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天之罚 第十八章 “我们”

致天之罚 shutong9527 武侠仙侠 | 传统武侠 更新时间:2017-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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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我们”

已是暮春时节,京城里下得三两日小雨,又是艳阳当头,忽冷忽热。

何立秋坐在北镇抚司衙门,心神不宁。

他在这个位置上已有两年,却从未习惯于官场逢迎酬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与武林中的血雨腥风并无二致,只不过后者明争、前者暗斗而已。

这里是大明最繁华热闹的城市,而他坐在此,依然感觉最寂寞孤独。只不知嘉靖何时会答应放他回天地间遨游……

还好有蓝明珠,那腼腆羞涩、最习惯独立于任何人、最厌恶依赖于他人的女子,仿佛生来便是为别人而存在,不求于他人,只求对他人有好处。

她的武功似与武当有什么渊源,虽不算顶尖高手,多数情况下只求自保并不难,甚至还可与他联手御敌,还可以救他,而不至于成为他的负累,在惊涛骇浪般的江湖中,实在难能可贵。

这种女子,世间当真罕见。他时常觉得,蓝明珠好像上天赐给他的一份厚礼,仿佛是为他失去姜小寒而作的补偿。

姜小寒呢?相比之下,姜小寒显得过于依赖别人,对情感所求太多。如果姜小寒似藤萝,需依靠树枝方能生长,则蓝明珠恰似他们俩当年一同去采的“千金草”,在悬崖峭壁上依然可以存活,且予人甚多。

是否世间女子大多如姜小寒,而蓝明珠是特别的一个……

“禀大人,门外有个自称叫姜小寒的女子要见大人。”守门的校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何立秋身侧。

何立秋吓了一跳,怎的说曹操曹操就到?莫非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

不知怎的,他此时不是很想见这个他已经失去的女子。既然已失去,何妨当做自己从未有过?

然而姜小寒找他肯定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叫她进来吧!”何立秋道。

他突然有些紧张。许久不见的姜小寒,此刻是个什么样子?

除了原来梳的垂髫变成盘起的发髻,姜小寒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不,那是因为何立秋尚未看到她的脸,因为姜小寒一进他的官署中,便低头掩面、双膝跪倒。

何立秋双手微抬,一股柔和的内力已将姜小寒抬起。他这才看到姜小寒的脸,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多了一份少妇风韵,却依然如原先那样娇艳欲滴,身材反而较原先消瘦了些。

“……丁夫人请坐,”何立秋感觉自己的声音漂游在自己的身体之外,“丁夫人找我想必有要事?”

是的,眼前这人再也不是小寒妹子,而是东厂百户大人丁不鸣的妻子了。或许还有许多话,却已不能想说就说。

北镇抚司校尉极是识趣,早已退下。姜小寒在左侧椅子上落座,半响无语。两人原本极是随意,而今仅隔了七尺,但已是如隔千山万水。何立秋等得不耐烦,心里盼望姜小寒赶快离去,又希望她留下来多听听她的声音,感觉甚是奇怪。

他正欲开口再问,姜小寒已道:“大哥,我实在无人可找,只能厚起脸皮来找你。”话才说完,已是语带哽咽。

何立秋心里一软,道:“到底是个什么事?”这几个字说毕,语气才自然了许多。

姜小寒又沉默许久,方道:“风闻刑部已经查明,严世蕃那笔东西在丁……丁大哥这里,欲抓捕丁大哥归案并追缴那笔东西。我寻思……我想大哥如今大权在握,非比当日,如果……如果能够在皇上跟前为丁大哥说几句话,丁大哥或许可躲过这一劫。”

她不等何立秋回答,又抢先道:“我知道……那笔东西实不该由我与丁大哥独占,当时我想它只是一笔不义之财,把它取走……对大哥你也无甚损失。不管这次大哥帮不帮这个忙,我夫妻俩都会把它全部交还于你。反正,现今便只靠丁大哥俸禄,我夫妻俩也可以过活。”

何立秋霍然站起,气得舌头打结:“你居然……居然认为我是贪图这笔钱财的人?”

他心中着实抑制不住忿然之情。严世蕃那笔巨额钱财,原本就是他与姜小寒、楚三共同商量好用以济贫或作为抗倭军饷,其后被姜小寒与丁不鸣私吞,他其时因姜小寒之故,未迫其归还,姜丁两人也便对此至今一声不吭。如今姜小寒要他救丁不鸣,便许以重利,教他如何不愤怒?

