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镜异侠传 第八十四章、痴心父母古来多

牢房昏暗污~秽，不时有几只肥硕胆大的老鼠在他的旁边东窜西窜。连老鼠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秦怀德冷笑一声。

处刑前，他的待遇还不错，单独一间牢房，饭菜起码没有馊味。

“有人来看你！”士兵报了一声，开门后，一位娉婷的女子缓步走来。

他是重犯，连家人都禁止看望，是谁有如此大的权利能令皇上格外开恩？他眯起眼睛努力细看，面前的女子冷若冰霜，相貌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你是谁？”他想不起来自己有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只见她漠然笑起，“连我也忘了，看来你果真一心都只想着名利。”

“你究竟是谁？”

“哈哈，你可否记得八年前，你亲手破坏了高家的婚宴？可否记得你八年前私下做过的事？”

秦怀德全身一震，颤~抖地说：“是你……竟是你……”

“想起来了吗。也多亏你，我查清了自己的身世，人说痴心父母古来多，而你却是狠心，不，应该说是狠毒！”

“哈哈哈，想不到我秦怀德一生在名利中浮沉，最终居然是败在自己的血亲手中！你是为复仇而来的吧，你成功了，你成功了！哈哈哈！”他笑得张狂，可是眼角处却噙着泪花。“我始终没有逃过命运，你命中克我，即使远离你我依然落得这个结局，命啊！”

紫非暮杏眼瞪圆，愤然道：“就因为我命中克你，所以你就要将我遗弃在道观门前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暗中监视我的成长，若我嫁给高家，我的身份迟早被识破，你觉得颜面受损，所以你蓄意破坏，对不对！”

“你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她紧捉着铁栏，眼睛眯得细长，当年的遭遇犹在眼前。那时年少无知的她满怀欢喜地踏进花轿，没想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了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喜庆的铜锣声和诚挚的祝福却属于别人。她绝望、她恼恨、她不知道自己遭受唾弃。

八年，她足足花了八年时间查清楚原因和复仇！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费在了这八年之中！

“你可有后悔？”

“不悔，不悔！悔就悔在我秦怀德会有你这个女儿！”

她睚眦欲裂，牢中之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就是自己忍受了八年苦楚所得的成果吗？良久她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好好享受你在人世的最后两天吧。”一说完，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秦怀德颓然地瘫坐，眼神游离不定。

门外，紫非暮看着前方的来人，止步不前。

“好久不见。”一位身穿官府的优雅男子向她微笑道。

她的眼眸不自觉地颤动，他的笑容一如当初的温暖。“好久不见。”

男子欲言又止，他早早就想过若两人再次碰面应该说些什么，可如今话到嘴前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紫非暮收敛心神和回忆，淡然道：“若高大人没有别的事情，小女子先行告退。”

高大人……这个称呼多么的陌生，多么的痛心！他不想那孤独的背影再次离去。“等一下，我们……”

“高大人繁忙公务之余，也不要忘记家中的发妻。”

“她，五年前已西去。”紫非暮心头一颤，“我与她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与我何干。”

“我们真的再没有可能了吗？”对面的人问得何其心碎。

“红尘恩怨了，我已决心回青城山潜心学道。”她宛然一笑地看着他，“道不同，何须强求。”

剑入江湖两相忘。她越是洒脱，他的xiong口就越是绞痛。紫非暮擦身走过，两人的道越离越远。

终无交集。

朝中的乱臣已被惩治，皇上亦下令将宫里的极乐散全数销毁。他有意招纳立功的七人，不过七人婉拒，他们见识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逃离还来不及呢！皇上只叹可惜另作赏赐。

遭到软禁的月无痕也恢复了自由，当小牙与他重聚的时候已泪如雨下。她飞扑到月无痕的怀里，不一会儿又嫌道：“为什么到了皇宫，爹你还是一身酒味？酒这么难喝，真不懂为什么你还爱不释手的。”

“嗯？你喝过？”

“没有，我有说过我喝过吗？”

月无痕瞪了瞪她，“不行不行，女孩子家不能喝酒！哼，还学会说谎了，不得呀不得呀。”

“是啊，我喝过，就是难喝！”她吐吐she头，充满不屑。

“和谁喝？是不是男的？”

“不告诉你。”

“哼。”月无痕虽然嘴上说着生气，可是眼神中却满是疼爱。怀里的小女儿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是青涩，如今是粉腻酥融娇欲滴却又充满钟灵之秀。“长大了，现在轮到你来救爹了。”

“爹，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好，天天有酒喝，又有人伺候。”

