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照影

目光来来回回在空气中交错，两队人彼此瞪眼，那边小道者们离慕思平较远，只能期待用目光杀死人，慕思平..还是大侠眼神。

钟声连响三响，嘈杂的交谈声一时沉寂下去，慕思平坐在大门侧边，放眼望去，一排排凳妖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座位一人来算，考生只怕成千上万。

众人济济一堂，今天方见考试全貌。

大门在肃穆的气氛里合拢，朝里的白玉墙缓缓上升，拱起一座宽广洁净的平台，素色仿若水晶的平台上立着四道门形拱洞，两白两黑，两两对立，门里霞涌烟沉。

而那银色的圆镜，占去了视线交汇的落脚点，拱座下玄武伸长了蛇首，与镜沿两条虬龙交尾，缠绕在镜后，苍紫色的龟壳在底部碰撞，构成两仪，在天表下缓缓转动，而其上的镜身便若为星辰拱卫的月亮，岿然不动，静受朝拜。

三名道师分坐在高台左侧，山烂石在左，云炼霞居中，青衣人居右。

那青衣人生着一幅好看的面孔，眉眼顾盼生晖，这份纯天然的仪表，不知比那红尘的小鲜肉又强了多少倍。

慕思平看向少女：“元气恢复了？”

贝清莪先是一愣，旋即释然：“昨天为了这株芭蕉，费了不少元气，今早才起的迟些。”

慕思平还要再问，台上云炼霞开口了：“考试马上开始，大伙看到镜子了吗。镜子里出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应试。考试之前，先在镜子里照过，再从白门进入火宅。羽士走左门，甲士走右门，考完之后，再从黑门里出来。”女道师声音柔和，却将考试方式交待地清清楚楚，那声音像是响在每个人耳边，直叫人听得明白。

“那我该是羽士还是甲士，那个镜子又是什么？”慕思平转头问少女。

“你没有神行甲，还是走羽士门吧。”少女抚摸着枯藤，看向那镜子，“那面镜子我有点印象，好像能照出人的魂魄。”

“照出魂魄。”慕思平脸色难看，魂魄在公众目光下一览无遗，比在街上裸身还要羞耻；对于修士而言，慕思平觉得这不啻是一个羞辱。

“有什么办法吗？”这次慕思平主动问计。

“有办法也没用，”贝清莪努力地用尽量微小的动作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那边道师看着呢！你要是往镜子前一站，什么也没有，那道师就会怀疑你作弊，特别是我俩这样的。”

“身份敏感？”

“嗯，”贝清莪周身元气绕了一遭，衣服上的杂灰消失，“隐藏魂魄的法子，咱俩一个人用就好。”

慕思平不说话了，定定地看了几秒，有不满，有几分哀怨，后来干脆自暴自弃了似的，转过头，看向考试的方向。

“心里活动挺丰富吗，”贝清莪安慰式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灵魂是一个人最真实的部分，不论他是魔徒还是圣者，你看看今天会有多少人出丑，估计也就不会那么介意了。”

果然...考生来自天南海北，人心各异，奇葩也层出不穷，那面镜子里，照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扭曲的灵魂，五中其三或十中其七，高尚着委实不多。

疯子一样拿着符笔四处乱摆仿佛抽风表面上文质彬彬的学问男，魂魄扭捏作态的粗豪汉子，大跳艳舞好似纵情声色的翩翩公子，内向的白衣女开出个血淋淋的红衣女鬼，还有本色出演的简真....

“感觉怎么样？”少女笑着凑近他。

“当真是...大开眼界＄…＄”慕思平语气颤抖，越发觉得离这群道者远点的决策正确，那一个个或灰心丧气或神采飞扬的小道者，此刻全化成了张牙舞爪的野兽，令人望而生畏。

等等，那家伙...慕思平想起除了英雄本色的简真，还有两个考生，皇秦和天素，前者干脆照不出影子，后者只见服饰稍有不同。

“天素的情况跟简真差不多，至于皇秦，山道师也说了，跟他老爹有关。”贝清莪一手托腮，不经意地看着下面的考场说道。

“所以不算作弊？”

“谁叫人家是皇师利的儿子呢。”贝清莪语气淡淡地，不像是在嘲讽，“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慕思平马上回头，“那...会有第三个吗？”

嗯？贝清莪不禁后仰了一下，刚才慕思平猛然回头，两人额头差点碰上，贝清莪认真地看着他，后者脸色慢慢变红，倒是嘴角紧闭，眼睛强撑着看着她。

贝清莪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有这种萌动的时候，”贝清莪下意识抬起手象关怀爱宠似的摸摸头，又意识到不妥，僵在半空的手划了个圆，“你真的害怕那面还魂镜么？还是说你在害怕自己呢？如你所见，大部分道者不像红尘传说的那样无求无欲，他们的灵魂同样充满污秽，而你...来自红尘。”少女叹了口气，幽幽地，“孤身求道那么多年，比他们、比同龄人要强得多，他们那沾染万千俗物的魂魄怎么能与你相比呢？”