“叮”的一声,姜小寒将一柄铜制钥匙扔在何立秋身旁几上:“东便门泡子河天仙祠里,将里头供奉的观音娘娘莲花座左边数过来第五片莲花瓣扳下,底下会露出一片钢板暗门,这是暗门钥匙。打开暗门后下头是一窨子,钱物就在那里。这两年,丁大哥动用了少许,我猜想是用以贿赂东厂头头以升官,大约还剩余十之八九。已经用掉的部分,我夫妻俩慢慢设法还清给你,就当是向你借用。”

那柄钥匙在几上转得两三个圈方才静止,看似制作精巧,该是京城“玲珑阁”所出的精品。

怪不得丁不鸣回京师后升官极快,想必是阿堵物起了作用。

蓝明珠又道:“这东西真是不祥之物,丁大哥整日只担心它被偷了,被拿回去了,被官府查到了,想得快要发疯。如今交还给你,他还更睡得安稳。”

她缓缓转身,走想门外,边走边道:“我今日不该来这里,我来错了,大哥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何立秋道:“且慢……丁夫人可知道刑部是如何查到东西在……在你夫妻这里的?”

姜小寒回身,喜道:“大哥愿意帮这个忙么?”

何立秋见她从进来后眉头紧锁,脸上一直不见笑容,如今见事有转机,脸色转霁,瞬间似又是当年那个义村的妹子,心中一阵酸楚,道:“你先坐下,慢慢告诉我此事始末,我们再从长计议。”

姜小寒听到“我们”两个字,脸色忽然一红。

原来两人在义村时,自幼便凡事不分你我,有什么小玩意儿、好吃的东西,都是“我们、我们”的一起分享。待两人长大,姜小寒常常以此取笑何立秋道:“谁跟你‘我们’啦?你是你,我是我。”何立秋便道:“是,我们现在是‘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很快就是‘我们’了。”说话时故意把几个“我们”拖长声调,姜小寒便捂嘴窃笑。

姜小寒刹那间恍惚又回到了义村那青梅竹马的日子。这念头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她脸色恢复了正常,坐下道:“此事是从东厂在刑部听审的百户口中传来的消息……”

原来三堂会审严世蕃期间,东厂循例派了个百户听审。严世蕃对其诸多罪状拼死抵赖,反而一口咬定何立秋伙同他人抢劫其财物。刑部尚书黄光升为官正直而略迂腐,不敢去问何立秋,想到北镇抚使大人在戚继光营中多年,便特地派人致函戚继光求证。

戚继光从诸侠口中早已得知何立秋与丁不鸣的过节,复函只道严世蕃钱财实为丁不鸣所盗取,将一干罪状全部推给丁不鸣。黄光升见案件牵涉到东厂百户,头大如斗,又跑去向徐阶求教。徐阶对东厂原本不满,心知何立秋与丁不鸣很是不睦,且丁不鸣为人贪婪狡诈,不妨趁此机会除去他,便授意黄光升严查严世蕃钱财去向。

此事原本瞒着听审东厂百户悄悄商议中,但想是严世蕃一党在刑部仍有余孽,消息仍然传到了百户那里,百户得知消息,急忙向丁不鸣通风报信。

姜小寒道毕事情始末,又道:“今日我来此地,并未与丁大哥商议,是我个人的意思。你帮也好,不帮也罢,总之我……也算是我为夫君尽了力。”她对何立秋深深道个万福,便出衙门而去,略不回头。

何立秋望着几上那把钥匙,突然想起,还未问问姜小寒孩子的情况。

何立秋回到丐帮总舵寓所,龙慎思和楚三近来另有要务,都不在。他把与姜小寒会面情形对蓝明珠细细道过,问:“明珠,我究竟该不该为丁不鸣的事去刑部?”

蓝明珠低头沉思良久,才道:“此事最好的可能,是姜师姐所言句句属实,你收回那笔钱财,让丁不鸣自生自灭,为上策;东西拿回来,找刑部通融丁不鸣之事,为中策;最差的结果,是藏宝地根本就已没有严世蕃的东西,师姐骗得你去救丁不鸣,钱物落空,你亦无处伸冤。”

何立秋道;“如此说来,你的意思,这件事是做还是不做?”

蓝明珠道:“这等大事,你拿主意即可,不必问我。男子汉做大事,小女子做小事。”

何立秋道:“我去救丁不鸣这样的小人,你不认为我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姜小寒道:“大哥,你想做的事情,我相信总有它该做的道理。”

何立秋笑道:“难道你不担心我与姜小寒旧情复燃、重归于好?”

