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狐 渣男

回到家，郑漺拿着他的书本和纸笔在书房学习，舒狐在旁边的单人床上练腹部保持体形。

郑漺突然停下笔，表情肃穆，坐到了舒狐旁边。

舒狐很自然把头放在了他大腿上，很放松地看着他。

郑漺把手放在舒狐胸口，很轻地抓握着她，像爱抚小宝宝一样。舒狐无需防备地闭上了眼睛。

郑漺这次打开心扉，讲起了他爸妈的事情。

“爸爸和妈妈在高速上开着车的时候亲热，避让不及一辆超车超一半之后又减速的小轿车，爸爸的车撞到了防护栏，冲到了高架桥下面，妈妈当场死了。爸爸重伤但抢救之后脱离了生命危险。醒来之后爸爸知道妈妈不在了，他，告诉我要去陪妈妈，我、、、只能同意了。爸爸交代了后事，让我把他们的骨灰合在一起。拒绝治疗，跟妈妈一起走了。”

舒狐不忍心再听下去，低着头不敢看郑漺，不敢想象他当时该有多么难过。

他的爸爸明明可以活下来，却选择了抛弃郑漺，抛弃所有亲人，去陪妈妈。

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境说出同意的话、、、

舒狐怕郑漺难过，就一直憋着，他都没有哭，自己就不能哭。

实在憋不住了，舒狐低头轻声抽泣起来。

“就那两三天的时间，外婆头发就全白了。爷爷也病倒了，床上躺了三个月，还开始失忆，记不得自己有儿子、媳妇，有时候也认不出我了。宝贝，我想哭一下，可以么？”

“嗯。”

连哭都要征得同意，他怎么那么傻！他就是太懂事太坚强了，才让舒狐这么难受。

郑漺应该是完全温和阳光的，他不该经历这些。

可是他经历了这些，却依旧温和阳光。

舒狐紧紧抱着郑漺，无比心疼。

她只是听郑漺讲，并没有亲眼所见都无法接受，郑漺身处其中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走出来，他太不容易了。他的背后，有多少辛酸，是不为人知的。

实在忍不住了，舒狐放声哭了出来，感觉心头肉被人生生挖去了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郑漺还反倒给她擦眼泪。

舒狐收起了眼泪不再哭泣，发誓要好好照顾他。

0103

昨天郑漺晚上熬夜看书学习，搞得舒狐一个人也不想先睡，于是坐在书房那张小床上陪着他。自己戴耳机看《红门唐舞》到了凌晨2点，早上睡到10点才起的床。生活里有了郑漺，作息规律也被打乱了。

吃过早饭，舒狐打车从大都会城北的天禧水岸回家，毕竟假期里作业一点都没碰，今天是放假最后一天，需要赶作业。

舒狐两天晚上没回家，爸爸竟然也没说什么，看见舒狐手里提着两大袋的烟酒，还有郑漺外婆给的皂角米，爸爸乐得合不拢嘴，还要待会儿做甜辣味儿的鸡翅给舒狐吃。

郑漺家里有不少剩下的专家品鉴级的烟酒，舒狐走的时候他让拿了些回去。

爸爸就是对舒狐在外面比较放心吧，小时候那次舒狐闯了祸，他不仅不让舒狐回家，而且根本没出来找过舒狐。要不是田里长着吃的，草垛里有睡的，不然舒狐那时候真是不好过。

还好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舒狐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个大吉大利的人了。

睡衣都懒得换上，舒狐穿着已经穿了三天的衣服就在床上补瞌睡。还好在郑漺那里的时候这衣服没怎么穿，并没太大味道。

薄荷色的手机里还继续放着《红门唐舞》，郑漺帮她把播出过的视频都下载到手机里了。手机虽然比不上看电视可以身临其境那么爽，但还是能将就看看。

舒狐睡得半梦半醒，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嚷，还有大门被撞得砰砰作响的声音，母猪受到了惊吓哼哼直叫，小猪在稻草堆上胡乱踏着步，发出噗噗的呼救声，慌乱而无措。舒狐一把掀开被子，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烫了黄黄的爆炸波浪卷头发的、穿着大红色纱衣的丰满女人和两个当地男人闯了进来，在舒狐家院子里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一点没有在陌生地盘上那种欠缺底气的感觉。

反观作为家里主人的爸爸，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而妈妈更是惊弓之鸟般不知所措。

舒狐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反应快速地抄起一条扁担，站到了妈妈前面，把她护在了身后。

上次妈妈脸上的伤让舒狐心疼不已，这次她在场，说什么也不能让妈妈受伤了。

红衣女人恶狠狠瞪着舒狐爸爸，胸脯因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着，连说话都咬牙切齿：“你果然有老婆孩子，不要脸的渣男！”

女人旁边的男人也显得怒气冲冲，呸了口唾沫道：“四妹，我们帮你向他讨个说法！”

