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熔火

披上幻灵衣，好不容易偷偷溜回来。慕思平打开封印，一手伸进去，牢牢抓住这只软泥鳅。

无相魔心思一转，把身子一拱，那长蛆的头尾节节变化，蜿蜒着成了一条长蛇。

它嘿嘿一笑，尾巴往对头胳臂上缠绕，仿着蛇类，能轻易将人绞死。

慕思平还抓着它的尾巴，轻轻一捻。

“哇呀呀！”好似蚂蝗爬上了盐巴，变大的个头又复缩小，很快恢复常样，他身上迸出朵朵绿花，接着紫气一闪，火炭似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窟窿，它闷声怪叫，“慕思平，你不得好死！”

“刚刚才想起来，你之前的要求，还没有完成。”此时无相魔身长不过一尺，也就长虫也似，慕思平指尖操控着一团紫气，按上它的头部。

它立刻不叫了，“你..你答应过我什么？这..这是什么元气？”长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就是我的元气啊，见识了么？”慕思平另一双手把住它的尾部，把整只虫倒提起来。

“这..这是？！不，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有这种元气！”

“你叫无相魔？你自己不还是没有元气吗，也许你附身的人太多，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慕思平翻翻脑袋，”《道者遇魔徒生存指南》和《魔踪秘闻》这种书对魔族高层往往语焉不详，但只有你，虽然少了出身来历，哪些哪些事迹倒是清楚地很，你活跃的时间也不是很久，从星原大战之前几年到现在。”慕思平盯着它，可惜看不到蠕虫的表情。

“难道说…你才是大魔师？”无相魔还在自个儿唠叨。

出乎慕思平意料，黑蠕虫感受到这种元气后，整个发了狂，头部一耸一耸，，拼命要贴近慕思平手腕，像是染上毒瘾一般，不断要求着再感受一下那种气。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再考虑给你看。”慕思平认真地盯着它。

“不，慕思平，听我说…”

“无相魔!我问，你答，不然我只能问你的魂魄！“

“好，我一定回答。“这魔灵倒是答应地干脆。

“你好弱，比起鬼八方影魔差得远，是因为自己是个元婴么，或者说，魔元婴。“

“哈，这问题..”无相魔左右蠕动，嘿嘿笑着，“慕思平，你不是想要我的道术吗？你天赋异禀，从影魔那儿学了身外化身，我能耐上是比不过，可我有一项法术，除了现在的大魔师，没有谁比得上我！”

“你这附身的能力？”慕思平摇摇头，“算了，变成你这怪样，旁人还真不稀罕。”

“不稀罕？”无相魔怪笑一声，“你还真的不稀罕，不过，我猜得到你会想要什么。”

慕思平望望这个不成人形的怪物，露出瘆人目光。

“本来要把你卖给猫鬼，可想想苗由己那老猫说得好像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真要是你到它手里，也要犯怵…”

“嘿，我敢说就是斗廷也未必敢收！哪怕是把我卖到琢磨宫，要不了几个月，咱俩没准又是可以见面。“这魔头嘿嘿直笑，对这提议并不反感。

“算了，留着你也是个祸害。“慕思平想想这东西没法出货，对一般人还是极度危险的货色，身上也没几两油水，审问的心思也就淡了。

“慕思平，不鸿蒙..慕思平。你不能杀我，你不知道，五九之会…你跟我们就是一样的..你…”慕思平没有听这絮叨，一指按上蠕虫的头部。

“慕思平…那样的元气..怎么可能是..我等着你，等着那帮..把你..”大蠕虫生命顽强，一时未死，可随着紫色元气蔓及全身，所谓无相，成了一个泡影。

一个黑中带红的魂灵，像火焰般燃烧着，漂浮到慕思平手心。

“天魔无相，聊胜于无吧。”

从午夜到天明，慕思平一直在研究这个灵魂，这个无相魔也差不多活了百年，上半辈子是个庸庸碌碌在西境戍守的道者，虽然也勤恳、也耐劳，可他一非世家，二者才能也不够出众，三来这戍边都是苦哈哈们呆的地方，就是有伯乐，也不乐意来这样的地方。

倒是经过几次生死，命格里头多了一股韧劲和狠劲，想到自己要在在边戍之地蹉跎此生，终日与荒土沙尘为伴，死了搞不好还要曝尸荒野，这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就此扎根在灵魂里。

后来某次常例式的边境道魔冲突，那魔徒在同阶下肆意纵横的身姿，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头。

边哨沦陷了，太叔家的人带着残部跑到兜率城，而他，和一众缺胳膊断腿的道者被一同俘虏，当一个穿着青衣，扮着怪相的家伙问他是否想看看生命的真谛的时候，他犹豫了，心中的蛾子破茧而生，他孑然一身，在生命几乎没有活头的情况下又萌发了灰暗的色彩，只是这一次，他坚信，是有意义的。

