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镜异侠传 第七十三章、普度众生

剔透的白玉簪握在雾辰的手中，他反复摩挲，眼帘低垂，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

咻！一支短箭刹时横过他面前深深地扎入墙壁中。他杀气四溢，冲到短箭前却发现箭身上系着纸条。他狐疑地打开，看后脸色大变慌忙地跑出去。

半夜，四周灯火熄灭，惟有地上的积雪反射着银光。雾辰匆匆赶到湖边，湖面水波平静不见冰块，他看见有一排不大的脚印直至沿岸，他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朝湖中央游去。

湖水寒冷刺骨，他运起全身的内力使身体保持暖和，远看他犹如一团橘红的火焰。不久，在中央的湖面渐渐地浮起一个身影，她长发披散，雪白的衣裳随着皱起的水波飘浮。他嘶声力竭地往那人儿游去。

雾辰一触碰小牙的身体便如遭雷击，她全身冰冷得像铁块，她面无血色，嘴唇苍白，仿佛死去了一般。雾辰赶紧抱着小牙回到岸边，他不停地摩|擦她的脸蛋和双手，他使尽内力和法术让自己变得炽热，用体温令小牙回暖。

然而小牙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

他不肯放弃，紧紧地抱着她捂住她的双手。他不但眼睛变得血红，就连身体也陷入了一片火红。小牙的面色毫无变化，体温也毫无变化，似乎阳间的温度已经传达不到她身上。他无助的背影在战抖，他抚着她的眉毛，抚着她的脸颊，抚着她的唇，死也不肯松开这具僵硬的身体，死也不肯放弃温暖这具了无生气的身体。

忽而他仰天长号，身后凋零的草木全部被无形的气劲连根拔起！

他哀哀欲绝的悲鸣令天地之间日月褪色，星辰暗淡。

他深深地吻着小牙的额头。

在将军府悠长的走廊上，霄风等人看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抱着另一个娇|小的身体颓然走来，小墨惊慌地跑过去。苏尔娜此时也悲痛万分，她竟然看见雾辰露出了万念俱灰的眼神，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求生意志。

“小牙身上有很强大的咒力！初时只是普通的怨气，不知为何变成了深厚的咒力！”几人聚集在小牙的卧室，霄风也对此束手无策。

“一定是因为我……”雾辰喃喃道。

星霭愤然揪起他的衣领，“我以为你回来了她会开心，没想到……没想到这种情况还会发生第二次！”

“第二次？”雾辰一震。

赵飞如幽幽地看着他说：“你被捉后发生了很多事。”

雾辰垂下头。

“咦？”霄风突然惊呼，“小牙的神魂出窍了！你们看，她身上正在结冰！”

果然，大大小小的冰晶正在她身上凝结，不一会儿，她的身躯被厚厚的冰块包裹。霄风探了探冰块，说：“冰是按照她的意志结成的，应该跟咒力无关。如今我们只能等了，等她的神魂回来。”

“究竟是谁施的咒力？”赵飞如心急。

“不是望清就是幕后主使雪傲。这股咒力很霸道，先是偶尔滋扰，然后扰乱其心智，最后……自取灭亡……”

雾辰和星霭攥紧拳头，杀气蓦然升起。“你们两个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等小牙醒来再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最危险的，万一对方再加持法术，恐怕连肉身也会被毁坏。”

“那要怎么做。”雾辰切齿道。

霄风瞥向星霭，“你用结界保护这间卧室吧，直到她醒来。”

星霭点点头走出门外施法，其他人也纷纷退出，只剩下雾辰一人守着她。他摸着坚|硬的冰块如摸着她柔|软的皮肤。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怨恨的哀嚎经久不散，他们不甘不愿不解。

今天，方霆突然心血来潮想要上山拜祭先父。他立于山顶，左边空荡荡的袖子顺风荡漾，悲切地看着脚下孤寂的小镇。

曾几何时，它是一个繁华的小镇；曾几何时，它变成了只能追忆。

他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间接凶手，即使断臂也不能弥补过错。当日他错信雪楼的话，本来他只是欲登门主之位并没有想过会发生如此大的灾难。没错，兰虚阁的极乐之花是他种下的，他确实妒忌毫无血缘关系的雾辰能够习得本门秘技。如今回首往事，他只觉自己可笑可恨可悲！

他深深地一叹，一仰，凝望天边久久不能回神。半晌，他才提着祭奠品朝方问天的墓碑走去。

今天山里特别冷，他觉得。

方霆插上三支香，痛心疾首地看着碑上的文字。爹，你可否会原谅孩儿？他又环顾四周，层层叠叠的墓碑一片死灰。你们呢，可否会原谅我们？是否得到了安生？

一阵阴风卷起，落叶飞扬。

方霆收拾一番准备离开。这时山顶上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拇指推剑警备起来。“是谁？”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受到有其他人的气息。他四处查看寻找蛛丝马迹。