小牙呲之以鼻。“爹，现在我可是云星观的弟子哟。嘻嘻，要不我帮爹看看有没有冤魂缠身！”她定睛细看，竟真的发现有一缕幽魂在月无痕身后飘荡。她笑得贼乎：“爹呀，你是不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啊，有个美人跟在你身边呢！嘻嘻嘻，她的模样真的好美，就像……像……”忽然她泪光涌现，月无痕疑惑地看着她。“她的模样跟姐姐好像啊，是娘亲吗……”

他全身一震，又满不在乎地说：“胡说什么，你娘亲早就西去了。不要乱开玩笑。”

小牙却自顾自地伸手抚mo着空气，“娘亲，真的是你吗？”

美人洋溢着温暖又亲切的笑容点点头。

“小牙，玩够了！”

“爹看不见吗？”她用自己的泪水抹在月无痕的眼下。修道者的泪水能让普通人看见灵体。“娘亲就在你身后。”

月无痕似信非信地转过身，下一刹那他热泪盈眶。“小牙，这不是幻觉吧？”

“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骗你。原来娘亲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他温柔地抚mo着那张美丽的脸孔，真挚的泪水已然代替了千言万语。恍惚间，小牙似乎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月无痕，他秀雅的背影搂着那扶风的倩影。那一年，她正值十八，而他恰好二十。“瑶，这么多年来，让你见笑了。”

祝瑶不能言语，只是嫣然一笑。她朝小牙招招手，小牙泣不成声地走过去，月无痕一边搂着祝瑶一边搂着小牙。“可惜姐姐不在这里。”

“弦儿会明白的。对了，你娘亲会不会投不了胎？她不该留在这里的。”

“放心，这是娘亲的思念，她的魂魄早已回归地府。”

“瑶，弦儿和小牙已长大成人了，你该放心了。”祝瑶拭去他的泪水，轻轻地摇头。“我没有变，我一直没有变。我还是当初你认识的无痕。”

祝瑶这才点点头，倩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爹，我们回家吧。”

两人相依走出花~园，与六人一起走出宫门。宫门外除了皇上赏赐的骏马在等待着他们，还有一名女子也在等候，她正是紫非暮。“我是来与你们告别的。”

“大师姐是要回云星观吗？”

“嗯，自此江湖上再无‘拂晓仙子’紫非暮。小牙，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

两人走到一旁，青行柔和地看着小牙说：“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了自己年少的样子。女子学道并不像男子般让世人容易接受，她们可能会受尽嘲笑，受尽排斥，但是自己的决心才是最重要的。”

小牙不明白为何她要说这些。“大师伯？”

“我知道你与方二公子相恋，我不想你步我后尘。你要记住，无须为了世人的不解与嘲笑而动摇，学道如是，感情也如是。”

小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青行微笑道：“但愿你不会遇到那一天吧。我该走了，空闲时记得上青城山看看。”

“保重，大师伯。”

“保重。”

青行的话她暂时还不明白，不过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顿悟的。青行离开后，赵飞如也要跟众人告辞了。她下山就是为了铲除邪教，如今使命已完成她得回去了。小牙依依不舍，赵飞如也依依不舍，她看了霄风一眼，上马奔去。

霄风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原地不前。小牙从后面推了他一把，说：“追呀，难道你想飞如在深山老林待一辈子吗？”

他立刻策马追去。小牙则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他肯追。转而她对小墨说：“小墨，接下来的恩怨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带着空青隐居吧。”

“小牙姐姐，我的使命还没完结。空青说我需要跟上你们去对抗雪傲。”小墨乌黑的眸子坚定刚毅，毫无犹豫。

“小娃娃，我喜欢你的眼神，真像当年的我。”月无痕酒不离身，痛快地灌了一口。

小墨脸颊一红，难为情得很。云霏勒紧缰绳向前对小墨说：“小墨，能送我去江家营吗，我要把姐姐接回来。”小墨点点头，转眼间便施法送云霏过去。

另一方面，当霄风追上赵飞如的时候，两人骑马相对。霄风有点不自然地对她说：“之后要面对的妖怪十分强大，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你回去也是一件好事。”

赵飞如怒火顿起，“确实！再见！”

“等一等！”他要说的话明明不是这些。“呃……等一切事情结束后我便去寻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等一切事情结束后我便去寻你！”霄风高声说道。

赵飞如一愣，转而脸红绯绯。“我等你。”留下三个字后她再次策马远去，嘴边挂着甜丝丝的微笑。

我等你。霄风也莫名笑着。

小牙见他一人归来极为鄙视。“好啦好啦，回家啦，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月无痕又是灌了一口。

然而雾辰却说他要先回问剑门。小牙拉起他的衣袖说：“我也去，我不想离开你。”不知为何，她很不安。

“哎，女大不中留，去吧去吧。雾辰，好好照顾小牙。”

“一定。”

她还是紧捉着衣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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