“对，打他一顿，让他骗你！不要脸！还说是厨师，呸，不要脸！我们都知道了，你就是个垫肩厂里轧棉的！不要脸！穷鬼！”

舒狐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爸爸在外面骗了人家女的，人家知道上当之后找上门来了！

爸爸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狐怕家里受到波及，连忙像对方三人喊到：“要打打他一个，我妈是无辜的，你们把他拉出去打吧，外面宽敞！好好教训一顿，谢谢了！”

别说是爸爸了，就是对方听了舒狐的这番话，也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没想到舒狐是这样的女儿！

既然对方女儿都说打了，红衣女人旁边的两个大男人也不准备跟舒狐爸爸客气了，来这里本来就不是攀交情的！

舒狐刚一说完，他们就要来拉舒狐爸爸。

这时候舒狐突然跌了个踉跄，无保护的失重之下，差点脸都猛地蹭到地上去，还好手肘结结实实撞到了地上，缓冲了一下，脸才没贴地上去。

舒狐没想到自己竟然从身后被人猛推了一把，她身后只站了一个妈妈啊！

果然是妈妈推了舒狐，只见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拉扯其中一个男的，不让他们抓爸爸。扯破喉咙般吼着要跟他们拼了。

于是爸爸就这样心安理得退到了妈妈身后，看着妈妈代替他跟五大三粗的男人争斗。

舒狐赶紧过去救，那红衣服女人也开始拉架，把他们劝住了。那两个男的见舒狐妈妈跑过来要拼命的样子，都不想跟她纠缠了，看她到底是个身高还不到他们肩膀的弱小女人，根本没对她下拳头。

红衣女人大约也是没想到，舒狐爸爸是个怕挨打竟然躲到自己老婆身后的孬种，一时都愣住了。

舒狐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手肘还传来麻木又钻心的痛，没想到妈妈是可以这么强的，是可以把人朝地上推的。

红衣女子看舒狐爸爸实在不像个男子汉，也不想纠缠下去了，劝自己的两个同伴到：“算了，这种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了。二哥、杨哥，我们走吧，我认了，就当撞了一次鬼了，明天我就斋戒去拜拜真人神算了。”

红衣女子从包里掏出了几张一百块的票子，对爸爸说，“你的钱，我不稀罕。你这种人，我不收拾你，以后自有强人收拾你，你会有报应的！香水和衣服的钱，还给你，你个渣男！以后敢来找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红衣女人把掏出来的钱一张张扔在了脚下，像过亡国日的时候给孤魂野鬼撒纸钱似的。看着地上红彤彤的纸钞，红衣女人不解气似的又在上面踩了两脚，才带着自己两个帮手，大摇大摆回去了。

还好舒狐家独门独院，不然有邻居看见，就该成为村里头一个的大笑话了。

让人看不下去的是，那女人走了，妈妈竟然兴冲冲地蹲在地上开始捡钱，还用手去擦上面人家脚底粘的泥，跟舒狐说：“遇见好人了，钱能退回来就好、、、”

她一点也没有追究爸爸的意思！

舒狐简直气得胸口发疼，舍不得扔下扁担，刚才来的人没打爸爸，舒狐倒是很想把他揍到吐血。

妈妈似乎不知道她之所以经历这些，就是因为家里这个男人！

爸爸见舒狐握着扁担的手臂，肌肉紧实，且把扁担攥得特别紧，连忙客客气气说：“人都走了，快放下，放下！”

舒狐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只好妥协了，把扁担放好，转身去看大门门锁被他们弄坏了没。

还好，只是换一颗螺丝就能解决的问题。

妈妈数了数地上捡起了的钱，有七百块。

爸爸让妈妈把钱还给她，说他托人找工作要用。

“我的香水都是店里顾客不小心忘在那儿没来拿的，你怎么不给我买啊！”妈妈听到了刚才那个红衣服胖女人的话，知道他给外面的女人买了香水，一股一碗水没端平的醋意油然而生，便也向他要。

爸爸自知理亏，低头搓着手，倒是没有反驳妈妈。

“你拿一百块块钱去买呗！剩下的还给我啊，我的钱、、、不然我到时候找工作还要问你要钱的！”

舒狐听了爸爸的话很想发火，就用脚踢了下大门.。

耐心被爸妈消耗了不少，舒狐忍不住在心里怒吼：现在找工作都是不要钱的！只有你找工作还要先倒花钱！

当着妈妈的面，舒狐却不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说出来效果也不大，妈妈反倒会觉得舒狐对爸爸不客气，是驳了她的面子。