弹指间，声声凄楚的哭声传入方霆耳中，忽见他头顶光芒盛放，哭声渐渐变小。是何方神圣？他眼看白光飘浮于众墓碑之上快步跑去。

一个朦胧的影子处于白光之中，她轻声细语地吟诵，瞬间方霆感到神清气爽，心神安宁。

那方栖息在黑暗里的人再次施加法术，拿起几支长针扎入稻草人身上。

山上狂风席卷，郁郁葱葱的树林巨声鸣动，仿佛山神嘶声力竭的怒号。周围的哭声突然变大，方霆头皮发麻。

“愿消三障诸烦恼，普愿罪障悉消除。”影子朗声吟诵，空气中凝重的气息霎时变得祥和，就连方霆心中的悔和恨也被淡化。影子旋起身躯，耀眼的白光化作一点点雨露渗入每一座灰白的墓碑。

方霆骇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从不信鬼神之说，但面前的异象不得不颠覆他的观念。

影子心无旁骛地诵起经文，方霆沐浴在圣光中身心通畅，眼中的戾气减少了几分，对心里的执念顿时感到可有可无。

末了，一道道安详的光团从座座墓碑里飞出，它们逐渐聚集到影子身边。影子扬了扬手，所有的光团往湛蓝的天空升去。方霆痴痴地看着，赶紧捏了一把自己看是否在做梦。

光芒散尽，山上的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

影子转身准备离开，方霆连忙上前迟疑地问道：“请问仙子是？”

影子愣了愣，刚刚她只顾着超度没有发现方霆在旁。方霆欲言又止，她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淡然一笑。方霆失神，那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仙子……”待他回过神来影子已经不见了。山上恢复了宁静，方霆茫然地望向远处，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施加法术的人喷出一抹鲜血，手中的稻草人破裂成两半。“主公……”雪楼急忙上前搀扶，那人却扬手阻止。

“之前我一直留情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如今竟然碎了我的曈阳镜！是时候要把他们铲除，那边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

他淡漠地看向雪楼，雪楼领命退下。

镜碎，就让他们陪葬吧。

在小牙的卧室里，雾辰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窗外，雪冥同样躲在树上守着。他知道那股力量是来自于谁，本是同源，他不能出面破坏。忽然他似有感应，看向某个方向。

一道蓝光掠过他眼前直入旁边的卧室。

床上的冰块慢慢地消失不见，小牙的嘴唇和皮肤有了血色。雾辰又惊又喜，连忙握着她的手搓暖。

小牙缓缓地睁开眼睛，雾辰担忧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抽回手，别过头去。雾辰一痛，他知道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小牙，之前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那又如何。”

听着冷淡的语气，他几近窒息。他无法想象眼前娇|小的身躯曾经死去一次，是彻底地死去！原来自己已经两度失去了她！他拿出白玉簪，说道：“我从不曾把它交给任何人，我的心意也一样，从不曾改变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承载着多少的悲与痛，她终于忍不住泪水，扭头看向雾辰。心爱之人一垂泪，他心碎欲绝。雾辰温柔地拭去她的泪花，沉声说着对不起。强忍已久的委屈、伤心、酸楚一下子冲破她的心防，泪水如崩堤的荒洪夺眶而出。她扑在雾辰的怀里恸哭，雾辰紧紧地搂着她吻着她的头顶。

门外他们听见了哭声想破门而入，但被星霭阻止了。

“对不起……对不起……”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三个字。

忽然，小牙紧张地问道：“你体内极乐之花的毒素清除了吗？内力还会混乱吗？还有没有暴躁的感觉？还会不会……”她的双唇被柔|软之物堵住了。雾辰托着她的脑袋，她闭上了眼睛。

两人四唇相对，瞬间成了永恒。

良久，小牙轻轻地推开他，她眼睛红红，脸蛋也红红。

“你还记得那一天你闯进了望清的密室吗，你的血把极乐之花的毒素慢慢溶解了。有一点是连望清自己也不知道的，他新培植的极乐之花有激发潜能的效用，只要剥离了毒素我就可以把它吸收激发自己的潜能，所以是你救了我。”

“那天你醒着？”

“半梦半醒。”

她的脸色又是一红，不知那天他有否听见自己说的话呢？“那么你现在……”

“已经没有大碍。小牙，对不起，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对了，苏尔娜呢，女王不是要赐婚吗？你们……你……”她攥紧雾辰的袖子，“你会不会答应……”

雾辰一愣，原来她知道这件事。“非所爱之人，我宁死不娶！”

“什么死，谁允许你死了？”她脸蛋嫣然宛如桃李，佯作生气。

他笑着，柔情似水。

过了很久其他人才走进卧室。小牙把她回到青石镇的经过告知他们。“幕后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云霏说，“我们得万分小心，他想把我们逐个击破。”

“这段恩怨始终要了结。”

“据那个女将军说，幽凝宫的党徒可能逃窜到国外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了！”

“下一步，我打算先回华羲国，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们议论纷纷，雾辰站在窗边，向着窗外轻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一片落叶飘至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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