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之旅 刀剑一百二十二

艾恩格朗特......不，应该说是已经崩坏了的艾恩格朗特。

那巨大的，悬浮在天空之中的钢铁城堡，正在慢慢的瓦解。

这里有着快让整个天空燃烧起来的夕阳。

坐在厚厚的水晶地板上面，路西尔无言的看着自己眼前所看见的，也许是一辈子都看不到的景色。

透明地板下面有被夕阳染红的云群慢慢流过。抬头仰望，可以见到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无限延伸到远方。一望无际的天空有着由鲜艳朱红色转变为血一般鲜红，再转变为紫色的层次变化。此外还有些微风声响起。

除了闪烁着金红色光芒的云群外，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天空，飘浮着一个小小水晶圆盘，而路西尔就坐在那圆盘的边缘。

不知是何处，也许知道，又或者已经忘记了，记忆中早已经翻不出的记忆，就如同被掠过脸颊的微风吹走了一般。

他的身体现在正呈现出半透明化的迹象，但这对他现在的心情来说没有丝毫的波动。通过光线的折射，路西尔的身体就好像是水晶地板一样的，就如同玻璃一般。

晃了晃腿，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坐在边缘处，静静地看着不知距离，但却非常清晰的看到的，正在瓦解的钢铁城堡。

但这还是第一次由外部眺望它的实体。一种近似敬畏的感情充斥身体，让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这座钢铁巨城——现在正逐渐地崩毁当中。

就在路西尔无言的注视之下，底部楼层一部分已经分解成无数碎片，有的飞散，有的向下剥落。

竖起耳朵一听，还能听见一些掺杂在风里的沉重轰隆声。

底层的一大部分崩毁，无数的树木与湖水混在建材当中不断地落下，最后没入红色的云海里。第一层，第二层......还有，第二十二层，甚至是那个小屋。

啧，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啊。内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路西尔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但是啊，他终究还是成功了。

当他的手刀与希兹克利夫，也就是茅场晶彦的十字剑互相穿透对方身体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当然，血槽消失，视野内显示大大的英文字母【GameOver】。

然后意识被黑暗的洪流冲击，身体逐渐的变成碎片，最后，只听见了那熟悉的哭喊声。

路西尔很熟悉那道声音，不，应该说自己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道声音的，因为那是属于亚丝娜，他的妻子他的爱人的声音。

想起那个有着栗色长发，穿着一身红白骑士装，挥舞着细剑的身影，路西尔不由得将视野投向天空。

无尽苍穹之下，阳光通过云彩折射四面八方的光线，将一片天空烧成火红色。

“很棒吧？这样的景色。”

忽然有声音在路西尔的身旁响起，视线稍微的往右边扫去，不知何时已经有个男人站在那里了。

那人正是茅场晶彦。

面容不是希兹克利夫，而是身为SAO开发者本来的面貌。身穿白色衬衫打着领带，披着一件白色长袍。在他那柔弱、尖瘦的脸上，只有那双带着金属质感的眼睛给人相同的感觉。而那双眼睛现在则是充满着温和的眼神，眺望逐渐消失的浮游城。他的全身也是跟路西尔一样呈现半透明状态。

明明数十分钟前才跟这个男人进行赌上性命的死斗，但见到他之后路西尔的心情仍相当平静。

不，或许早就没有什么愤怒与仇恨哪怕尽路西尔所能，那些东西也根本无法在这位学者身上找到。

他将视线从茅场的身上移开，再度的看着在空中逐渐瓦解，崩坏的钢铁城堡。然后开口说道：“亚丝娜呢？她应该还活着吧？”

“不用担心。”茅场的声音也相当平静。

“那么，这个是怎么回事？”

透过那个巨城，茅场晶彦所能看到，远远不止普通人看得到那么简单。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个是象征性的表现......”

