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换斗

“你门路倒是挺多…”空中，慕思平回望贝清莪。

“南凕岛不过是凑巧，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在玉京。“少女shen出食指，微微摆动，眼神瞄向灯火璀璨的玉京城。

慕思平默默思索，“是燕眉？她在玉京，这么说，你骗了叶幻士。“

“我可没有骗人，十二凤凰确实是来寻燕眉的，而燕眉本人也需要一样和他父亲缓解的味剂。“

“我在塔里的时候你去找了燕眉？“

“顺便帮了一下禹笑笑，我只是联络了一下。“少女用两手食指比出一gen短线，”又饶有兴味地看他，“塔里除了烈鸢外还有别的隐身人，可有什么发现？”

“别的？”慕思平回味一下，“没有发现。”

“没有惊诧的表情吗？”贝清莪只见到一个慢慢思索得出结论然后又放弃思考的男孩。

“你知道？”

“我不知道。”少女别过头，“但是大约猜得到。”

“哦。”慕思平轻轻发出喉音。

“终于有了点默契了。”少女反倒有了一点笑意，慨叹着，“以后都会告诉你。”

而后他们一起望向前方，望向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灯火通明的玉京。

“那里，浑天城，四神城包裹的中央区域，才是要去的地方。”

“这座不寐的大城，熟睡的还是人心吧。”慕思平低声嘟囔。

“这会又是郁郁不得志的青年腔调啦，别人是越来越老城，到你这儿岂不是返老还童？”

“该走哪儿，”望着四通八达的甬道，慕思平开口发问，只是话音好似只说了半截便硬生生停顿。

“他们。”贝清莪随手一指，时候虽然晚了，跟上那些少年道者，在这个时候以这个方向穿越甬道的，一定是考生。“

二人吊在数人身后，甬道过去，眼前是一片粉白的墙沿，上有门户，像是山水画中点睛之作，寥寥数笔，拱形门户一目了然。门旁是一岗哨，，执勤的道者对往来考生极速挥笔，拓印其形貌，防止舞弊。

待到贝清莪走近门前，轻轻吹口气。

那气流如瀑如柱，形同实质，而前后一众考生视若无睹，气流飞速上升，跃迁至门子头顶，如雪般下落，看门人如落冰窟，一阵-颤/抖过后，机械式地对考生眼前一笔一划。慕思平慧眼一观，便觉察那人暂时魂魄不守。

贝清莪凑近他耳边，“成了。“慕思平一愣，又听耳边小声的解释，”我俩可没在天试院院长处那录影照形，这里核查要是出问题还得找道师帮忙，这样最方便。“

两人来到内里，只见白茫茫一片，无垠无际，立在空中，脚下同样空空荡荡，不辨东西。

慕思平举目一望，便知白幕中关窍，伸手一抓，掌心元气内聚，几片看不见的幕布被兹拉一声撕开，形形色色的小道者们纷纷探视过来。

“来，这边。”贝清莪略显焦急，拉着慕思平到角落蹲下，浮在空中。

耳边喧嚣之声尽去，只剩少女靠近的面庞，翠绿色的眸子中央是灿烂的金黄，微分成重瞳的模样，小些的附着在主瞳之侧，蓝底红边料，犹如主星环抱的客星。

慕思平第一次完整地注视这样的眼瞳，记忆里稍微有些模糊，记得初遇时那双眼睛似乎不是这样，就在分神之际，少女身上突然放出灿烂的微光。

着光芒并不刺眼，散散漫漫地浮现在体表，淡huang色的，如朝霞如晚晴，少女盘腿而坐，浮在半空，元气罩渐渐变得湛蓝，因而这恍若佛光普照的一幕只有慕思平一人得见，贝清莪zuichun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又连忙闭合，她将置于双tui上的手臂缓缓抬起，动作沉缓，如举千斤。

这是一个邀请。慕思平盯着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少女的手在空中停滞不动，当两双手的手背手心将要碰触的时候，素白而不见骨骼经络的纤手先一步抓住了它，如阳光一般温暖的金光从此处传递到彼处，光晕充斥在元气罩内，如水波流动，却未有丝毫外溢。

时间在里头暂时被忘却了。

当慕思平睁开眼准备直视温和的‘阳光’的时候，只见对面的女性玄发披散，遮住了脸面，头上是绛色的发结，从前头看不出形状。

“你是..”声音在发出的原地就被打断，只因对方的一个呼吸，让慕思平气息紊乱了一下。

这也许就是一个信号。-——对方要动了。

缓慢而坚定地，是对方抬起的左手，而后直指心肺的，是炘长的食指。

待到对方手递到半途时候，慕思平才后知后觉似的伸出右手食指。而对方的动作变慢了，似要等他跟上。

慕思平满腔疑惑，他既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明白此举的用意，甚至感受不到丝毫的亲近感，只有丝丝的熟悉。

