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之鸿蒙归一 仗行

临星原之广袤兮，将归乎东临；叹祭台之无茛兮，藏冕乎将来；从明媚以嬉游兮，登垣墙以殊荣；落缤城之游涾兮，终无情于长往；开明台之拂镜兮，听梓航而高歌；事危艰安敢怠惰兮，将寄情以托古。观伏羲之嶦迹兮，合今世作可想。

斯哉美矣，升龙渊橖。

余鹭曦曦，长流之畔；天地规量，星河银灿；翼佐四方，何心怨叛？长流寂寂，赤心毋感；长流珃珃，我心负曳，登彼之城，泽迈长侧，苍龙长吟，监兵高贺，烈羽翩仪，豗转清波；今者无何，且乐且歌，歌者既饮，长流归沱；怨者蝮心，劳者去德，尽彼荣岁，宝轮抟车。九星炤日，长流既得，可复长荣，可劳清歌；迢迢升龙，云耀兹舍；永贵无极，东王寿喆。

“升龙城还是挺远的。”慕思平带人飞了两天两夜，意识上不觉疲倦，意志上却有些不堪折磨。到了大城，一定得换一套…

“又在嘀咕什么呢，”贝清莪转了几个圈，跳上一户烟垛，慕思平连忙捂上耳朵…咦！一路上吵人心烦的风铃声，疏而听不到了！

”你那眼睛不是怕亮吗？还敢瞅着东方？太阳正烈呢！”少女转身落地，不带一丝轻响，看得让人眼直。

刚刚观朝霞时候出了神，也就一转眼功夫，什么时候换的？青衣飒爽的模样确实比舞衣能入眼的多，布料也层层叠叠，连鹅颈上都还有一层加护，总不会让人胆战心惊地半天瞄一眼是了。慕思平正想着，那边少女已经开口为他介绍起来。

“苍天之踰，说的就是这升龙城，现在除了海的对岸长明岛上的怀日城，已经没有苍龙人聚居的城市了，哪怕是现在的升龙城，城里的巡行司也不是苍龙人在管着。”

”亡国之民，生存已属不易，”慕思平看着城门口显目的红色牌子，禁飞两个大字尤为显眼，而所谓城门，并无墙垣城壁以酬和，只在分界的位置布有牌坊，其上还被高明的道者写上隐秘的符字，若不细心，压根难以察觉。

“喏，那个大脑袋就过得不错！”少女伸手一指，苍龙伏啸排巷走来，大头耸拉着，后头跟着两个押送的斗部元君，街上人看了斗部人员趾高气扬的模样，纷纷避开了目光。

“过得确实不错。”慕思平表示赞同，斗廷上这个城市拿人，街市上没人敢吱声，只此一条，说明皇师利执法一道上做得确实不错。

“斗部的人可神气了，一般啊抓人后才去搜寻证据，带着犯人走街串巷，到了哪儿，都要路人喝一声采呢。”

“你可说少了，重犯都是长钉钉上手足，雷符浇其体肤，烈火燃其指肠，金石硌其喉咙，再把…”

”狐郎君！人受的痛苦，总不至于再回忆一遍吧！”身边多出一人，少女毫无意外，反倒看向屠苌手上的累累伤痕，“当年，他们就是这么对你？”

“脚程好快…“慕思平也颔首示意。

“我可不是为了跟着你们，”地鼠从下面翻出来，肮脏的衣袖一摆一摆，脸色阴鸷，佝偻的腰背上衣衫破损，这个病痨鬼一样的年轻人迈着瘸腿，却忍着一身的伤痛大步走向前头，“这片土地上满是血与泪，我不希望它再度流淌，就算干戈不能在这一辈止息，也不该是今日！”

斗部的人押着伏啸迎面而至，遇上这个地泥鳅，号称‘元君’的斗部四个执法者看到个乞丐装的道者拦住了路，顿时火气上涌，“哪里来的穷鬼，走开走开，斗部执法，从严不从律！”

“那狐郎君杀人，管杀不管埋！”屠苌抽出半截暗金笔锋，在伤痕累累的手上肆意飞舞，人也像一片叶子一样在几个人中间涤荡，短短五六秒，四个号称‘元君’的斗部职员就原地倒毙，只有脖子一处细小伤口。

“伏公子，这可是不是讲理的世道。”屠苌解开束身符，对着伏啸摇头，“狡诈、食腐的狐狸都活不下去，何况挪不着的死树？皇师利看在令尊的面上不为难你，那也是以前，现在，你就是变成了森林..也逃不过，利斧的砍伐！”

“风叔，我们真没有活路吗？”伏啸沉默一下，慢慢有些颤抖。

“不要为迷茫和命运的不可知而害怕！”满是伤痕的手想要摸上那颗大头，却在半途收了回去，“你也是个男子汉了，也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若是你刚才反抗，他们几个绝不会毫发无伤！”

“我..”

