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征服王陨落,韦伯结束作为少年的生涯之时——
会赢——双方都确信。
会被杀死——双方同时明白。
带着必杀信念的拳与枪,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交错。
激斗正酣的卫宫切嗣与言峰绮礼,没能察觉到头顶上的异样。
就在他们所在的大道具仓库正上方,音乐礼堂的摆台上,摆放着爱丽斯菲尔已经冰冷的遗体。
身为“守护者”的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体内的脏器早就恢复为圣杯容器的形态,等待回收剩余Servant的魂魄。
这一容器在阿斯普洛斯的胜利之后,终于汲取了第七个Servant的魂魄。
封印的术式已经消失,由于集合了强大的魔力,其余波为四周带来了灼热。
美丽的人造人尸骸在瞬间被燃烧殆尽,化为飞灰,并不仅仅是这样,接触到外界空气的黄金之杯烧焦了地板,幕布,熊熊火焰席卷了空无一人的舞台。
火势渐猛的舞台上,黄金之杯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捧起了一般浮在空中,“创始御三家”所梦寐以求的圣杯降临仪式,就在连祭司都没有的状态下,悄然开始了。
接着——依然紧闭的“门”,出现了如发丝般细不可见的缝隙,透过细小的间隙,门那边的某种东西悄悄渗入了圣杯中。
那东西看上去与“泥”非常相似,黑色的,仅仅是黑色的,如同泥一般的“物体”。
渗入圣杯的物体突然滴了出来,接着又是一滴,化为一条黑色的细线,就像堤坝上的一丝裂缝,不一会儿黑色的波涛便溢出了容器、流到舞台的地面。
舞台地板的强度根本不足以承载那个漆黑的东西,污泥渗入崭新的建筑材料中,侵蚀着,如同融化的雪水渗入土地一般向更深处流淌。
在魔枪的扳机被扣下的瞬间——
在地面因重重一踏发出呻吟的瞬间——
切嗣眼里只有绮礼。
绮礼眼中只有切嗣。
二人直到最后,都没有察觉到穿透天花板滴落下来的那东西。
在生死交错的瞬间,两个男人全身,都被洒满了从头顶降下的黑色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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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该展开的魔王与骑士王的对战,但是不知不觉间自己所在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这与Master·卫宫切嗣当初以令咒召唤她的光景很像,但是却又不一样,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应该是地下停车场,拥有着宛如地下墓地一般诡异的寂静,Saber记得她是在阿斯普洛斯打了一个响指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的。
【是幻术吗?】
正当Saber思考这里是哪里的时候……
“A……”
地板上传来一声怨嗟,听起来犹如黑暗地底的亡者呻吟。
曾被其当作目标的Saber,是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的——
“URRRRRRRR!!”
她立刻对紧随着咆哮而来的爆炸声做出了反应。
Saber翻身急退,在她刚才的位置立刻被雨点般飞溅的火光包围,仅仅一瞬间,钢铁爱骑化为一堆不成形状的残骸,灼烧的火药味传进了Saber的鼻子。
“这武器是——”
Saber对其有印象,那是将惨遭卫宫切嗣算计的Lancer的Master等人变为凄惨尸骸的火线之雨,在这现代世界中成为主流的机械化射击武器。
黑暗深处再次绽放出红莲之炎,Berserker的黑影在枪口的火光映照下,延伸为异形之姿在地下室的墙壁上张牙舞爪。
Saber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在铅弹横飞地洗礼中冲了出去,具有难以想象的破坏力的流弹,在水泥地面和墙壁上破开大洞,那威力明显与舞弥使用的武器不可同日而语,Saber察觉到,即使身为Servant的自己被击中也会造成致命伤时,气得咬牙切齿。
当然,她不可能知道Berserker获得短机关枪的经过,黑色的疯狂骑士两手各拿着一把阿斯普洛斯去这个国家的武器库逛了一圈之后得来的现代火器,仿佛自己手臂的延伸一般灵活自如地操纵着。
近代火器的枪身和弹夹都被憎恶的魔力所浸透,化身为甚至能威胁Saber的凶恶魔术兵装。
“■■■■■■!”