蓝明珠眉间微蹙;“大哥,我心里实在是怕这一点,但我只能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何立秋上前,轻轻揽住蓝明珠瘦弱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对那笔钱物还有没有,实则并不十分在意,之所以问蓝明珠,只因他要清楚蓝明珠对此事的想法,尤其是:他若应姜小寒的请求去为丁不鸣说情,蓝明珠会不会不悦。而今蓝明珠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这就已足够。

蓝明珠将身子偎进何立秋胸膛,道:“那东西我总觉得是个祸害,不吉利,换作是我,宁愿不去沾。”

何立秋道:“不,有很多人需要它。”他掏出钥匙:“姜小寒既已把这钥匙给我,想必那东西还在。”

蓝明珠道:“有没有在,去看看便知。”

何立秋道:“不错,却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蓝明珠在何立秋怀里,忽道:“大哥,为什么你与师姐的名字,都跟节气有关?”

何立秋笑道:“怎的突然问这个问题?”

蓝明珠嘟嚷道:“你的名字,我当然有兴趣知道由来。”

何立秋道:“我跟她都是义村捡来的弃儿,当年义父义母没什么识字读书,便按捡来时的时间给我们取名,两人恰巧分别在这两个节气拾得,便随口以之作为名字。”

他的语气蓦然伤感起来:“不但我俩,其他还有小七、初四、十五等兄弟姐妹,都死在那一场大火中,若不是我跟姜姑娘略通武艺,只怕也……”

蓝明珠捂住何立秋的嘴:“我知道了,不说了。今晚月色这么好,让我们先享受享受这片刻清净吧!”

第十九章南直隶第一高手

次日清早,何立秋独自来到刑部拜会尚书黄光升。黄光升见北镇抚使来访,知道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早屏退左右,内衙中只有他们两人。

黄光升亲自为何立秋沏上一杯西湖龙井。何立秋心想这黄大人不谙茶道,西湖龙井固然是好茶,唯如今是新春时节,各种绿茶到此时便已陈旧不堪品尝。他与陆绎共事多时,已从陆绎处学得少许茶道。

两人闲话片刻,何立秋不待黄光升开口相询,道:“今日前来,特定要向大司马讨个人情。”

黄光升道:“莫非是丁不鸣的事?”

何立秋心想此老果然是个聪明人,道:“严世蕃那笔钱物,确实在丁不鸣手中。唯此物事原本即严世蕃的不义之财,若丁不鸣能够将其退回户部,则似无必要再追究其触犯律法之责。不知大司马以为如何?”

黄光升微微一笑,才二两肉的一张瘦脸上皱纹显得多起来:“本官听闻何大人与丁不鸣尚有些过节,如今何大人反过来为丁不鸣说情,倒令本官有些糊涂了。”

何立秋不欲与黄光升详谈他与丁不鸣之间的恩怨,只道:“丁不鸣的夫人是在下……在下同乡。大司马为官素来正直,在下也知晓此事颇令大司马为难,如皇上跟前确实不好交差,在下也不敢勉强。”

丁不鸣一案是由严世蕃案子牵连出来的事情,并非钦定案件。黄光升心想这北镇抚使以此言语挤兑自己,那是非办不可的事了。如不遵照其意,哪天此人在皇上跟前说他几句坏话,自己头顶这顶乌纱帽只怕戴不稳。况且此人在朝声望颇高,宁可结纳,切勿得罪。他哪知眼前此人心思简单,说话不绕弯子,便道:“既是镇抚使大人有此意,本官自当慢慢斟酌,慎重处理。”立即吩咐手下追回对丁不鸣的缉拿之令。原来何立秋将至刑部之时,捉拿丁不鸣的三法司好手已上路。

黄光升话语中终究为自己留了个后路,进退皆可。何立秋道谢已毕,策马离开刑部。上午左右无事,他心念微动,乘马徐行,半个多时辰后已来到泡子河。

泡子河位于东便门西边,初春艳阳下,但见此处小溪花遮草拥,湖水蒲苇环绕,溪湖相连,垂柳高槐倒映,水鸟鸣声啁啾,附近车马绝迹,参天古木丛中偶见露出一角庭院飞檐,景致端的怡人。

