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足令 第四十八话 吊孝

诗云：

清冽丝寒染霜秋，凄惶冷切雨绸缪。

鸟死虫鸣雾不散，苦海无边难觅舟。

空晴日曝风刺骨，眸笑眉开泪横流。

不劳财君门报喜，却请瘟神窗撒愁。

次日黎明。

他们五个人回到门口来了，后面还拖着一个浑身是窟窿的女的。

滚滚的风烟扑拂着，晨雾缭绕着，他们几个好像游子归来时的表情，我扶着龙头拐棍，在门口静静地等。

“弑陌没有办法杀死，可能是体内蛊虫较少”枭跟我说，“我们只有不断地注蚂蟥毒，使其持续濒死。”

“……”底下神志不清的弑陌口里不知道在微弱地像蚊子声音地哼唧着什么，我就问：“她在喊什么啊？”

“……”禹下去听了听，然后起来，我看他面色十分难看，“她喊：‘哥？’”

就像原来在被自家人排挤抛弃将近死亡的时候，她现在所处的境界何曾相似，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无时无刻不放弃自己人的名字的。

所以我在危急时刻，总是绝望不已的。

现在我身形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对着地下这个半死不死的东西凄厉地吼道：“让她喊！！！”

“我现在，倒有个方法，不用浪费我们的蚂蟥毒，也能把这个鬼东西死无全尸！绝不便宜了她！！！”我红着眼睛，厉声对他们五人道，然后掣起龙头拐棍，朝着她后脑死命地打砸下去。

木头打在骨头上发出撞击的脆响，我只怕她不死，拼命地打了几十棍，不要说深凹下去，后脑已经碎了，龙头拐棍顶被打出了好几道裂痕，污浊的墨色蛊虫渗出来，把龙头拐棍沿着纹路都染得半墨半棕。

弑陌被打得气都没了，我将近虚脱，我轻声对禹道：“禹，把这鬼东西烧成灰，装在铁盒子里钉死，到后山和南宫夜一起葬了吧，我没有精力去做了……”

夜晚。

灵前的灯火重新燃烧起来，后面停放着久久未动的两具灵柩，前面是祭案，香炉里，幽蓝色的烟气缓缓腾空，后面铺着满院子的麻席，我跪在灵前流泪不止。

“本来啊……不想开口的，因为我知道，一开口，眼泪又得下来了……”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是有的话还是得说，不知道易寒还记得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是因为我无由去惹你啦，还是怀念那个时候，虽然有外忧，可是还是常常感到温暖，易寒还记得吧，怎样跟我熟悉一点的？因为你是一个不爱露形色于言表的人，跟我吵了一次架，我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劝我去和南宫夜罢手言和，我自己几次动摇的时候，唯有你，从来就不惧怕什么表面威严，将我痛斥一顿，使我头脑清醒，每回受挫时，别人选择的是安慰，你选择的是在乎实际，你有一个好的性子，南宫夜的朋友都是刚烈，易寒是远胜于他们的，易寒表面上冷清，可是实际上给人的感觉怎样呢，你还是很讨喜的，狠怕孤独的……”

“玄樱经常把笑容挂在脸上，不知道玄樱哭过吗？玄樱哭的时候还是易寒有用一些的，我还是欠你的，原来南宫夜苦苦相逼，我自己已经怯了，想要不了了之，亏得玄樱努力劝我，不然性命必危，玄樱极重义，南宫夜寻的事，不是三两回了，玄樱没有恼，还是那样对待我们所有人的，不知道当初玄樱走了数天，到底想了些什么，反正还是没有扔下我们不管啊……”

“有些伤痛，真的不是口头可以说出来的，玄樱，易寒，你们先歇着吧，总有一天，还要再见的，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可惜啊，你们就不是我的常客……我真的伤心呐，死了一个又一个，死了的，死不瞑目，活着的，生不如死，故人迅速凋零……”

那两团黑气盘旋弥漫着，久久不散，我沉默地回头看了看他们，我说道：“易寒玄樱放心吧，我们自己细心就是！”

黑气在每个人周围盘旋了一圈，沉沉散去，两团黑气渐渐地透明了，旁边放射状喷涌的黑气都渐渐收敛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两团人形的黑气越来越小，临近消失时，轻轻朝我们挥了挥手。

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浸得满地皆是，这常人看来鬼气森森的墨色气流，此时我们觉得是最可爱的。

迎来了秋天这灰霾弥漫的天气里少见的日出，东边第一股曙光划破天际的时候，高高供奉着的玉笛和长剑，都折射出了异常璀璨纯净的流光溢彩。

缺了两条腿的三足鼎，还能立起来吗？

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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