熟悉到无所谓性命相托。

二指即将交汇之际，慕思平元气灵气纷纷归集于体内。而对方毫无变化，甚至感觉不到呼吸。

慕思平的手还是点了上去。

指尖相触，不同于元气灵气的能量从无形中升起，两人的位置毫无变化，可慕思平却感觉四周都在悄然旋转，身下不知何时产生了一股炽烈旺盛的力量，而对方身上虽然毫无变化，可动静之间只觉得对面左右流动的空气都在禁止并缓缓下坠，对方给人的感觉愈发空灵缥缈，远在遥不可及的彼岸，虽近在咫尺，却不稽远在天涯。

若是以太极相较，那慕思平就是落在‘阳’位，动则燥，所以处静；而对方落于‘虚‘位，安则笃，是以无常居。

慕思平的手臂热的发烫，他一手挥开袍袖，却见度凡印上直立的高树下方多了翻腾的海浪，顶上现出庆云，树身隐隐披洒着霞光。

还未等仔细查看，头脑中突然传来一阵音识，盘散着，流向四肢百骸，一身骨骼仿佛溶化，从体表体内消散了踪迹。慕思平惊奇之余，难受与舒shuang交替，欲喜极而号，偏偏又发不声音。

光芒渐渐散去，慕思平灵识清醒，可感受不到外界，却又不是熟睡的状态，只觉得手指贴住了地面，却又无法控制，半点没有力气。

“他醒了吗？“这是方非的声音，貌似就在左近。

方非？方非！方非他们之前还没到，时间过了多久？！

有人朝他面上吹了口气，清清凉凉，是空谷幽兰的味道。

掌心按在了地上，却混混然使不上力。蓦然睁眼，却是少女精致的脸，鼻子以下被阻挡着，眼中还是金绿交加的颜色，哪有什么重瞳。

“呃..”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慕思平困难地眨眼，没有反应过来。

“醒啦..”或许有一声轻笑，“这样可能还不习惯，不过恭喜，以后就是尸解骨消、天生灵体了。”

“什么天生灵体？爸爸说都是骗人的，除非那根本不是人！“大个子简真在一旁辩驳。

“你脸红什么？”禹笑笑瞟一眼大个子。

“呵，有什么..有什么好羡慕的。”简真偷偷瞄一眼膝枕状态的慕思平。

“他..他怎么了？”方非好生奇怪。

“没什么，就是初生的婴儿还不会走路而已。”贝清莪看一眼方非，shen出手指，一一点在慕思平手臂位置。

“你先躺一会，把种种变化弄明白，不过得在拜斗仪式结束之前。”贝清莪瞅一眼已经开始唱名的老笔妖。

除了膨胀的元灵气，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还要多久？”慕思平没费力气就抬起手，可是总感觉软趴趴地，身体如同软泥，方非在左，笑笑和简真在后立着，周围人时不时看向这里，可好似熟视无睹。

“待会拜斗时，心随身动就好。”少女把一截竹管塞到他手里，“狼毫笔坏了吧？也不和我说，拜斗只能用它。”

“嗯。”慕思平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少女似哭似笑，尽管上身坐得笔直，动作毫无异样，但潜藏的不稳定的情感终究没有被完全压制下去，在无形中感染着空气，慕思平轻易体察到这变化中的情绪。

“拜斗结果无论如何，不可对外人说知，”贝清莪又看看里面，四颗星在天上熠熠生辉，“你进去后可不会是这样，起码外面不会看得见。”她的左眼朝慕思平调皮地眨了下。

“天啊，我拜了个八星同光！“却是简真拜斗出来，大呼小叫。

“对了，拜斗步法，我全忘了。”看着庆贺的众人，慕思平猛然想起这件事。

“忘了才好，忘了才遇宝，昨晚教你一套乱七八糟的步法，就是怕你忘不了。”少女笑着回应，“进去之后，凭借你和星辰感应，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看着慕思平朝前面望去，贝清莪满不在意，“他们看不见。”他们身周是元气罩，淡紫色的。“你我合力的成果，除了天道者，旁人压根发觉不了。”贝清莪语气里有小小的得意。

“起来吧。”少女忽道。

“我..”慕思平恰要说难以起身，自身原本关节间甚至不止关节，全身都突然yong出一股力气，把地当成了天，又把天当成了地，他直立起来，双脚踩在空处，却不是奇异的漂浮状，而只是站着，站在不存在的平地上。

