弟子姜承因谋杀师兄萧长风而被当时的武林盟主欧阳英逐出师门,后至覆天顶创立净天教。短短五年,魔教势力如日中天,拥百万之众,其势浩大,中原各派均望风归顺,江湖中人谈之色变。故四大世家与蜀山商议后围攻覆天顶。经此一战,皇甫、夏侯两家门主先后丧命,夏侯少主不知所踪,而欧阳与上官两家均死伤惨重。纵然姜承最后被封印在女娲石中,却也是惨胜如败。此后多年,人们纵然再议论此事,却也是徒增伤心而已。

茫茫神州从不乏风景秀丽之处,可谓北有天池,南有苗疆,东有蓬莱,西有昆仑。但很少有人知道在秦岭之南,却还有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这里群山环绕却又前后相连,形成了一座座单独高耸的山峰。一些矮峰便沿地势将这些山体串连起来,颇有五指山的风范。这里终年云雾缭绕,晨光或霞光透过云雾而射向大山时,恍如世外仙境。山上的青松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茂盛,而且白色的阳光被云雾解离为七色后,更像一条条七彩绳,将这些圆润可爱的山尖拴在了一起。从山下望去当真是仙云缭绕,如梦似幻。

这绵延数里的司云崖还有个传说呢。相传秦建元年间,前秦大将军慕容垂率军征战至此。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但到了这里却再无出路了。慕容垂惊问是何缘故,兵卒报说石质太硬,刀枪剑戟皆不能入。众人正愁间,眼见天边霞光涌动,似有老者踏云而来。慕容垂连忙向老者求救,老人却只丢下四个字:见云而开,说罢便飘然而去。众人均不解其意,无奈之下慕容垂只得下令绕山而走,怎知大军绕过一峰后,只见前方山头云雾大起,“轰轰”似有雷鸣,少时,这秦岭南边最高的主峰竟然一分为五,峰与峰之间正是翻越秦岭的捷径,大军因而得过。后慕容垂询问当地方士,方士言道:“此山脉连昆仑,必是将军凿山动了地气。”慕容垂百感交集,乃将此山命名为“司云崖”。此后行军打仗,慕容垂皆小心翼翼,多用栈道,再也不凿山而行了。

如今,南面的司云崖与北面的终南山,一南一北,遥相呼应,继而成就了秦岭如诗如画的风光,名震江湖的折剑山庄,正因此建在了秦岭。

司云崖下有一个小山村,名叫银溪村。因山中溪水流经此村,每至午夜,水面便泛着银光,故而得名。山村多年来宁静而又安详。村中之人虽世世代代生活在司云崖下,却也不敢冒然上山,因为这里仙气环绕,被吸引来的可不光是人类,更有众多的精怪在山中安身,乐得个相安无事,这才是最好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山顶射向了这个安详的山村,村中有三百多人,街道呈简单的“十”字形排列,而在旁边的小酒店,一个绿衣女子正懒洋洋得靠在旁边的木桩上。

这是个风尘仆仆的女子,精巧的五官优美得散布在她白皙的脸上。初一望冷若寒霜,但继而细看,却见这寒冰之下竟是倾国之容,只是在这阳光的照耀下,玉人柳眉微蹙,朱唇略启,平添了几分江湖中人的洒脱。微风拂过她的鬓角,拂过她右边长长的鬓发,又拂过她左肩上两根整齐得埋在脑后垂腰长发中的发辫。可清风似乎并不满足于抚摸她一头乌黑光亮犹如瀑布般的秀发,转而又继续挑动着她的衣领,拍打着她右胸上那朵娇艳的纹身兰花,最后索性将她的衣摆也掀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双迷人修长的双腿。

“这该死的风......”

