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秋 32节：别离

佟夕岩心下有些莫名的惆怅，她自嘲的笑了笑：“但凡我离开韩府，总是能遇到你，我受了你不少帮助，这些人情不知道何时才能还完。三殿下对于我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好友，但是……”

“对不起，”看着他，她下意识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胭脂我不能收下，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穆子瑜苦笑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正如你所说，单纯的以……以朋友的角度，觉得你适合，想要送给你而已。况且，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会重逢……”

她低下头想了想，不知道为何，却有点紧张了：“好，既然如此，作为朋友，这离别之礼，我便收下了。”

欣慰而又苦涩地笑笑，他看着她起身收起胭脂盒，轻唤道：“阿岩。”

这一声，唤起了她心中千愁万绪，如此温柔的呼唤，让她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仿佛她背对着的那个人，就是韩柏。

“都是朋友，我想，可以叫你阿岩嘛？”穆子瑜看她呆站在那里没有回头，皱眉问。

“别这么喊我……”声音有些颤抖，她转过头，穆子瑜温柔的脸印入她的眼帘。但是，那些年一张张挥之不去的爽朗笑容，伴随着一声声温柔呼喊，都是今后无法弥补的创伤，“三殿下，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穆子瑜沉默着，他缓缓起身，眼波依旧带着温柔：“好……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他离去，佟夕岩看了眼刚放入柜子中的胭脂，胭脂的下面，那件火红的嫁衣整齐的叠起，那些黄金首饰，精致美丽，安静放置在旁。

将抽屉合上，她闭上双眼，却已挡不住溢出的泪水。那段悲剧结尾的恋情，将会成为她永远的心结。

第二日，天还未亮，只是和灵源师太打声招呼，穆子瑜并没有向其他人告别，便匆匆上了路。

只有佟夕岩听到微微的动静后，便马上起身，披上外套，跑到琼水庵的门口。她躲在门后，寒风瑟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骑马离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这是她看着他的背影，说的最后八个字。亦如初见他时，青涩美好，蜜湖之畔，细水悠悠。她下意识握住锁骨处的水晶吊坠：柏哥哥，请你一定要保佑他安全到达瑞雪，保佑他今后都平安无事。

穆子瑜一路飞驰，走的是周柏菱当初带领他们走的路，期间很少停留，穿越飞猿山脉之后，特意掩人耳目，乔装三次，绕道而行，总共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从后方到达瑞雪，绕道后门，进了国师府。

且说他带着佟夕岩离开之后，穆乐安得到皇上特许前来探望，国师却以三殿下重病不易被扰，并且病情有传染性为由，只是将其邀请到客厅，并未让她接近穆子瑜的客房。

穆子卿因为与国师处境尴尬，便只是写了书信叫人送来。让人意料之中的是，明妃娘娘对于他大病之事都没有过问。

风尘仆仆地回到客房，他首先换了一身白衣，简单洗漱，便到主屋去面见国师。

见过国师，将所有来龙去脉仔细叙述。

善念点头道：“如此甚好，在这风口浪尖之下，灵源师太会好好保护她。”

“那之后该做如何打算呢？”穆子瑜皱了皱眉头。

“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善念摸摸胡子，“她还未完全醒悟，时机离现在还晚的很，顺其自然为好，必有一天，她要回到这瑞雪皇城。倒是子瑜，此番出去，你的心境变了不少。”

“哦？”

“自己的变化，心知肚明。”善念欣慰的笑笑，“老朽对你说过，如有想要的，日后一定要争取，否则必后悔终身。”

“子瑜一定谨记在心。”穆子瑜点点头，“倒是我不在的这个月，皇城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善念摇摇头：“太师死后，皇上大怒，对老朽又有了猜忌，不过老朽也并不在乎，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对谁都有没有完全的信任，幸好没有连累大皇子。韩府也就只存活二人，一个是佟夕岩，一个，便是个叫芳年的丫头。”

“芳年？”

