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大天尊 第三十四章 大无量

“所以说，你儿子带着一只小狐狸，正隐居在小池镇旁边的一个山洞中，借助地火之力镇压寒毒。”王玄都淡然说道。

在他座下，却正是一身纯白如雪的九尾天狐，一张狐狸脸上，清楚地写着“幽怨”二字。

“这我相信，不过，”九尾天狐不爽说道，“为什么你非要骑在我身上？”

舔舔那嫩红的长舌，“她”笑道：“也许，你想看看姐姐变成别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好久没有穿过人类的衣服了呢。”

“因为我实在懒得靠自己走了。”王玄都手上诡异地捧着一个茶杯，杯中是淡蓝色冒着丝丝寒气的液体。

轻啜一口，王玄都打了一个冷颤：“凉爽，上官老头给你布下的阵法想必花了很大工夫，好精纯的寒气。”

“再说了，你就一只狐狸，虽然长着九只尾巴，也不代表你是人啊，有毛就够了，非要变人穿衣服干什么。”

“原来还是嫌弃人家是狐狸吗？”白狐语气怨念婉转，好像受气的小媳妇，令人心旌动摇。

隐隐感应到背上盘坐那人手中杯盏里精纯的寒气，白狐语气一转：“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能够直接饮用那无数寒冰中提炼出的“九寒真水”，这种东西脱胎于九寒凝冰刺，小六沾染了一点，就被这寒气浸染了三百年啊。”

一人一狐正在玄火坛外的路径上慢慢踱步，不慌不忙，竟然好像夜游散步一般。

旁边偶然有巡逻的焚香谷弟子出现，白狐连任何应对也不需要，仅仅只是看到白狐真身，对方便呆呆傻傻的失去了意识，走出一段距离又不知不觉恢复了正常。

即使王玄都有着强大的神念在身，天生比修道者的灵识高等，但是在这如此自然的魅惑之力上，终究还是比九尾天狐要差一些。

不过，就是可以做到，王玄都却也不喜欢动用如此精神控制的手段，若要说为什么，也许就是自家性格吧。

对九寒真水的问题暂且不提，王玄都也只是兴致到来，动了品尝诛仙世界修士能够凝聚最高等阴寒真水的念头，这种级别的精粹寒气对他既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坏处。

他道：“其实，九尾天狐你心里清楚，修士和妖物终究不是一个种族，这种差异性是永远不会消除的。”

顿了顿，轻笑道：“再说，我和你一样，也不是人，我是神。”

“神？”九尾天狐声调陡然拔高，惊异问道：“什么神？你说的是兽神？”

“比他高等一些。”王玄都收起茶杯，摊手笑道。

“所谓兽神，其实是天地戾气凝聚而生的生命体，也算是天地造化的灵物，有着戾气不消则本身不灭的性质。”

“但他终究不是神，只是某种特殊的元气生命而已。兽神相比于真正的神，还缺少了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九尾天狐问道。

“神性。”

王玄都语音缥缈，仿佛来自无穷星空般亘古长存的气息散发而出：“神性是神的权柄，是神应大道而生的象征，是这混沌宇宙给予神的身份象征。”

王玄都参悟了太始天元册全部内容之后，对天地的认识深刻了许多，联系巫真的一言半语，已经推测出了很多信息。

“兽神特殊之处唯有他的生命形态，但是他在混沌宇宙的格位，与一只蝼蚁更无二致，之所以能够号令万兽，凭借得不过是一点心中戾气的同源而引。”

“格位？什么是格位？”九尾天狐只感觉自己今日片刻时间从这青年道士口中所知，比得上以往千年的见闻，这位自称为神的青年句句都是这方天地的人无法想像的秘密。

“所谓格位，可以理解为权限。”即使是王玄都，也要思索一下如何给这只大妖讲述，不免停顿片刻。

“想象一下吧，假如你是凡间的大财主，家财万贯，势必要请很多位管家去管理家业。”王玄都比喻道。

“把财主的家业比作混沌宇宙，那么管家们就是一位位的神，神有着自己的权力，但也有着调和混沌宇宙的职责。”

“那么万物生灵就是庄园里的普通人？修士就是管家手下的工头？”九尾天狐虽然是妖物，但是好歹阅历丰富，对凡间了解很多，也接话道。

“不不不，”王玄都摇摇头，“所谓万物生灵，其实就是地里的庄稼而已。”

“土地滋养生灵诞生长大，然后再容纳生灵的残骸，化为肥料，滋生下一代庄稼，其实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而修士，其实是地里的杂草，不，是妄图成为杂草的庄稼，他们意图规避生老病死的轮回，永远生长的土地中，甚至修炼成植物妖怪，从地里爬出去，成为无需借助土地就能自行生长的植物。”

王玄都思考着自己探索的种种道理，并尝试解释道：“成了仙的修士，才可以称得上杂草。修炼到能够超脱这方宇宙的境界，才可以称得上是植物化作的妖怪。”

“那，其实万物生灵的作用，不过是被神收割，然后化作肥料吗？”九尾天狐只感到阵阵寒气从背上传来，温和而又强势的道士，这一刻在“她”感官中，化作了一尊漠然收割万物的神祇。

“你不用害怕。”王玄都笑道。

“你们的死亡，乃是自身格位注定。除非能够改变自身的格位，变成不会自我凋谢的杂草，也就是仙人。神的作用，不过是防止别人偷庄稼，以及创造出适合庄稼生长的环境罢了。”

“你想想看，对于庄稼而言，还需要收割吗？即使是不去管它，终也会自行枯萎死去。”

“这倒也是。”九尾天狐反应过来，落寞道：“世间即使是再强大的人，也终究有沦为尘土的一天，比如当初的玲珑娘娘，再或者……”

“而且，混沌宇宙所需要的，并非是生灵的肉体与灵魂。”王玄都打断了“她”。

“混沌宇宙需要生灵去生活，去修炼，以为宇宙提供足够的新陈代谢速度，从混沌中更快的汲取养料，加快它的长大。”

“所以说，生灵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不断的繁衍，不断的修炼变强，生灵越强大，宇宙就会更强大。而神，则是呵护生灵的发展。”

“这样，才是宇宙和万灵的真正道理吗？”九尾天狐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问道。

“这是我目前所能领悟到的情况。”王玄都摇摇头，“说起来，即使是神，混沌宇宙的管家，又怎么会完全了解到一切呢？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是什么格位的存在，终究不过是求道者，追寻一切的道理与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九尾天狐问道，王玄都所讲的一切，让“她”的心中竟然有些发热。

“你所说的混沌宇宙，到底是什么？”

“混沌是一切的源泉，而上下四方曰宇，古往来今曰宙……”王玄都伸手一托，托起一团光影，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圈、球、点、线，以及一些无法描述的图案。

“你仅需知道，这一方天地在整个混沌宇宙中，不过是沙数天地中的一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