“现在，设置在ARGUS总公司地下五楼的SAO用大型主机，正用上所有内存进行将档案完全删除的工作。再过十分钟左右这个世界就会完全消灭了。”

“消灭？”

“嗯，真正意义上的消灭，倒不如说是数据的删除罢了。”

“为什么呢？”路西尔的视线依旧定格在巨城上面，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他继续说道，“对于你来说，那个城堡——艾恩格朗特，应该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是啊，但是我却失败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也许注定就是这个样子。”

“但是，为什么......”

茅场晶彦苦笑了一下，沉默一阵子之后，他再度开口说道：“为什么吗？我自己也已经忘记了很久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当我知道完全潜行环境系统的开发之后......不，应该说是从更早之前开始，我就是为了创造出那个城，那个超越现实世界所有框架与法规的世界而活。然后我在最后一刻，见到了能够超越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法则的东西......”

开始变强的风摇动着茅场的白衣，也吹起了路西尔那金色的头发。

悬浮在空中的巨城已经瓦解了差不多三分之二，记忆中熟悉的城市，正在逐渐的消失。茅场继续开口说道：“我们从小时候开始就会不断地有许多梦想对吧?我也忘了究竟是从几岁开始，自己就被这个空中浮游城堡的幻想给缠上了......那个幻想中的情境，不论经过多少时间都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里。随着年纪增长，影像也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扩张。从地面上飞起，直接到那座城堡去......长久以来，那一直是我唯一的愿望。听我说，路西尔。我仍然相信——在某个世界里，真的有那座城堡存在——”

“是吗？”凝视着那片正在崩毁的世界，良久之后，路西尔像是松了口气的一般说道，“我相信会有这样的世界的，也许就在某个位面也说不定。毕竟时间与空间，这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谁又能够完全的知道呢？不过茅场，如果这个世界，在另外一个世界亦或者在他人的眼中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呢？而我们就是故事之中的人物，循环的进行着那些家伙所书写着的无趣的剧本......”

“也许吧......”茅场晶彦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无力的说道。

接着便是再度的沉默。

再度朝远方望去，发现连浮游城之外的部分也开始崩毁。可以看见原本一望无际的云海与红色天空，在遥远彼端被白光吞没而逐渐消失。光之侵蚀在四处发生，而且似乎慢慢往这里接近。

“对了，差点忘记跟你说了......路西尔，恭喜你们完全攻略了游戏。”

听到这句话之后，路西尔重新将视线定格在茅场晶彦的身上。而他则是以平稳的表情低头看着水晶一般的地面。

“那么——我也该走了。”

“你准备去哪里呢？”

“不知道，也许消失，也许......也说不定吧。”

风像是要把他带走似的吹了起来，等路西尔注意到时，已经到处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了。红色夕阳光线透过水晶板，微微闪着光芒，这里再度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难道是回到现实世界里了吗?

答案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或许已经出发前去寻找那真正的钢铁城堡了，又或者......

假想世界的浮游城已经只剩下顶端部分了，结果无缘见到的第七十六层开始脆弱地崩坏。将整个世界包围。一碰到那摇摇晃晃宛如极光的光线，云海与满足晚霞的天空便裂成无数细微碎片散落然后消失。

艾恩葛朗特最上层有一座拥有华丽尖塔的巨大鲜红宫殿屹立着。如果按照顺序进行游戏的话，众玩家将会在那里与最终的Boss——希兹克利夫交手才对。

失去了主人的宫殿即使在作为地基的最上层崩落了，也像要抵抗命运般持续飘浮在空中。以红色天空作为背景而显得更加鲜艳的宫殿，让人感觉像是浮游城最后残留下来的心脏一样。

消失，然后消逝。

“亚丝娜，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无论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一定会回来的。请等着我，我的妻子。”凝望着那片天地，路西尔轻声自语的说道。

随后，他那轻飘飘的身体，犹如灵魂一般的半透明，一阵微风掠过，然后消散的无影无踪，就好像路西尔重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