……在这里建几间屋子作居所,与天地花草溪流为邻,倒也不错。

何立秋绕溪而行,果然见溪边有座天仙祠,想象中这个祠堂必是气息宏伟,香火旺盛,不料却只是个仅供遮风避雨的破旧祠堂。

他下马,轻轻推开已摇摇欲坠的右门。祠堂里果然供着一尊观音娘娘木像,唯无人看护,神像面目已模糊不清。

神像底下有张供桌,桌上摆了两壶绍兴佳酿,铺陈些牛肉果蔬,旁边两人各坐一椅,正举杯互敬,见何立秋到来,西首那人放下杯子,朗声笑道:“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这笔财富,终于来了。”

此人正是丁不鸣。

何立秋淡淡道:“难怪我感觉不到此地的杀气,原来是两位在此相谈甚欢,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丁大人的雅兴。”

丁不鸣一指东首那人:“你可知道他是谁?”东首那老者一部山羊胡子,肩阔腰粗,坐着尚且比丁不鸣高了近一个头。

何立秋道:“想杀我的人太多,我没有兴趣了解。丁大人许久不见,怎的长出了白发?果真是天天担心那东西被拿走么?”

东首那人脸色微沉。

丁不鸣眼中突然杀气闪现:“那东西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那股杀气一闪而过,他的脸色又迅速恢复了平静,“这是南直隶第一高手‘天地一沙鸥’卫飞鸥卫老爷子,严大管家的授业恩师。”

何立秋自顾自的说下去:“丁不鸣,刑部正欲抓你归案,你竟然还是想独吞这笔钱?亏你夫人还千方百计想救你。”

东首卫飞鸥已气得脸色发红。

丁不鸣傲然道:“我的事,无需妇人插手。我知道以我的武功杀不了你,恰好卫爷到京师,欲为他弟子严大管家报仇。我即知你下落,当然高兴为卫爷做个引路人。”

何立秋道:“丁不鸣,你若不杀我,怕是永生都睡不得安稳。为了这点钱,真的有此必要?”

卫飞鸥蓦然怒吼。

卫飞鸥是南直隶武林中公认的第一高手。严大的“明日映天”内功和“归一拳”便是自卫飞鸥处学得。此人二十年前便已打遍南直隶无敌手,二十年来,武林中至南直隶寻他挑战的高手也无一能够胜他。他又是严府大管家严广的师父,是以在南直隶可谓八面威风,出入之时前呼后拥,即令衙门高官与之路遇,也会恭敬让路趋避。

如今丁不鸣一再介绍他出场,何立秋却半响不搭理他,他数十年从未遭人如此轻视,教他如何不发怒?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爆发为一声大吼:“何……”

何立秋也在此际突然大喝:“咄!”

供桌上两个酒壶“嘭“的炸裂,酒香四溢;场中丁不鸣耳里“嗡”的一声响,几欲晕倒;卫飞鸥口中“噗”的喷出一股血箭。

卫飞鸥大吼之际,内力喷薄欲出,正是欲发难之际,唯他吼声甫发,内力尚未全吐,何立秋却是时机觅得极准,大喝之下,内力尽发。卫飞鸥于自己内力将吐未吐之时,被何立秋一喝,内力倒转,侵入自身,霎时间极是难受,血箭标出。

丁不鸣勉强站稳身体,眼见得何立秋一喝之下,便令南直隶第一高手受伤,心里不禁打了个突。

其时正是何立秋一举格杀卫飞鸥的最好机会,何立秋却不欲乘人之危,这时才正眼瞧向卫飞鸥,道:“严大为虎作伥,这种奴才,卫爷当真要为他出头?”

卫飞鸥将内力运转一周天,知道伤势并无大碍,干咳两声,道:“老夫只知严广是我弟子,余皆不问。”

何立秋道:“然而武当绝思道长之死,却又应该由谁来负责?据卫爷的想法,武当找卫爷或严府复仇,那也是理所当然?”

严大其时先杀绝思,后伤楚三,终被楚三所击毙,其虽然不是何立秋直接下手,但何立秋根本不屑于辩解。

“这个老夫不管,”卫飞鸥道,“老夫的弟子死了,其家眷无人是你对手,为师的当然要为他作主。”

“是了,便是有卫爷这种不讲道理、不问是非的想法,江湖上才会有下不完的血雨、刮不尽的腥风,”何立秋道,“晚辈多年来杀死奸恶之徒不可胜数,这些人,依其罪状,便是杀他十次八次也不嫌少。若他们的师友、亲人都要为他们报仇雪恨,尽管冲晚辈而来,晚辈却又何尝畏缩过?严大既是死于晚辈手下,卫爷若要为他报仇,尽管动手。只怕晚辈侥幸胜得了卫爷,卫爷是否来得及留下遗书、道明卫爷是晚辈所杀?”