“从今往后，四方上下，八荒六合，没什么再阻碍你的了。“少女偏头看向他。

慕思平松松手脚，出乎意料的轻松，在看似绵软无力之间，蕴藉着无穷的气力。“到我了，一会就到你。“少女惜字如金，从他身畔走过。

数秒后，老笔妖声音沉沉响起，“七星齐晖。“全然无刚才调皮气象。

”……..度者-..慕思平“又沉默几秒，空中蓝色的半个月亮极快地报出名字，语音含混。

慕思平眼中亮起灿然金光，于路道者纷纷退避，莫敢直视，司守拙兀自强撑，却被亮光刺痛了眼睛，蹲下身子，眼泪直流，口中哀嚎。

皇秦双目凛然，却不自觉地咪上眼睛，抬手遮挡，天素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

他的双脚仍踏在地上，可是脚步起落之间没有带起扬灰，双眼左右扫视，少女拜斗结束，却没有出来，而自己，现在是满腹疑惑。

“那人是谁？“皇秦低头望向蹲着痛苦揉眼的司守拙。”我.不知道。好像是个度者，之前没在意。“

“藏到现在，都没发觉么？“皇秦想起朱雀火宅强闯禁制的两人。”不，该是我们有眼无珠！“

没有少女踪迹，慕思平心下测算一阵，出来再找不迟，金光微敛，跨步入门。

老笔妖出乎意料地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慕思平走入里间。

“唉，弄虚作假，千百年来头一次，真是别扭。“慕思平进门前最后听到一个老人家的声音。

门前树下，九个脚印，深深浅浅，除了大概对应北斗九星的方位，外行人估计压根弄不明白。

抬头一望，慕思平愣住了。

这哪还用得着拜斗，难怪树下影叶婆娑，银光点点；紫色的天幕上，早已繁星满天。

“到了这一步，就是自个的造化了；方才是我的，现在是你的。“树下有个影子，那影子说了话。

慕思平没去管脚印的痕迹，他看向树后，那是少女的影子，身形虚幻，正向他一步步走来。

他们彼此伸出手，然而少女虚幻的双手只是稍一接触，从头到脚迅速消散，慕思平只看到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点头。

她的？！慕思平再次仰望满天的繁星，这是她拜斗的结果？！那方才的七星齐晖….

慕思平低下头，看向松松垮垮的九个脚印，迈步走去。

这不是斗步，而是简单的踢踏，慕思平左脚扬起一阵软沙，遮盖了阴jing位，右脚重踏，北极印被远远踢开，真人、丹元、辅弼、九个印记被渐渐磨灭，了无痕迹，而慕思平的脚底如同生了gen，难以前进。慕思平突地昂首望天，眼中五行生生灭灭，他取出竹管，掰成两截，往脚底勾勾画画。

北斗九星，在脚底鞋面，灿然明亮。

竹管破裂，慕思平缓举双臂，身躯离地而起，升到高处时，手臂收回置于身侧，头颅微垂，双目紧闭，整个人的生气在迅速消逝，原先冲出体外的杂乱的元气随处飘散，在空中荡起涟漪。

慕思平猛然睁开双眼，直视本不可察见的苍穹，眼中是蓬蓬紫意。

恍若天地乍开，本是室内的天顶上传来阵阵闷雷，四元灵持着各自造化神器出入天际之间，而后一同消失不见。穹顶裂开一道缝隙，无尽的云气透过苍茫的时空，播撒在此刻的慕思平身上。

他蘸上这些紫霞云气，纵意书情。

“天星分野，地级虚三。紫薇斗府，道魔还真。“

紫色虚字自在横衍，飘浮身侧。紫气自上而下又反冲穹宇，天地间骤然光芒大亮，分不清日与夜，实与虚，亿万星辰尽皆光芒大放。

慕思平看向分不清白与黑的天空，这一次的光更觉亲近，不再炫人眼目，他自身也散发各样光彩，而后缓缓落地，不再回顾。身后，群星璀璨。

经过门首，他抬脚一踩，脚下九星涌现，原本脚印又整齐出现，霞气内敛，群星于身后闪烁朝拜，而后齐齐隐没。

出了门，便是笔妖的月亮脸，“小子，走错门了。“

“你可出来了。“方非一众人迎上来，”八星同光，真叫人吃惊，可也有点理所应当。“简真挠挠头，有点不忿。

八星同光？慕思平往往后头，老笔妖也不变月亮了，一支上了年纪的笔沉寂着，不见喜怒。远处，少女冲他微微颔首，一如门中对他点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