妈妈果然把从地上捡起来的钱给了爸爸，爸爸看妈妈温顺懂事，本来只给一百块给妈妈买香水的，又临时多给了一百，一共给了妈妈两百。

舒狐爸爸看了看舒狐，眼神里竟是得意。

舒狐当然明白爸爸的潜台词：听我话，我就会有奖励。

舒狐看着妈妈沾沾自喜的样子，既可怜她，又忍不住想嘲笑她。

毕竟是自己的妈妈，舒狐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只能私下里试着劝说了。

爸爸去镇上买鸡翅，舒狐听到电瓶车走远的声音才从卧室出来，去了妈妈卧室。

妈妈正在收拾爸爸拿回来的衣物，竟然从他口袋里搜出了大半盒套子，而她早就做了绝育手术。

舒狐进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妈妈手里拿着那东西，妈妈有些惊慌，连忙把东西放回了爸爸的衣服里，这一切早就被舒狐看在眼里了。

但她一时心软，终究是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不想让妈妈难堪。

“午饭你想吃什么？你爸给你做。”妈妈知道舒狐心里不高兴爸爸，所以对她说话也很温柔，想安抚女儿的情绪。

舒狐问出了每次爸爸让母女俩失望的时候她都会问的、已经问过许多遍的问题：“你真的这辈子就跟我爸了么？”

“再找就遇得到好男人么？现在的男人，哪个没点那些毛病、、、样样都好的不是正常男人。”

家里只有母女二人，妈妈才愿意讲给舒狐听。要是爸爸在，舒狐这些话，妈妈是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问题是我爸是样样都不好啊，你看上他什么了？”舒狐有时候觉得，真的不想跟人提起自己有个这样的爸爸。羞于启齿。

“我跟爸妈断绝关系，千里迢迢嫁到这里，就是为了他，什么都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都花了，怎么舍得离婚、、、”

当时，舒狐的外公外婆觉得爸爸不可靠，人没本事不说，性格也不是老实的那种。他们越是看女儿被他吃得死死的，就越是死活不让女儿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妈妈倒是果决，为了爱情，跟家里断绝了来往。

“因为错了，所以必须一错再错才行？是这个意思吧。你怕遇到不好的，可是就爸爸这样的，你再遇见这种极品渣男的可能性太低了、、、随便找个都比他好。”

“女人要从一而终、、、”妈妈郑重其事地看着舒狐，希望她能明白。

舒狐当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决心和信仰，从一而终！多么美好！

那是说给彼此相爱的幸运儿听的！

自古以来，能够得到爱情的人都是稀有的。

舒狐敢肯定郑漺是世上最好的男朋友，却都还觉得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而妈妈竟然把爸爸这样一点也不合格的当作从一而终的对象，真是刻意要置自己身于荒唐之中了。

“以前他不回家我都没有想跟他离婚，现在他在家我安心。自己选的路，我不能后悔，让父母看我笑话啊。这次原谅了你爸爸，他以后肯定就会知道要对我好了。只要你争气，找个有钱老公，将来你爸爸什么都要靠着你，就会对我更好了。所以你要把郑漺抓紧哈，他让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要听话、要大度、要体贴、少看他手机、少过问他去哪儿了，你给男人最够的自由和信任，男人就会喜欢你。”

舒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好怕妈妈对自己那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舒狐生出演员的状态，挤出了个微笑的表情看着妈妈：“我觉得罗叔叔就比爸爸好很多！”

这下子戳到妈妈软肋了似的，舒狐终于窥见了她动摇了的一面。

妈妈眼神似是犹豫了一会儿，陷入了思考，转眼，又恢复如常了。

妈妈叹了口气，告诉舒狐：“罗叔叔有个儿子，我要是和罗叔叔在一起，他儿子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不仅我要招来大麻烦，罗叔叔那里也会鸡犬不宁的。我不想做别人儿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只能守着你爸爸过苦日子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谁都是命。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算了，我们是穷苦人，哪里当得上店里老板娘什么的，做白日梦去吧。想得越高，跌得越惨。”

舒狐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妈妈说得还是有些道理，她要有能力反抗命运早就反抗了，不会拖延到今天。

鼓动妈妈抗争的情绪也不是那么强烈了，毕竟舒狐只是女儿，妈妈才是当事人，当事人才有判断权和决定权。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吃饭不挺好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能不能别那么较真？你跟我说这类的话，不会拯救我，只会让我因为内心动摇而徒增烦恼和痛苦。”妈妈说这些，既是说给舒狐，也是说给自己。显然，她被从几十年现实生活中自己总结的经验所招安了。

舒狐哑口无言，没想到妈妈会这么反过来责怪她，爸爸那里妈妈可是一句重话都还没说他啊！舒狐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随她去吧。

看着可口的午餐，舒狐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

芹菜炒牛肉、麻辣鸡杂、清蒸小江团、藿香茄子、孜然土豆、、、还有用可乐慢煮的香嫩鸡翅。

就是妈妈说“谢谢老公做的鸡翅，好好吃。”的时候，舒狐有点倒胃口而已。

妈妈帮爸爸夹了一块鸡翅要喂他，爸爸嫌肉麻，拿手接的。

“这样看着你们父女吃饭，笑起来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很开心。”

舒狐不想看、也不想听，夹了满满一大碗菜，端着饭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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