女子喃喃咒骂了一句,与其说是在咒骂,倒不如说是在挑逗,因为女子沉稳的玉音中并无半点怒意。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将怀中的剑抱得更紧了。这柄剑长约四尺,剑柄长一尺,因剑刃外罩着一个青铜色的剑鞘,故不知是何模样。但这青铜色的剑鞘倒是和剑柄的颜色很般配。剑鞘上刻着一些菱形的云纹,而剑柄看上去则十分古朴,除了柄头上的一个圆环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了。唯一令人有些担忧的就是这把长四尺宽两寸的长剑与抱着它的那个苗条纤细的女子实在有些不般配。

“客官,您的酒装好了。”店小二从店中跑出来,一脸的兴奋,而他的右手中握着一个精巧的青花瓷瓶,瓶口还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女子满意地闭上了双眼,轻轻闻了闻了这酒香。

“云香醉......我就喜欢这儿的酒......”女子接过瓷瓶,顺手甩给了小二几块碎银。

“谢谢您,客官,您慢走。”小二眉间眼间全是笑,得美人一句赞赏当真是让他全身都要燃烧起来了。但那女子却不再理他,而是将瓷瓶放入了右边腰间的布口袋,然后快步向山上走去。

“这个蠢货......一定是新来的,我都来了两回了,还这么大惊小怪,不过今年这酒确实不错......云香醉......酒如其名,清新淡雅,没有世俗的红尘之气,你们肯定喜欢。”

想到这里,女子淡淡一笑,加快了脚步。

因为司云崖终年云雾缭绕,加之又有不少精怪灵兽,来的人少了,自然见不到全貌的人也就少了。但那女子却如脚下生风一般,一路走得飞快,似对这山岭中的道路了然于胸。

行至半山腰,女子抬眼向山下望去,只见茫茫一片云海,但山下的风景还依稀可见,银溪村在两山之间已成了巴掌大小,而再往南便是一片丛林了。女子淡淡一笑,又抬头看了看天,如今正是巳时,太阳还未升至最高,但阳光却已十分强烈,没了云雾的阻挡,山中的青草,绿树开始贪婪得吸收着阳光,继而才成就了司云崖上茂盛的林木。

半山腰有一片开阔地,这里左邻山崖,右靠绝壁,后方是一条笔直的山路,绿衣女子正是从这条山路上来的,而前方则是一条蜿蜒小路,自然是通向山顶的路了。

女子行至此处便停了下来,凝目望着绝壁下的一块大青石,眼中的精光渐渐化为一片流云,而她的嘴角也借此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微笑。不多时,女子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这石头形似一个巨大的鹅蛋,上面钻了个孔,而在孔的周围围绕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这便是司云崖上著名的五音石。只要用法力激荡,即可发出优美动人的音符,这可是许多人都想要的天下至宝呢。绿衣女子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了一声,便向前方的山路走去。

至午时,阳光肆无忌惮地将它全部的能量投向了司云崖,越往上走,青草香味伴着花香充斥着山岭的每一个角落,而林中不时传来的鸟叫更让人心旷神怡。复行数十步,右侧的瀑布冒出巨大的水汽,笼罩着绿衣女子所站的小木桥,水很清,但因水汽的原因显得有些发白。

“希桓,苍葭......”

女子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名字,继而又是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从银溪村至司云崖主峰需要穿越四个山峰,其间重峦叠嶂,山岭之间怪石成群,但与林木一结合却又是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终于,绿衣女子登上了主峰,两个高耸的山峰之间是一条宽敞的石道,登上几十阶石阶后便是一大片开阔地。两旁都是林木,前方是悬崖,后面还有一条通往别处的小路。

女子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眼中的流云又化为了一片柔情。他麻利地接下腰间的布袋,将它提在手里,然后缓步向前走去。走到悬崖前,女子停住了。只见前方是一片真正的云海,白茫茫像一团团巨大的棉花,山下的风景早已全不可见。清风徐来,女子秀发衣衫尽起,更增风姿。

女子纤指理了理纷乱的云鬓,然后沉沉叹了口气,半跪了下来,解开旁边的布袋,小心翼翼得拿出三只漂亮的青花瓷酒杯,依次摆在前面的石地上,最后再拿出了那瓶酒香四溢的云香醉。

不多时,浓香的美酒变成三支小小的水柱,精准得落进了三只小酒杯。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女子满意得收好酒瓶,再将长剑横放在了三只酒杯旁边。

“夏侯少爷,今年过得可好?不过有瑕妹子陪着您,想必您每时每刻都很快乐吧。”女子轻声说完,拿起右边那只酒杯,对天敬了敬,然后将杯中之酒缓缓倒在了面前的石地上。

待酒都浸润进石缝后,女子不慌不忙地拿起中间那个酒杯,悠悠说道:“瑕妹子,我真羡慕你,你不仅可以脱离这尘世的苦难,而且还可以和夏侯少爷一起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说罢,也将杯中之酒倒在了面前的石地上。

两杯酒下去,面前的青石地上似乎也泛着淡淡的酒香,女子微微一笑,拿起了左边最后一只酒杯。那一刻,她的目光静静地停在了地上的长剑上。转瞬之间,目光中已是一片柔情,脸上也温和了不少,似乎换起了她一段深深的思念。

“沧行......”