卫飞鸥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年轻人,你杀得了老夫么?”

他话音未落,全身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双掌已一前一后凌空劈出。

这两掌携其全身急速旋转之力发出,与严大出手当真极为相似。两人原本相隔十五六尺,卫飞鸥急旋之下,身影霎时已至何立秋跟前,掌力尚未及身,何立秋已觉掌势凌厉,使出唐拳中的“起手式”,左掌右拳,便如抱拳行礼,卫飞鸥前掌便击在他左臂上。

何立秋中此一掌,左臂恰似被刀所砍中,这一掌所含的刀意,透臂而至他左肩、胸腔,他胸臆间立刻如有烈焰燃烧般灼热,心里雪亮:“此人以掌使刀!”

“归一拳”是严大拜师所学的拳术。其后卫飞鸥更精研天下武术中器械类招式,复将举凡刀枪剑棍等十八般兵器中的绝招融于拳术中,另行创造出九十九招“化一拳”,连严大亦未曾学得。

而“明日映天”内功在卫飞鸥数十年修炼之下,更是显得炉火纯青,与严大功夫不可同日而语。该功夫走阳刚路子,卫飞鸥毕生浸淫其中,已将其练至威猛之极,更从中悟出一门新的绝技:元阳丙丁掌。该掌并无招式,而是附于九十九招“化一拳”上,击中对方,会令中掌着有烈火焚身之感,且掌力在烈日阳光下威力更甚。

严大仅习得“归一拳”,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与原先东厂掌刑千户钱翀几可并驾齐驱。卫飞鸥如今以“明日映天”内力催动“化一拳”,混合使出“元阳丙丁掌”,一招已令何立秋颇为难受。

何立秋左臂勉强挡住这一招,右拳正待反击,场中变故突生。卫飞鸥右掌悄然劈中他身后的丁不鸣,丁不鸣倒地,负痛大呼,口中鲜血溢出,洒了满地。

适才卫飞鸥双掌所使,乃是八卦刀中的招式,前面一掌为“并步劈刀”,右掌却以“旋身横扫刀”劈出,丁不鸣猝不及防,掌力悉数打在他脸上。

这下事出突然,何立秋一时呆住,右拳蓄势未发。卫飞鸥落地驻足,立即飞身后退数尺,并不追击。

丁不鸣在地上呼叫:“……卫爷……你好狠……不是说好……你杀了这姓何的……钱财分你一半么……”

卫飞鸥冷眼旁观,眼中毫无怜悯之色:“一半?钱本来就是严家的,为甚么要分你一半?全部归老夫不是更好么?蠢材!”

何立秋恍然。想必丁卫二人事先商议做了一笔交易,由卫飞鸥出手杀他,丁不鸣把其私吞财物与卫飞鸥五五分成。卫飞鸥却企图全部占有那笔钱财,乘丁不鸣不备将其重创。

丁不鸣气息渐弱,道:“何兄弟……我错了……东西在……榆树下……你知道的……”他声音渐低,终于无声,眼见得已是毙命当场。

卫飞鸥双手一摊:“分钱的又去了一个,哈哈!”

何立秋道:“很好!”

卫飞鸥这下倒觉得奇怪:“很好?”

何立秋道:“想不到堂堂南直隶第一高手的卫飞鸥,居然是这种武林败类,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很好,就是说我有足够理由可以杀你。”

卫飞鸥更奇怪,道:“这姓丁的抢走你的钱财和女人,你竟然要为他报仇?”

何立秋道:“一个女人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没什么抢不抢。至于那笔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更不存在抢的说法。丁不鸣托你杀人,你为了一点钱,杀自己的雇主或朋友,就是该死。”

卫飞鸥狂笑一阵,道:“一点钱?那可是价值几百万两银子的东西!老夫收一个徒弟顶多也不过几百两银子,你居然说是一点钱?”

何立秋道:“你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杀了丁不鸣,又有什么用?”