两挺机关枪丝毫不输于黑骑士凶猛的怒号,发出灼热的尖叫向Saber袭来,超音速的子弹尽管没有凌驾于Saber的剑速之上,但每秒二十余发的射速却使人只有招架之力。
Berserker不论其由来和时代,都能够将手中的武器悉数附加宝具的属性,阿斯普洛斯当初在爱因兹贝伦森林中逼退言峰绮礼以及Assassin的做法。
一旦升级到宝具的范畴,“剑”与“枪械”两种武器间的落差将把Saber逼入了压倒性的不利境地。
而之所以会这样,也有着Saber并不是什么武术达人,论起武艺,她顶多只能够算是优秀,她只是基础性能优越而已,一旦与拥有着同等或者超越她性能的敌人战斗,这个缺点就会显示出来。
在停车场一角,由于工程施工尚未结束而堆积了大量涂料罐,一发流弹命中此处,灼热的子弹点燃溶剂引起爆炸,地下的黑暗被红莲之炎所驱散。
Saber被弹幕压制得完全无法靠近,现在已经不是思考为什么阿斯普洛斯会将她丢到这里来的原因了,而且,根本不需要思考,因为眼前的Berserker正是他的Servant,在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语的屈辱。
为了寻找起死回生的手段、为了回去找到阿斯普洛斯雪耻而环顾四周,那时她所看到的,是停在墙角车位的一辆轻型卡车。
“——就是那个!”
Saber冒着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危险,朝看准的车辆冲去。
Berserker一边追踪着逃跑者,一边用双手的机关枪乱射。
Saber在千钧一发之际抢先于呼啸的子弹猛攻一步,冲入了卡车背后,她用刀背朝上一挥,将车身打到空中。
此时,以Saber为目标的弹雨,将卡车如纸模型般揉碎,Saber继续躲在碎片四散的车身后,用肩膀抵住翻转的底盘,就这样朝着Berserker冲去。
Berserker继续射击,用机关枪毫不留情地将卡车车身粉碎为铁屑,尽管就连厚重的卡车车架都很快迎来了四散迸裂的命运,但在Saber看来,只要“临时盾牌”能完成将距离拉近到刀剑攻击范围之内的使命就足够了。
“唔噢噢噢!”
贯穿车身的子弹掠过她的脸颊和肩膀,一发子弹四溅着火花击中油箱,引燃里面的燃料,已经不成样子的车身燃起熊熊大火,可就算如此,也没有阻止Saber突击的脚步。
在距离敌人不到十米时,Saber瞅准时机将卡车残骸投向Berserker,黑骑士面对像皮球般翻滚逼近的燃烧铁屑毫不躲闪,挥起单手企图将其一拳粉碎。
——时机已经成熟。
“哈啊!!”
随着高昂的喊声,Saber以电光石火之势再次逼近燃烧的卡车车身,就这样用尽全力一气突刺下去,宝剑贯穿了作为障眼法的燃烧铁块,剑尖直逼另一侧的Berserker。
Berserker完全没看到Saber在障碍物遮挡下的活动,根本无法回避,直到第三次的交锋,Saber才终于一击命中敌人,她的剑尖传来了直接命中的手感。
可是——
“——太浅了!?”
Saber一侧同样也因为盾的阻挡而无法直视目标,尽管依靠直觉的突刺确实击中了对方,却终究没有幸运到一击必杀的程度,风王结界的前端虽然准确命中了黑色头盔的眉心,却未能击碎内部的头盖。
卡车车体外侧饱经弹雨、内侧被剑穿刺,这次终于断成了两截,虽然Berserker没有负下致命伤,但由于颜面被猛烈突刺,一时无法恢复踉跄后仰的姿势,那是足够施以追加一击的空挡,现在胜利的天平倾向了Saber。
Saber一脚踢开燃烧的车辆残骸,以大上段姿势(剑道中将剑高举过头顶,威吓敌人的姿势)举起了剑,这次决不放过他,她瞄准Berserker毫无防备的头顶,将胜利赌在了接下来的正面劈斩上。
姿势、速度、时机全都完美无缺,那是无愧于执剑英灵之名的全力一击,足以让人确信已分出胜负——正因为如此,Saber在刀身被阻止于虚空的瞬间才会显得格处惊讶。
Berserker丢掉机关枪,在眼前赤手空拳地夹住双掌接住了风王结界之刃,那绝技在双重意味上叫人难以置信,不单因为他用毫无可能的姿势对Saber的必杀追击做出回应,更因为隐形的风王结界轨迹是不可能被看穿的,可黑骑士却空手夺白刃封住了Saber的攻击,仿佛对Saber的佩剑从形状到长度全都了如指掌一般。
Saber突然领悟到被Berserker接触武器所意味的致命危机,猛地打了个冷战,她将内心的惊愕抛到脑后,使出全力朝黑骑士的胸部踢去,抵挡不住而后退的Berserker松开宝剑,使得Saber的爱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被对方的黑魔力所侵蚀的危险。
天花板上的喷水器对四处蔓延的火苗产生反应,开始猛烈喷洒起水幕,尽管全身暴露在暴雨般倾泻的防火水中,白银与黑色骑士却仍然纹丝不动地对峙着。
Saber心中再次涌起无法忽视的疑问。
风王结界的幻惑对Berserker无效,他明显熟识被不可见之鞘守护的宝剑,换句话说,这意味着他原本就认识成为英灵之前的自己。
在仓库街和未远川,这个黑骑士表现出异常的执念袭击了Saber,如果那是不Master的指示,而是这疯狂英灵自身的怨恨……
越是凝视黑雾,铠甲的细节越模糊,这表示Berserker身上缠绕着与风王结界类似的幻惑守护,让人绝对无法看破其英灵的真面目,但Saber此时不得不确信——他毫无疑问是与自己相识的某个骑士。
“……从你的身手来看,想必绝非无名的骑士,我问你!”Saber下定决心,朝隔着水雾对峙的敌人大声呼喊道,“既然你认出我是不列颠之王阿尔托莉亚·潘德拉贡而向我挑战,就应该出于骑士的荣耀报上自己的来历!隐瞒身份挑战就如同暗算!”