女子的双眼有些模糊,闪亮的水光在她双目中不断交织着,有那么一会儿,她似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最终她还是抿了抿樱唇,开口说道:“沧行,这一次我带来的可是云香醉哟,去年的胭脂醉你还喝得惯么......呵呵,脂粉气太重了......不过今年这酒你可得好好尝尝,沧行,祝你吃好喝好......”

三盅酒祭完,女子收好了酒具,左手拿过长剑,站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女子首先听到的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女子一惊,猛然回头。这是一张英俊的脸庞,只是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太多的印记,只有从他明亮的双眼、入鬓的剑眉和慑人的英气才能依稀看出他昔日的风华。清风一过,他的长发与衣衫也飘了起来。

“是你......”女子一惊之余,双目已快速打量了来访者的全身。他没有穿那件门主的衣服,而是当年那身轻便的侠客装。阳光射在他那黄白相间的衣服上显得他十分得精神,也十分得沉稳。

“暮姑娘,许久不见,你为何从来不到开封来找我?”来访者沉声道。

这个叫暮菖兰的绿衣女子淡淡一笑,说道:“皇甫少爷,噢不......皇甫门主,您功力看来是没什么长进呀,我去过皇甫府不下两次,您一次都没有发现我吗?”

皇甫卓哑然一笑,说道:“别皇甫门主,皇甫门主得叫我了,你还是叫我皇甫兄吧,故人相见,这些俗礼不用理会。至于没发现你......也许真是我疏忽了,不过暮姑娘言外之意就是你的功力进步不小呗”

暮菖兰微微一笑,说道:“您怎么不穿门主衣服?”

皇甫卓哈哈一笑,走到暮菖兰身边,对着面前茫茫的云海说道:“那个书呆子,我若穿门主衣服出来,他未必便认得出我,而且这身衣服......”皇甫卓说着低下头来,深情得看了一眼他这身年少时游历江湖的衣服,沉声道:“这身衣服本身......就是回忆的一部分......”

“回忆么......”暮菖兰喃喃道。

“很多时候......人就是靠美好的回忆支撑着,比如我......”

暮菖兰撇了撇嘴,淡淡得说道:“至少您还有皇甫府,还有那么多崇敬您的弟子,您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怎么能只靠回忆过日子......”

皇甫卓略微一愣,沉声道:“这些江湖纷争,江湖恩怨又岂是我向往的?家父留下的重担,不得不扛......”

暮菖兰悠悠叹了一口气,静静得说道:“我知道......所以这些年我每次进皇甫府的时候,都只是看看便离开了,您日理万机,我实在不忍心打扰......”

“我倒是真希望你来打扰。”

“你......”

“暮姑娘,三年了,这份回忆的重担一直都是你在担着,真是苦了你了。”皇甫卓说罢,转头看着暮菖兰,眼中尽是惋惜之色。

“呵......我不累,这也没什么,我还是和往常一样,行走江湖,做些不平之事,杀些该杀之人,或者接点生意什么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心,更何况......”暮菖兰说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更何况,我有他陪着。”说罢,脸上尽皆温柔的笑意。

“唉,我也是,若稍放下手中之事,早些来司云崖,也可早些见到你了。不过暮姑娘,这三年你武功还真是长进不少,我手下寻了你三年也未见你的踪迹,期间你还来过我府上,最后还是夏孤临发现你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司云崖,因此我才早早在这里等你。”

“您早就来了?”暮菖兰秀眉一扬。

皇甫卓笑了,说道:“你夜入我皇甫府,我发现不了你,而我早在这林中等候,你亦未发现我,咱两扯平了。”

