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诛仙 第十七章 小环与周一仙

算命老头怒视张岚，就要训斥这个说的轻巧的小鬼，女童一翻身坐了起来，这小姑娘的头发斜向左扎成一个冲天辫子，加上粉嘟嘟的小脸煞是可爱，比起田灵儿小时候更显娇俏可爱，用一个词语形容就是‘粉雕玉琢’。

小姑娘冲爷爷抱怨道：“爷爷，就别赶他走了，我们天天躲躲藏藏的，累都累死我了。”

算命老头想了想，有些不情愿，于是瞪着张岚：“我当然不会养你，不止如此，既然你如此崇拜本仙人，想跟着我们也不是不行，但你小子总得表示一番吧！看你也不像穷鬼的样子。”

张岚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老头倒是时时都忘记不了银子这东西。

女童眼睛一亮，附和着叫道：“没错没错！我要冰糖葫芦！以后你得给我买！”

张岚：……这小丫头都被这老家伙带坏了。

算命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童：“冰糖葫芦怎么够！最少还得给二十两白银！不，得五十两。”

在张岚签下种种不平等条约之后，老奸巨猾的算命老头终于答应带着张岚一起游历，为此张岚口袋里的银子十去其九。倒不是张岚拿算命老头没办法，至少用一个最笨的办法也能让算命老头妥协，那就是一直跟着他们，在他们有生意上门的时候就去拆台。

不过这样做有些不好，在张岚想来，要是给算命老头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可不行。万一这个貌似贪财怕死，猥琐没品的老家伙真的是世外高人，那他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既然摆在眼前最迫切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张岚多少感觉轻松一点。而算命老头也心满意足的清点着从张岚那剥削来的几十两白银，二人都是眉开眼笑，皆大欢喜。

三人互通姓名，张岚也知道老头叫周一仙，女童叫小环。

……

唯独不开心的只有可爱的小环，可爱的小丫头一边啃着干粮，无力的抱怨道：“张岚！这干粮一点都不好吃，下次我要吃冰糖葫芦。”

张岚已经咬到嘴里的干粮直接吐了，有些恼怒，但看到小环眼中那水汪汪的，却又觉得心中欢喜，难得好脾气的某人只能无力的说道：“哥哥！叫哥哥！”

小环可怜兮兮：“都没有冰糖葫芦，我不叫。”

我……小环简直被周一仙这货带坏了！这都灌输的什么思想？张岚鄙夷的看了起反面教材作用的周一仙一眼。

然后温和的对小环道：“明天就买，下次可不要叫张岚了，记住要叫哥哥。”

小环明显不买账，小姑娘淡定的啃着干粮，然后斜眼看着张岚：“那明天再改称呼。”

张岚差点被咽到喉咙里的干粮呛到，咳嗽半天才感觉气顺了一些，然后抬起头愤怒的看着周一仙，咬牙切齿。

周一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然后嘿嘿直笑，看得张岚不自在。

张岚见周一仙神色古怪，更恼，于是不客气道：“不想我在你做生意的时候拆你的台，最好不要惹恼我！”

周一仙讪讪的收回目光，当下教训起挑食的小环：“没吃过苦的小丫头，如果遇到灾荒，你连这种干粮都吃不上！想你爷爷年轻的时候遇到大旱灾，村里饿死者不计其数，连树皮都没得吃，有时候抠下来的鼻屎都带不扔的!”

小姑娘哇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干粮，又‘呸呸’的往外吐口水，一副吃了脏东西的模样。

小环怒道：“爷爷你好恶心！”

周一仙嘿嘿干笑。

张岚无言的抬头，这老头好无耻！

张岚觉得在周一仙身上能够找到一切反派角色应该具备的特点，猥、琐、无耻、贪财、怕死。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他。仿佛所有的贬义词都能在他身上发光发亮。

不过有一点张岚倒是确实欣赏这个老头，他从来不掩饰他的猥琐无耻以及贪财怕死，甚至洋洋自得以此为荣，正如他从不掩饰自己的优点。如同他具备的那些负面的特质一样，这个貌似一无是处的老人正面的特质也很多。

即使是自幼喜爱思考，尤其是上了大竹峰后博览群书的张岚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头的学识的确很渊博，也很杂。

上到四书五经，下到三教九流江湖学问样样涉猎。偶尔会与张岚交流诗词歌赋，也会为天下黎民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骚，还会言及当下高来高去的修真者。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感叹，向小孙女和张岚抱怨说，当今世风日下，越来越不好混了，算一卦才那么点钱，都不够老夫吃饭。