”你想说斗廷的人，他们代表震旦的法律？”屠苌微微沉默，“如果八非学宫每个精英都这么想，那这儿也就完了！皇师利在九年前就把这个世界变成了丛林法则，他是森林的那只大王，享受着丰美的肉畜，而我们呢，只要不是掠食者，总有一天会变成食物！”

“道者的敌人不止有自己，还有平静的妖类和魔徒！如果升龙城再这么沉寂下去，那么这片美景迟早和蛇蝎沙漠中的瀚海一样，变成永恒的废墟！你想让眼前的一切寂灭，变成行人口中的笑料和谈资吗？”

“我都明白，风叔。苍龙人在第八次道者战争后成了一盘散沙，而那些人，不希望我们聚到一块去。可我，我却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屠苌神色暗淡，“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加入斗廷，改头换面，残害同胞；不明白道者不顾大敌当前，自断羽翼；不明白那么多人蝇营狗苟，到头来断送了自己的未来；不明白长街为何岑然长寂，伏啸被执，无人当街一呼。”

“可是，当我们做了的时候，哪有什么多的时间和空闲去想这些？我们想做，并认为它值得，我们就行动了，前赴后继，持之以恒，伏太因就是为了这个才在星原上献出了生命！而现在，我们这一辈，算就是这样了，只有老狮子和蛛妖婆隐匿在玉京，其余人等，你怕是不得见了。”

“风叔，不是还有你们吗？方叔叔、石老伯、向阿姨和廖姐姐他们呢？”伏啸抓住了满是伤痕的手臂，愣住了，“你的手…怎么会这样？”他看到狐郎君沉痛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他们..跟我差不多..”狐郎君颤巍巍伸手，扒开伏啸的抓握，一下甩开，踉跄地颠向远处。”海棠社都是废人了，你…在你整合苍龙人之前，不许来找我们！以你现在的处境，最多算个累赘！”他藏起暗金色的笔管，回过头，是阴沉可怕的笑脸，“记住，苍龙长出了指爪，生出了犄角，能腾跃上天，才是该有的样子，否则就像我，当个地里的烂泥鳅，一辈子不要出来！畏惧着慑人的阳光，把无知当成死敌…”

“他挺可怜，是不是…”贝清莪看了一眼慕思平，幽幽说道。

“他一定不希望听到‘可怜’两个字。”慕思平回道。“因为他是狐郎君。”

“这算是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少女反问一句，反倒叫后者愣住。

“伏啸坐冲霄车回来的么，胆子挺大！”

“果然长大了，”少女冷不丁扳过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会岔开话题了。”

“你..你干什么？”慕思平扭来扭去，始终不能摆脱控制，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整个人突然消失，又出现在一旁。

“临机应变可不够呢。”贝清莪板起面孔，快速指正道。“要是袭击，这反应太慢了点。”

还不是..呼，慕思平把思绪清理一空。“你不是说，来升龙城是去娲皇宫么？现在也不早了。”

“不早不晚。”贝清莪发出一道碧光，穿入一栋高高的屋檐下面，“跟主人家打个招呼，接下来就是便宜行事了。”

这不算便宜行事吧？遥见主楼行政厅里无一活人，那狐郎君流窜进去，杀得挺凶，眼见血溅满楼，三五十斗廷吏部苑厅人员横七竖八倒了一片，这无人无内容的通告自然也不会有‘人’拆开了来看。

“狐郎君，诚哉斯人也。”贝清莪拍拍男孩，“这样的他，你还能理解吗？”

慕思平回头一望寒风料峭中的伏啸，点点头，“能。”

“杀了这片人，此城去烙痕，狐郎君是个好叔叔..”少女一转眼，又变了主意，“那我们看看这位贤侄，有没有辜负这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