“好身手......”暮菖兰嘟囔道。

“好了,当日我因身上有伤,未能随你们攻入覆天顶。事后我才得知夏侯门主殒命,而夏侯兄与瑕姑娘都不见了踪影。我想你每年都会到这里,肯定有缘由吧,把一切都告诉我!”说道最后,皇甫卓的声音似有些颤抖。

暮菖兰一愣,叹了句:“您不知道还好些,能让您过得更快乐。”

“暮姑娘!”皇甫卓急了,说道:“我苦苦寻了你三年,就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如果一无所知能让我快乐,那这虚假的快乐要来何用?我们既是朋友,这个担子我难道不该分担吗?夏侯兄是我的挚友,我若连他的结局都不知道,我又有何面目再做作的挚友。”

“你!”暮菖兰一惊,显然未料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这世上又多一个伤心之人,但还是请你告诉我,好吗?”说道最后,皇甫卓已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制了。

暮菖兰熟视了他良久,悠悠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苦苦寻我的原因么?看着这个沧桑的故友,又看着他鬓角催生的一丝丝白发,瞒他这三年实在不应该。于是将他们三人如何攻上覆天顶,如何见到夏侯门主的遗体,如何见到枯木,如何得知枯木就是夏侯家二门主夏侯韬,瑕妹子又如何为夏侯瑾轩挡下致命一击,以及三人在云来石上的种种。直到最后枯木附身到瑕的身上,自己又受了伤,只能眼睁睁看着瑾轩一个人去找枯木。

“待我赶到时......他们两人便是从这里坠下去的。”看着身前的悬崖,暮菖兰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胸口不住得起伏着。

皇甫卓听罢,沉默良久,脸上混合着沉重、悲伤、惊讶与悔恨。最终他选择闭上双眼,双唇微颤,继而身子也不自主得颤抖了起来。

“您没事儿吧?”暮菖兰一惊。

皇甫卓缓缓睁开双眼,这时的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脸上的悔恨还没有褪去。

“你见他二人坠下悬崖,那你日后可曾在山崖下发现他们的遗体?”皇甫卓重新开口道。

暮菖兰悠悠叹道:“这一层我早想过了,我把山前善后,山上山下都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也是,我不光在找你,我也苦苦搜寻了夏侯兄三年,至今仍杳无音讯。若非今日见到你,这真相恐怕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暮菖兰点了点头,喃喃道:“当日他二人身受重伤,从这悬崖掉下去的话......”

“不过你不是没找到尸体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哼!那个家伙鬼点子可不少,就这么摔死的话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那个家伙现在肯定和瑕姑娘正躲在哪个风水宝地自在逍遥呢!”皇甫卓突然大笑道。

暮菖兰淡淡一笑,这不过是他的心理安慰罢了。身受重伤之人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方才她说搜遍了司云崖不过是权宜之语,有一个地方她还没去过,她也不敢去。在这山崖之下,呈八字形布着一个深渊,每年她也会在深渊旁徘徊一会儿,以她的轻功,或可下去一探究竟。但她不敢下去,她害怕下去后会见到什么。他两人生前在一起,死后若能同穴而葬,想必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就让这个秘密永化为历史的尘埃吧。

“暮姑娘?”见暮菖兰神色有异,皇甫卓不放心地呼唤了一声。

“嗯......嗯?”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暮姑娘,总会有希望的。其实我先前那一句话不全对,人固然可以靠回忆活着,但心中却不能没有希望!”皇甫卓平静得说。

听到“总会有希望的”这六个字,暮菖兰微微一惊,随即淡淡地笑了。因为三年前也有一个人说过这句话。想到这里,暮菖兰将长剑抱在了怀中,神色间极尽温柔。

这一切自然都看在了皇甫卓的眼里,他也当然明白这份爱意。谢兄得此佳人,想必也是此生无憾了吧。

“好了......皇甫兄,这三年,您又过得如何呢?”为了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暮菖兰改口问道。