周一仙交友极广，仿佛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的朋友或是曾经受他指点的迷途羔羊，这些人大方而恭谦，来自各行各业。有时候张岚甚至真的觉得这个老头不简单，完全不像一个江湖相师，而是一个真正的隐士高人。

更加让张岚不敢小视的是，这位老人偶尔还玩笑般的说出几句发人深思的句子，一般人听了不知所云，但善于思考的自己却觉大有道理，不知不觉间，自己连对太极玄清道的领悟都上升了许多。

于是，越来越让张岚觉得这个老人不简单。这样想着，张岚忽然有些佩服自己当初的决定，跟着周一仙这样的高人还害怕增加不了阅历？跟着这样一个走访天涯的术士还怕不长见识？

走在最前面的周一仙回头，恰好看见张岚面上浮起笑意，也是一喜，心道:张岚这小子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将招牌往肩上一放,搓着双手,献媚道：

“张老弟，你看老夫行走江湖不易，且要抚养小环这个贪吃的小丫头，最近手头有些紧。你看是不是施下援手？不用太多，五十两就够了。”

张岚嘴角一抽，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爷孙两的声音。

“爷爷！我哪里贪吃了？！”小环怒道。

“你还不贪吃？！每天都要吃冰糖葫芦，也就你爷爷我，换其他人早把你丢了！”

“我又没吃白食！哪次做生意我没出力！想骗张岚哥哥的钱也不要扯上我好吗？”

“你这个个吃里爬外的臭小鬼，都不懂得装可怜博取同情！还坏我事！以后别想我买冰糖葫芦给你吃！”

“哼！我才不要你买！”

小环追上张岚，满脸甜甜的可爱笑容，小姑娘卖萌道：“张岚哥哥，爷爷不给我买冰糖葫芦了，以后你给我买好不好。”

将爷孙两对话听在耳里的张岚无言以对，这一大一小都是一路货色。

……

暮色渐沉。

一行三人踩着落日的余晖行到一座透着股陈旧腐朽气息的古老城池。城墙不高，而且很是破旧，其上有刀痕箭孔，看上去很有些挥散不去的硝烟之味。这破旧的墙面之上坑坑洼洼，脱落的墙皮砖石随处可见。

在散尽余晖的黄昏，这座城池就像被天边黑幕的重压下弯曲背脊的佝偻老人。

这是一座在历史沉淀下有着无数故事的古城，也是一座饱受战火洗礼的城池。

城门口萎靡而立的士兵就像换了身衣物的老农，弯了背，霜了鬓。

周一仙领着两个小鬼进入城内，却见街道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沿街叫卖的商贩更是少见，家家户户窗门紧闭。若不是终于看见一家开门做生意的客栈，张岚甚至误以为进入了一座鬼城。

和这座城池的外观一样，内里同样落后，简陋。街面上远不如青云山麓下河阳城的繁华。这座城池背后的历史所带的特有的陈旧气息让人忍不住升起一丝沉重。

“此地已有四百多年历史，历来是中原大地盛产米粮的地点之一，更有天下粮仓的美誉。此地物产丰富，土地肥沃，中原大地各处来此的商贩络绎不绝，这个曾经天下有数的雄城创造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居住着八十万的人口，繁华之景天下罕有。”

城内的街道上，这个老不正经且没品没节操的老人一改之前的形象，忽而严肃起来。周一仙手持仙人指路的招牌伫立在空旷无人的冷清街道，回首，看着那疮痍满目的城墙，有些感慨，嘴里描绘着与所见所闻完全相反的景象。

早已认定周一仙是隐世高人的张岚并未因周一仙的反常而诧异，只是默然。

战争，是人类恒久不变的主题，或为名，或为利。周一仙口中那曾经繁华的大都城想来也是各方势力争夺的地点，衰败，是历史的必然。

年幼的小环不懂两人的深沉，这个有些早熟，聪慧的丫头怯怯的站在张岚边上，有些紧张的拽着张岚的衣角。这个年纪的儿童大多怕黑，怕一个人独处，尤其是这样略显阴森的场面，小环也不例外，但她却没有出言打断周一仙的感慨。

周一仙这个从不在乎节操的老人，难得的变得有些正经，有些深沉。与往常的形象天差地别，就像眼前的城池与他口中描绘的景象一般，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不得不说他正经起来的模样确实气度超然。

周一仙淡笑着望向张岚：“或许你用一辈子也想象不出这座城池曾经的辉煌，那辉煌让这座城在这片土地屹立了四百多年，其后用了整整三百年的衰败才将曾经的财富挥霍一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