卫飞鸥双眼眯得只剩一条细缝:“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知道?要套老夫的话,拿命来换!”他身形腾空,向左急旋,转至何立秋右侧,再度出手。

这次两人交手只两招。

第一招,卫飞鸥双掌上下连劈,使出“乱披风”剑术中的“寒雨连江”,霎时已劈出十六掌,双掌快得几乎看不清。

何立秋长剑出鞘,剑光势若长虹,以迅逾闪电之速度,伴随着无可匹敌之霸气,拦腰横劈,划过一个完整的圆弧,掠过重重掌影。

“天限一剑”。

卫飞鸥双掌突然消失,倒飞落在两丈外,“天限一剑”无功而返。卫飞鸥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剑,也想不出如何破解这一招。

这是何立秋第三次使出这一剑,也是这一剑第一次失手。

何立秋心里微生挫败感。这卫飞鸥果然是他生平难逢的高手。天限一剑,仍然还需再改进。

卫飞鸥身形二度左旋,右拳虚击,不待何立秋有所反应,双腿蓦然连环踢出十六腿。

这十六腿神出鬼没,开合纵横,直来直去,势大力沉,其腿型、招式并非连环腿法,却是少林棍法中的“中四平式”。

这一轮腿踢来,势如排山倒海。卫飞鸥居然已将“化一拳”与腿法、棍术结合一处!何立秋长剑虚挽剑花,飘身急退,但觉身前热浪腾腾。卫飞鸥正待追击,先前伤势发作,一口真气续不上来,人已坠地。第二招。

何立秋身后疾风陡生,一柄重剑已刺中他后背。

这把剑出鞘时无声无息,以至于何立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在剑尖触及他后背肌肤、他微觉刺痛的一刹那,何立秋仅仅来得及将身体一侧。

长剑在他后背划过一道血痕,入肉两分,鲜血飞溅而出。何立秋飘身侧飞,正待稳住身形,立刻察觉长剑所蕴含的巨力在体内发作、炸裂。

他喉头一阵腥甜,眼前天旋地转,竭力遏止住呕吐之感,总算未吐血当场,以剑刺地,戟指道:“你……没死……”嘴角、鼻孔中已有血丝流下。

身后暗算他的人,正是诈死的丁不鸣。卫飞鸥两招的真正目的,便是要把何立秋逼向丁不鸣跟前,使丁不鸣有更好的角度偷袭何立秋。

丁不鸣桀桀奸笑,笑声仿佛在缥缈虚无处,边笑边从口中吐出个布囊:“为了杀你,让老子含了半天鸡血,臭也臭死了。”他得意之下,居然口出粗语。

卫飞鸥负手微笑,远远的望着何立秋,就像黄鼠狼看着一只斗志尚存的公鸡:“实不相瞒,这是老夫与丁大人事先商量好的苦肉计,为的便是让丁大人有机会杀你,一击成功。”

何立秋勉力道:“丁不鸣……小心……卫飞鸥……真的杀你……”

丁不鸣瞧着卫飞鸥,怪有趣的道:“哦?卫爷你不会真的杀本官吧?”

卫飞鸥缓步上前,满脸灿烂的笑容:“老夫并不贪心,只要丁大人兑现诺言,付清那笔钱的一半,老夫必当替你除去这小子。何况,老夫的长子要进东厂,尚需丁大人为他美言,老夫怎敢对丁大人有二心?”

丁不鸣对何立秋道:“你听到了?何兄弟,你就是太老实,女人跑了,钱也没了,如今连小命都保不住,还充好人?依你这木头脾气,怎么可能在官场上混得下去……”

他既与姜小寒结为夫妇,又取得那笔巨金,自以为何立秋对其仇恨极深,视何立秋为生平头号大敌已久,此刻见何立秋重伤,不禁长出一口气,还想滔滔不绝的肆意辱骂何立秋一番,不料人影一闪,他胸口剧痛,后心“突”的露出一截牛耳刀的刀尖。

卫飞鸥“唰”的从丁不鸣心口拔出那把牛耳尖刀。丁不鸣右手举剑欲刺,臂骨被卫飞鸥一拳击碎;左手欲从重剑中拔出短剑,手腕又被卫飞鸥一刀所断。

丁不鸣哀嚎踣地,注目卫飞鸥,使出仅余的一点气力喃喃道:“为什么……?”

卫飞鸥开怀大笑:“老夫不是说过,全部归老夫更好么?”

丁不鸣目光望向何立秋,眼神里半是绝望、半是欣喜,终于闭目不起。瞎子也看得出,这次他是真的死了。

何立秋回想起姜小寒所说的话,此人自得到严世蕃那笔财宝后,当真很少轻松快活过,死亡对他而言,的确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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