皇甫卓笑了笑,说道:“我也没什么,皇甫家的那些事儿我当少主的时候就办得差不多了,况且现在又有孤临陪着,自是方便了不少。三年前大伤的元气也算是恢复了过来”。

“呵呵,如今的皇甫家可是今非昔比呢,我这三年没少走江湖,欧阳、皇甫两家可谓占尽了风头,远胜于当年的南林北沈,您却有门主之才。”暮菖兰笑道。

“暮姑娘何苦打趣我,这都是众人努力的结果,并非我一人之功。况且并非我皇甫。欧阳两家独大,西域上官家未伤什么元气,可谓独霸西域,东都洛阳还有慕容家呢,只不过他们不问江湖之事罢了。”皇甫卓沉声道。

暮菖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皇甫做见她不愿意多说下去,也不好再开口,两人就这么在悬崖边伫足良久,任由云海在他们面前浮动,任由清风在他们身上掠过。

“把你的酒具借我下行么?我也......敬他们几杯。”终于,皇甫卓还是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了。

暮菖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右手中的布袋递给了皇甫卓。皇甫卓接过布袋后轻轻打开,取出那三只小瓷杯,脸上略是一惊,说道:“这......是扬州的瓷器,亏你那么用心。”随后取出那个酒瓶,做工及上面的花釉与瓷杯一般无二。阳光之下泛着漂亮的白光,显然是瓷器中的上品。

“暮姑娘的品味倒真是越来越高了,这虽然只是青花瓷,但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在市面上可贵得紧呢。”皇甫卓说着半跪了下来,将三只酒杯摆好。

暮菖兰轻声一笑,淡淡得说道:“去年接过一桩大生意,得了不少钱,想想每年都要来陪他们喝几杯,这酒具若是差了,岂不是扫兴?所以才到扬州买了这酒具。”

皇甫卓将酒倒好,瓶中的酒也刚好够这最后的三杯了。只听他沉声说道:“夏侯兄,瑕姑娘,谢兄,恕我口才不佳,不能念出什么华丽的句子来,只希望你们无论是在那一个世界,都过得幸福快乐,若是答应了我,请满饮此杯!”说罢,将三杯酒依次淋在了面前的石地上,随后将酒具收好,还给了暮菖兰。

暮菖兰接过布袋时开口问道:“您明年还会来么?”

皇甫卓先是一愣,随即一笑,坚定地点头说道:“可能时间和你对不上,但相信我,我一定会来!我说过了,这份重担不会让你一人扛着。”

暮菖兰淡然一笑,这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呢,但她还是很感激皇甫卓刚才说的那番话。

“既然如此,我的事情办完了,也该下山了。”暮菖兰微笑道。

“也好......我们一起下去吧......”

“怎么?您一个人来的?”暮菖兰秀眉一扬,身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门主,一个人冲进这深山老林多多少少有些让人感到异样。

“啊......没有,我和孤临一起来的,孤临就在山下的银溪村等我。”皇甫卓连忙解释道。

“您的弟子要是知道您跑进这深山老林来见所谓的故人,可不得急死?”暮菖兰笑着打趣罢,收了东西率先向山下走去。

“不会的,我还不会糊涂到如此地步,我每次外出自有一番交代。”皇甫卓说着跟了上去。

两人悠闲地向山下走去,交流着过往的种种,又顺道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暮菖兰不禁心中感慨,难怪瑕妹子说她死后愿意葬在这儿,当真是如诗如画的仙境。

两人下了石阶,往前走了十几步,忽听得身后的林中隐隐传来“轰轰”的声音。

“你听!”皇甫卓停下了脚步。

暮菖兰脸上不仅没有惊异之色,反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我都把它给忘了。”

“什么?!你把什么给忘了?”皇甫卓一脸疑惑。

“不用担心,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到了。”暮菖兰笑着走到皇甫卓身前挡着,静静地凝视着传出响动的那片丛林,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出来吧,傀儡兄!”暮菖兰提气高声叫道。

皇甫卓已经没有时间弄清这原由了。而且也不需要了。只听一连串巨响,前方的树林稀里哗啦倒了一大片,一个巨大的花岗岩石头人从丛林中站了起来,身上还带着刚翻出的泥土,细沙顺着躯赶和肢体的每一个接缝处缓缓流下。看这巨人的个头至少有六个成人那么高,双臂展开有二十个人那么宽,那粗壮的巨腿两个人都不能环抱,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伙。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石头巨人竟然有脸,而且还是一张充满了喜感的娃娃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大笑着的嘴和嘴里整齐的牙齿。但皇甫卓马上又发现了,这张脸并不是巨人真正的脸,巨人是没脸的,这张脸分明是有人用颜料和画笔画上去的。