他见到了大魔师，在那张英俊却深沉的仿佛在凝视深渊一样的眼睛下，它交出了灵魂…而后的片段变得零碎，他纵横肆垐，凭借着无相的魔法，骗到了无数道者，背叛的快感，充实了他的灵魂，也造下无数杀孽，凭借着那股聪明劲头，他和其余六人并列，成了魔道魁首的左膀右臂，他仿佛无怨无悔，他得意，他疯狂，他的灵魂渐渐扭曲，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浏览完记忆，就是这套‘无相天魔’的变幻法，慕思平对照着《幽明通玄录》、《世间诸相通视》，以及妖怪们的《玄玄化身》，慢慢研究。

砰砰，传来一阵敲门声，慕思平眼睛一扫，“进来。”声音清晰传到屋外，大门卧室门应声打开。

“你在这。”方非一伙走到门前，简真和吕品明显是故意跟着。

慕思平一瞅他脸色，“你好像病了，最好找天皓白道师看看。”

“我来想问你一件事。”方非脸色灰白，中气倒是未曾消减。

慕思平仔细看看他，“是燕玄机的事？上次和你说过，还不死心。”

“你，你知道？”小度者好似看到了救星。

“燕玄机的事情，我是在书上看的，你去渊博馆查查，这样更能让你记忆深刻。”

“不满意这个回答么？我还有点事，书看到一半，有时间再去找你。”慕思平一挥袖，三人恍然间被送出屋外。

外面三人一见如此架势，也只好离开。

屋内慕思平却合上书本，往二楼望去，“天道师么？虽然人家不在，但贸然进了司兄闺房，要是人家知道了，也定要计较。”

“所以这件事还要请你保密。”天道师顺着话头接下去，笑着从二楼施施然走下。

“你有事想问吗？”慕思平话刚说完，那边天皓白脸色微变。

“天魔无相！”他笔尖一抬，又旋即放下，紧皱眉头，“你确实是慕思平，你学了天魔无相？”

“无相魔是在我这儿。”无相魔的道术不仅能变化，还能读心，慕思平在刚刚方非那儿就用了，这儿却是因为初步实践，叫天皓白一眼看破；想到这儿，对方的心思，立即云遮雾罩，看不清了。

这会儿再去读心，纯找没趣。慕思平放下书本，像是迎接老师的学生。“这样的法术有趣，我混着妖怪们的迷幻法门，研究了下。”

“慕思平，你能将无相魔交给我吗？”天皓白眉头微微松开，“我认可你的能耐，可你毕竟还是个学生，无相魔，那是饱经岁月的怪物，你也许能战胜它，可它们最可怕的，还是那歹毒的心思。”

“若是天道师早来一会，说不定就得逞了。”慕思平面上没有变化，声音里却有一丝笑意，像是在赞叹这机缘巧合。

他把手一翻，一团魂火就这样被托在掌心，相比无相魔刚暴毙那会，消散了大半。

他不愿透露自己炼魂的行为，把问题轻轻揭过，“一不小心，把魂魄也打散了，魔道中人，两魂六魄，够稀奇的。”

天皓白用符笔一引，那团火焰却是纹丝不动。

慕思平手上一握，‘啪’地一声脆响，魂火就此寂灭。

“天道师，截胡可不好。”慕思平轻轻拍拍掌心。

“没有了它，这就无法向斗廷证明，无相魔来了玉京。”天皓白苦笑，“你也看得出，我的苦心布置，向斗廷证明魔道大敌的危险，也都赴之流水。”

“天道师，叫醒刻意装睡的人，可要冒着大风险的。”慕思平话语一转，“其他的魔徒尸体，你得找一个养蜘蛛的女妖精要，天道师也该是知道的吧。”

天皓白望了望他，“你抓住消灭了无相魔，这是一件大功，可它必定将无人知晓！我在学宫里宣布这件事，你们毕字组也能加些分数，”他深沉地感叹着，“这也是我这个老人在这件事上能做得到的事情了。”

“红尘是个大熔炉，震旦也是个大火炉，天道师可不要把我放在火上烤。”慕思平径直从他身畔走过，“没有证据，先别说旁人认不认得下，这么一下，校内的校外的，视线全投向这里，那边的魔徒，闷声发财，就是天道师你想要的吗？”

“这件事反倒是你看得透彻，”天皓白跟着他走出屋门，望着天际，脸上透出一抹苦涩。

雪还未停，在天空纷纷扬扬地，二人的肩头却半点都无。

慕思平站住未动，今天是第二天假了，络绎不绝的家长群已经把孩子都接了回家去，校园内冷冷清清，连腊梅都因为不当的打理消失了踪迹。

“慕思平，你离天道证明，已经不远了。”天皓白突然出声。

“如果你下一学年提前得到天道提名，会去想什么？”老道师轻轻挥舞符笔，眼前清出无数条道路。

“天道师，去看看方非吧，他身上附了个鬼影子，”慕思平一步一步朝校门走去，“我不认识，没敢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