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之海国奇缘 痛楚也是一首诗

（一）

“啪！”

梅花瓷碟像一只惊慌逃窜的雀儿，疾速掠过尘埃浮动的阳光，一头撞在了松木墙壁上，撞得那陈年松木微微颤动。红的、黄的、蓝的，各种颜料水四处飞溅开来，烟花般坠落，地板上那一方阳光瞬间斑斓，宛如一地碎花。然而瓷碟竟没有碎，栽下地来，挣扎了两下，凝成一朵染血的梅。那一刻，她的心空空一响。

父亲重重的脚步沿着阁楼的木梯下去了，每一步都让这个小小的空间震颤一下。有着这样重重脚步的父亲，上来时居然悄无声息，或者是她全身心沉浸在画里的缘故？她爱画，其实是受父亲的影响。教美术的李老师赏识她的灵气，就将自己的调色盘送给了她。调色盘是一个梅花瓷碟，看上去很端庄，拿在手里很厚重，就像李老师的为人。尽管那个时候李老师也不过二十出头，一个阳光男孩的形象，比她大不了几岁。

“不许再画！”父亲人已经下去，怒吼声却似乎还在阁楼中回荡，漾起的尘埃在阳光中胡乱走着，不知该落向何处。看着满桌撒落的碎纸片，她脑子里一片茫然。那是李老师为她画的肖像，画像中她眼睑低垂，两手相握着斜搭在胯间，那个时候的她不敢抬头看李老师，两手心里全是汗。那个羞怯的她转眼间已变成这满桌子的碎片，断然没有再拼起来的可能了。

父亲的心，是被不辞而别的妈妈撕碎了么？他曾经是那么热爱画画的。

地板上那一方阳光慢慢移到窗下，瘦成一条，不见了。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拣起梅花瓷碟，洗净了，收藏起来。很多年，再也没有拿出来。

梦里，它曾经出现过几次，每一次都有一幅美丽的画儿相伴。

（二）

“啪！”

梅花瓷碟像一名视死如归的勇士，疾速掠过尘埃浮动的阳光，一头撞在了水泥墙壁上。这次没有三十年前的幸运，它碎了。沾着颜料的瓷器碎片四处飞溅，每一片都带着锋利的边缘，从彩色颜料的掩饰中剥离出了桀骜不驯的尖锐。

女儿的目光穿过浮动的尘埃，锥子一样扎在她的脸上。她的心空空一响。

女儿一直不喜欢一画画，每一次被她逼着，也勉强捏着画笔涂抹一番。今天女儿正临摹一张静物，她不过在旁边讲了几句，女儿突然发作，居然一把摔碎了她的梦想，还伴着发了疯似的吼叫：“我受够了！我不画了！我不是你的奴隶！”

她愣愣地看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女儿。两人之间隔着一方阳光，漾起的尘埃胡乱走着，如一群失忆的孩子，想要寻找那个久远的家园。

女儿扔下一张纸走了。一张空白画纸，上面写着两行字：

我要谢谢你的爱

我不要你爱的方式

她看着，眼前浮动起梅花瓷碟的碎片，穿越时空，撒落在三十年前那张桌子上。

（三）

“啪！”

一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砸响了水晶地板，绽成一朵透明的梅。一方阳光安静地守候着，使那朵小小的梅闪耀出点点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