巨人怒嚎着拔起面前的大树,再轻松地将它们丢到了一旁。

“这......这是你的老朋友?”皇甫卓记得当年大家一起来司云崖的时候见过这家伙,似乎名叫泥土傀儡,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竟成了暮菖兰的“老朋友”。

惊讶之间,暮菖兰早已走上前去,朗声道:“傀儡兄,这张脸满意吗?去年为了画你这张娃娃脸,可是耗费了我十几斤颜料呢,那可是太原的皇家御用颜料呀,贵得要命!今年,你还想来点什么?”

巨人怒吼着挥舞着花岗岩组成的巨手,显然还要和面前这个纤弱女子较量一下。

“暮姑娘!”皇甫卓说着便要上前来保护,但被暮菖兰拦住了。

“放心吧,它不会伤害我的,每年来司云崖,陪它玩玩倒也有几分乐趣。”

“可是......”皇甫卓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这大块头,显然它一巴掌就能把一个大活人拍成肉泥。

“来吧,傀儡兄,陪你玩玩。”暮菖兰不再理会皇甫卓,而是对着巨人笑道。

“暮姑娘,小心!”

“轰”得一声巨响,随即烟尘大起,巨人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暮菖兰刚才站的地方,地面瞬间出现了一个大坑。皇甫卓用衣袖扇开烟尘四下搜寻,却见暮菖兰正悠闲得坐在一棵树上,脸上尽是讪笑。

巨人见一击不中,转过身来,笨重得对着暮菖兰又是一拳,暮菖兰微微一笑,如风一样的闪开了,只听一声巨响,巨人将那棵树拍了个粉碎。皇甫卓这时才明白,随即嘲笑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这个怪物如此笨重,根本就不可能摸到对手,但就怕它耍浑,来点别的招术。

“轰轰轰”又是一连串巨响,巨人打了十几拳,却始终无法伤到暮菖兰分毫,终于也忍不住了,拔起一棵大树向她横扫而去。

哪知暮菖兰不怒反笑,这一招它两年前就用过了,又如何伤得了自己。眼见大树扫来,暮菖兰双足一发力,飞身一跃,竟跃到了树干上,并且牢牢抓住了树干上最粗的那根树枝。这一下巨人无论怎么挥动树干,也无济于事了。

“暮姑娘,真有你的。”皇甫卓笑赞道。

“好了,傀儡兄,明年再来陪你吧。”

这话说完,皇甫卓眼前一亮,只见暮菖兰飞身一跃,跳到了巨人的肩膀上。巨人右手连忙来抓,却见绿影一闪,暮菖兰已跃至巨人的右臂,左手吊住巨人硕大的臂膀,一个空翻后已再次跃到了巨人另一侧肩上。如此反复好几次,巨人已被戏弄得不堪重负,就像一只虫子在身上爬,却又半天抓不下来。看到这里,皇甫卓会心一笑,已知暮菖兰今日有胜无败。

少时,寒光一闪,暮菖兰手中之剑终于出鞘,炫目的阳光之下,这柄剑竟然是一柄断剑。剑鞘长三尺有余,但剑刃却只有两尺,剑尖不仅不在了,剑刃上断裂的截面还清晰可见。剑刃通体灰白,看上去似是平淡无奇,但在太阳的照射下,剑刃中却隐隐泛着一丝红光。皇甫卓一眼便认出这是谢沧行昔日那柄玄铁重剑,可今日再见时,睹物思人,也不禁又一次为之动容。玄铁,又称为陨铁,是天外之物,乃是铸剑材料中的上上之品,凡人得一两便可铸成绝世神兵,更何况这剑所用之玄铁,少说也有三十多斤。在蜀山时,谢沧行兵解后剑刃外层脱落,留下了这柄正中宽仅两寸的细刃,唯有如此,才配得上暮姑娘。

“谢兄,此剑定会护她一生一世!”皇甫卓闭目思道。

长剑既已出鞘,那说明暮菖兰真的不想再玩了。只听一声脆响,剑刃已径直插入了巨人右臂与身体的接缝处。

“得罪了!”