“这丫头性子刚烈，被丞相大人抓去套话，却未得逞，后来有明鉴的清官谏言，皇上才下令，恕韩府女眷无罪，但被判入宫中当浣衣婢女。后来我才派人从太子府中救出那丫头，遣到浣衣坊中去了。”

穆子瑜点点头：“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婢女还活着，定会安心不少。不过，这么一来，便知此事是丞相大人所为了？”

“没错，大皇子得到密报，是丞相大人亲自去祥瑞宫告密……不过浣衣婢女这一出确是始料未及，反倒觉得我们特意将她送出去，容易招惹丞相等人的猜忌。不过事已至此，都是顺应天意。虽然已经无罪，但是还未到归来之时，便也还是要保住她的安全。让她待在夏国，好好自我思考决断，也是一件好事，待我们万事准备妥当，方可接她入宫。还有……太师的尸体，”善念闭上眼，“我将他葬在天山上了，修了坟墓，你得空便去看看吧。”

“好。”

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穆子瑜便独自带了壶酒与其他祭祀物品，出了国师府，按照国师所指之路，上了天山，扫墓一整日。

下山之后，便把国师告诉他的事情，写为书信，托专人寄给了身在琼水庵的佟夕岩。

大概一个月之后，佟夕岩才收到书信，得知一切后，她庆幸芳年还活着，却也悲伤其他人的牺牲。更没想到，暗算韩府之人是丞相大人而非太子殿下。作为礼节，她将在这里发生的事回信给穆子瑜，却没想到自此之后，二人便开始了长达三年的书信往来。

暂且抛开这些事情不提，穆子瑜走后的两个多月，佟夕岩的人生，才得到新的转机。而此次转机的源头，便是正月初一的夏国皇室来琼水庵烧香日。

且说这夏国皇室为何不在皇城临渊直接找一处繁华大庙烧香，非要来到这越滩的琼水庵烧香，原因有两个。

第一，传说这琼水庵十分灵验，周朝覆灭之乱时，夏国当时的太子征战之前，途经此处，便顺道烧香祭拜九天仙女。这之后战术不精的他竟然成功地连连以少胜多，击退敌军，成为有名的常胜将军。登基以后，每年便派皇族之人来此地还愿。

第二，也是很明显的一个原因，皇帝的老娘在这琼水庵中当师太，皇帝的女眷不来这里上香？

当然这些原因都是霍羽吊儿郎当地解释给佟夕岩听的。

为了让她平心静气，两个月来，灵源师太都让她带发修行。佟夕岩便穿上灰色长袍，带上帽子，在琼水庵修行了两个月。

正月初一当日，也算是充个人手，她便和众尼姑一起出来做事。

灵源师太安排她在里厅站着诵经，主要是因为大家一般都只拜外厅，里厅基本不拜，除非有一些特别的人，由于各种信奉原因，才会特意走到里厅来跪拜。

相反的，霍羽倒是好心情，两个月来和周柏菱打打闹闹，吵着吵着竟然找到了共同乐趣，时常一起去吃酒。这不，一大早便约了周柏菱去喝个烂醉，佟夕岩倒也乐得清静。

一个人站在里厅，外面的热闹与她毫不相干。经过两个月的洗礼，佟夕岩也已基本走出韩府被屠的阴影，稍微能正视与埋葬那段逝去的感情，尽力向前看去，芳年的存活以及穆子瑜书信内的一些内容，也让她渐渐有了想要变得强大的向上动力。

飘远的思绪被一串脚步声收了回来，她转过头，看见一位身穿明黄色大袄的女子走了进来。

只见那女子仪态端庄，身形秀美，婀娜多姿，看起来二十有几。她让陪同丫环在门口等候，便独自走了进来。

进来后，女子便向佟夕岩微微行礼：“小施主，本公主想在此跪拜，不知方便否。”

佟夕岩迎了上去，也行了礼，小小的打量着她：“自然可以，公主请。”

只见那公主缓缓接过三炷香，默默跪拜三下，插于方池，手心相合，闭眼默念：“九天仙女在上，请一定要聆听我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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