倾盆大雨般的水声中混入了“咔哒咔哒”的清脆金属声,虽然很轻微,但那潜入耳中的声音冰冷得让人胆寒,毫无疑问是Berserker所发出的——在黑雾笼罩下的全身铠甲正在颤抖着。
那是彻底覆盖四肢的铠甲如水波般微微震动,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声音。
“你……”Saber终于察觉到那仿佛爬过地面的怨嗟呻吟般诡异声音的来源。
那如同被碾压、抽泣般的声音源自黑色头盔的深处,Berserker浑身抽搐着,表露出了无可抑制的感情。
笑声——当Saber如此理解之时,无以言表的恶寒贯穿了身体。
她毫无推测和根据,只是凭借第六感的指引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诘问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可惜她察觉得太晚,对她而言会唤来最糟诅咒的语句,早已由她自己亲口说出。
涂满黑骑士全身的黑雾卷起漩涡开始收缩,在倾泻的水雾中,漆黑的甲胄终于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既不华美也不粗俗,却又能将机能美与华丽绝妙结合的完美铠甲。
工匠竭尽所能、细致入微的铸造,使其显得既威武又洗练,就连上面无数的伤痕都成了彰显其赫赫战功的雕饰,为其增添了勇猛的风采,那是所有骑士都会情不自禁羡慕的理想战斗装束。
Saber认识曾身披那身铠甲驰骋战场的勇者,他在卡默洛特的圆桌上是比任何人都耀眼的无双剑士,比任何人都杰出的骑士和忠勇的武人。
“你是——怎么会——”
真希望自己看错了,他才是体现“骑士”本来面貌的理想化身,那威武之姿决不可能成为被狂乱诅咒所侵蚀的漆黑身影。
黑骑士一边仿佛嘲笑Saber的想法般狞笑着,一边将手伸向剑鞘中宝剑的剑柄,那剑既非拾取也非抢夺之物,这个始终隐瞒自己姓名的英灵,终于亮出了他自己的宝具。
Saber只能束手无策地凝视着他慢慢拔出剑鞘里的宝剑。
不会错的,剑身设计与她自己的宝剑如出一辙——作为经非人者之手锻造证明的精灵文字刻印,锐利刀刃在月下的反光有如闪耀光芒的湖水。那是遭受任何打击都绝对不会毁坏的无穷之剑。
那把剑只有被歌颂为“完美骑士”的他才有资格拥有,其名也贵为“无毁的湖光”——那是比自报家门更能表明持有者真名的证据。
“……Ar……Thur……”
怨嗟的喊声回荡在黑色头盔中,在这一振之下,由于之前Saber的一击而产生龟裂的面罩破碎了。
从碎裂的面罩中露出了发黑的面孔。
过去曾经使无数妇人羡慕的美貌已经荡然无存,他因为昔日的憎恶而消瘦憔悴形同鬼怪,只有充满憎眼的双眸放出光芒,那是因为诅咒最终丧失了自己的一切,活死人般的相貌。
“……啊……”
Saber只觉得膝盖一软,不屈的骑士王由于绝望而忘我,好像无法承受击打在肩膀和脊背上的水滴重量般,跪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即使身为英雄,也会落得丧失最低限荣耀的下场——
过去,曾经有人向她如此谏言。
这么说来,那诅咒从当时就已经开始了吗?
“……你是那么……”
Saber看着眼前早已没有往日的尊严和显贵、堕入狂乱之座而彻底改变的身影,热泪滚涌而出,只是质问道。
“……你是那么憎恨我吗,吾友……就算变成那个样子……是如此憎恨我吗,湖之骑士!”
那是直到最后都保持荣耀,为荣誉而奋战到底的少女——
败北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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