随着巨人的一声怒吼,它的右臂已被卸了下来,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暮菖兰早已了然于胸。紧接着,剑刃插进左臂的接缝处,伴随着巨人又一声怒吼,硕大的左臂也被卸了下来。巨人失去双臂后,怒吼着想用脚去攻击,可这对于悠闲站在它肩上的暮菖兰来说,实在毫无威胁。

“暮姑娘,我猜接下来你要斩断它的双腿吧?”皇甫卓朗声笑道。

“不,我要斩首。”

“咣当”一声,剑刃横削在了巨人的脖子上。头与身子的接缝是最大的,长剑非常轻松地斩了进去,同时冒出一大堆石屑。

“喝!”

伴随着暮菖兰一声娇叱,巨人的头像个皮球一样从脖子上滚了下来,落地时“轰”的一声巨响,激起了一大堆烟尘。失去头的巨人摇摇晃晃,但仍未倒下。只见暮菖兰又闪电般地将剑刃送进了右腿与身体的接缝处,不等皇甫卓反应过来,巨人的右腿也被卸了下来。失去平衡的巨人摇摇晃晃即将摔倒,但在它倒下前,暮菖兰竟再次出手,将它左腿也一并卸下。如此快的身法到让皇甫卓吃了一惊。同时心中不由得感慨:三年不见,她的功力竟是精进如斯。

一连串巨响后,巨人化为了一堆碎石,暮菖兰轻盈地跃至皇甫卓身边,一脸微笑。

“暮姑娘好身手。”皇甫卓赞道。

“我与它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便已知道它的弱点就在那些身体与四肢的接缝处,因此才用巧劲取胜。”暮菖兰微笑道。

这时,未散尽的烟尘中又传来一连串响动,只不过比刚才小了许多。没等皇甫卓惊问,也没等暮菖兰解释。只见烟尘中走出四个小的花岗岩石人。外形与刚才那个大家伙一模一样,但体形却小了很多,只有一个成人那么大了。皇甫卓见它们过来便要出手,但暮菖兰再次拦住了他,同时她自己走了上去。四个小石人将她围在中间,四张娃娃脸极具喜感得盯着暮菖兰。皇甫卓突然觉得这不是四个人包围了一个敌人,而是四个孩子围着一个母亲要糖吃。

“好了,乖,回去好好修炼,明年我再来陪你们。”暮菖兰笑着摸了摸那四个圆圆的大头。

四个小石人发出一阵“呜呜”声,排着队回到了丛林之中。

“佩服,佩服,今日之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皇甫卓拱手笑道,见她竟将这山中的巨怪驯服得如此服服帖帖,心中如何不佩服。

“好了,皇甫兄,今日真是玩够了,咱们下山吧。”暮菖兰目送那四个石头人消失在林中后,转过身来说道。

到两人下山之时,已渐近傍晚,晚霞因天空中云雾太多,因此并不显眼。

“今日歇息一晚吧,暮姑娘可有住处?若没有可到我的驿馆来。”皇甫卓说道。

“不用,我有住的地方。”

暮菖兰说罢,转身便向村东口走去,望着她渐渐缩小的背影,皇甫卓淡淡一笑,这三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纵然肩上担着那么多的回忆,却也改变不了你这独行侠的本性。

次日清晨,在银溪村外,三个人站在青青的草地上,一个绿衣姑娘,一个白衣公子和一个黑衣公子。

“暮姑娘,话我也不多说了,有空常来开封玩,皇甫府永远欢迎你。”皇甫卓拱手道。

暮菖兰微笑着回了一礼,颔首道:“有空我自会来见见您这位故人,只希望不要打扰到您工作。”

“哪里,哪里,暮姑娘说笑了,随时来,随时欢迎。”

“放心吧,我会来看您的。”

“门主,时候不早了。”旁边的黑衣男子沉声道。

“孤临,我知道。”皇甫卓回答了黑衣男子后,转过头来对着暮菖兰再一拱手,朗声道:“暮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晨光之下,暮菖兰静静地目送着两人,直到他们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一个绿色的小山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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