少女把头凑近，精致的面孔在慕思平眼中放大，慕思平第一次发现对方的眼中不仅是草木的翠色，还有高粱的火红，山脉的苍青，湖水的澄澈。

“我遮掩灵魂的秘法暂时还无法教你，”两人呼吸相闻，少女的声线压得很低，像是极不想让外界听见，“这一场，你尽力去做，而照出魂魄的一刻，便是向这些染坊出来的道者、向玉京的证明；红尘，或许因为更纷乱，走出的道者会比他们..更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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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话坚定有力，或许那不算是鼓励，只是少女的一种心声，但起码慕思平不再挨刀似的想着镜子的事了。

可眼下情形怎么办？慕思平梗着脖子，将头部从危险状态一步步抽离。

对面贝清莪也在离他越来越远。

“你们...在玩游戏？可是到你了，贝清莪。”旁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贝清莪飞快转身，方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手指向镜子。

果然镜面上显示的是“四灵考生贝清莪”几个字。

慕思平往周围一看，考场只剩下寥寥数人，这考试也不全按号牌来，不知怎的，他们被排到最后。考官等的时间长了才会唱名，他们都没注意到已经轮到自己。

“咦！”果然，没走的几个学生中，看到那几个字，惊异出声。

“多亏你了。”慕思平向方非颔首示意，看向飞跃前去的贝清莪。

镜前果然没影，少女略微照了照便走开，三个道师看了她几眼，倒也没出声。

少女身形矫捷，一个起跳便飞上平台，藤木飞速冲前，贝清莪三步两步迈上，转眼消失在门内。

“简真禹笑笑他们都在门外等你吗？”

方非吓了一跳，慕思平冷不丁开口，眼睛却看向门洞。

“嗯，他们在殿外，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四象馆？”

前后不过数十秒，少女一溜烟冲出黑门，悬停在半空。

“她真厉害。”方非羡慕道。

“已经没几个人了，一会轮到你了，你飞得顺畅么？”看着台上的贝清莪，慕思平说道。

“我...”方非欲言又止。

“贝清莪，十甲，三百分！”一行字在镜面上显现。

“没关系，用飞剑飞行，我也是第一次，相比于门里的内容，能飞到什么程度更令人忐忑，但时间已近，我们唯有跃上试台，勉力一试。”慕思平摊手，嘴角没有变化，但显然是在和煦地笑着，身上的元气仿佛远隔万里的烈阳，到了近处，只余下和煦的微风。

方非之觉得暖洋洋地，一如对方扮演羊蛇孽扳动他后脚时感受到的暖气，纷乱的心思终究没有放下，但盘根错连的绳结也不再紧系在心头。

“聊什么呢。”贝清莪从台上下来，微汗不出，像是极为轻松。

镜面再度变化——‘苍龙方非’这几个字终究不能躲过去。

看着方非单薄的背影，慕思平也无法确信他真的掌握了多少飞行的要诀，更不清楚那白色的尺木到底能载他飞行多远。

那镜子里就是他的本样，不显张皇，只是心慌气短。

飞行大忌啊，呼吸不匀。慕思平也不盼他能得多少分了。

方非忽然回头看看他，慕思平一愣，随即神情严肃，朝他点一下头。

方非跃上尺木，落足不稳，尺木摇摇晃晃地载着他，没两三步远，方非无法立足，从上面一头栽了下来。

一阵飓风划过，却是贝清莪吹气，将方非倒吹数米。

趁着这个时段，慕思平取出一条纱布，“疾！”纱布似毯，顺风卷向方非身下，裹着他和尺木，飞下平台。

“唔！”方非撤去蒙住头脸的纱布，头脑发蒙，青衣的道师走到他身侧，取下纱布，打量着他。

慕思平快步上前，从青衣人手中接过纱布，“你没事吧？”

方非没有回答，把视线投向镜子方向，‘十丁之下——零分’。

方非似被镜子抽走了魂，一步一颠地朝外走去，有凄惶、也有清醒，明明身上无伤，可缓慢艰难的步子像是跌断了腿。

“我先出去，”贝清莪指指外面，“到你了。”慕思平一看镜子，果然——‘度者慕思平’。没有写出道种。

“一会四象殿见。”慕思平上了高台，少女也出了大门。

镜子两侧的白虎厅的人马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台下孤零零地，原先几位道者都已考过，先后离开，望着空无一人的台下，慕思平感到了所谓聚散无常。

“开始吧。”云炼霞看看他，提示可以开考。

阶下7只剩三名道师，青衣人看不出喜怒，云炼霞形容自若，山烂石打着瞌睡。

慕思平掷出木剑，却不马上登上，而是一个跨跃，和木剑并排进入门洞。门里，入目处是一片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