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寡妇不干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王茂兴来的时候,她忍无可忍跟王茂兴摊牌,不能这样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她要王茂兴把蔺代月带走,带到什么地方都可以。
王茂兴还跟哄小孩子一样哄王寡妇,说:“再凑乎几天,我一定给她找个房子,不在你这里住。”
崔寡妇不满意地说:“她什么活也不会干,就会嘴里嘟囔着什么唐诗宋词,小靳庄的诗她一首也不会背诵,这样时间长了会出事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是把她弄走吧。”
王茂兴显出可怜巴巴、十分为难的样子说:“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宽限几天。”
崔寡妇生气了,说道:“你总是这么拖拖拉拉,我知道你这是借口,你就是想一直把她放在我们家,一个人占两个女人,不,加上你老婆就是三个女人,你的贪心太大了,你不怕我举报你给你处分?这不是旧社会,可以有三妻六妾,这是新社会,一夫一妻制,你懂不懂?你今天必须把她送走,否则,我破釜沉舟,我就去大队和公社告你,你可别以为我干不出来,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女人急眼,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媳妇,不,亲爱的,老婆,不,可人,我真的很害怕,可是,你这么急,我真的一时想不出安排她的地方,不能去我们家,去别人家我也不放心啊。”
“她在我这里住多长时间了?你总是推脱,你总是有理由。”崔寡妇咄咄逼人,看样子今天不把这个小妖精撵走,誓不罢休。
下大雪了,很大。
“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白狗身上白,黑狗身上肿。”王茂兴诗兴大发,想起小时候姥姥经常念叨的这首诗,此时用上了,好诗啊好诗。
崔寡妇步步紧逼,说道:“你别给我打岔,今天,你必须把她带走。”
王茂兴心疼地说:“我对你好,对你比她还好,你为什么没有同情心?这冰天雪地的,你让我把她藏在哪里?”
“夜长梦多,你这样早晚得出事,你就完蛋了,因为作风问题,搞破鞋被拿下,你难道不计后果,女人是祸水,你不知道?”
王茂兴可怜巴巴地说:“你说,我让我怎么办呐?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啊。愁死我了,人不风流枉少年,不,风流自有风流苦,不是风流总不知。”
“送她去打谷场的窝棚,那个地方我看行,肃静。”
“去那个地方?”
“对。”
“太残酷了,那个地方冰天雪地,很冷的,流浪狗和流浪猫都不去的地方,四面漏风,没有烟火。”
“你可以给她生火,你给拿些柴禾不就行了吗?那个地方怎么就不能住人?前几年批斗地富反坏右的时候,秦老六一家子不就住在那里吗?”
王茂兴看着崔寡妇置人死地的样子,心里暗道:这个女人好狠啊,黄蜂尾上针,不如女人心。真是的,以后还得小心提防,不能全抛一片心啊。
“这个时候去?现在?”
“是的,你这就跟她说,我可以奉献一些柴禾,她也不是什么大小姐,贵妇人,天晴的时候去山上捡柴禾,捡牛粪,都可以引火烧炕的。”
王茂兴有些不忍,说道:“我再想想。”
崔寡妇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要再想了,如果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跟她说,这是我的家,我不能总是容留一个什么也不会干,白吃饱,就会献媚男人的女人。”
王茂兴还解释道:“她不会献媚,她不如你会,这方面,你是她的老师。”
崔寡妇立即反驳道:“我不是她的老师,这是无师自通的事情,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跟她不是一路人,我跟她没有话说,没有交流,没有共同语言。你不去说,我这就去撵她走,你这个时候心软了?早干什么了?就知道舒服,不知道后果前因?”
林黛玉推开门,走进来,冷冰冰地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为难你们,我走,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这就走。”
王茂兴大吃一惊,崔寡妇无动于衷,王茂兴心疼地说:“冰天雪地,大雪纷飞,你这不是把我当成黄世仁无情对待杨白劳了?”
窝棚里。
昏黄的油灯下,林黛玉看着燃烧的灯芯,窝棚在村子的最北面,北风怒号,大雪纷飞,跟黄世仁向杨白劳讨债的场景有什么不同?
地炉在燃烧,屋子里还是冷,房顶的四周都是白霜,寒气袭人。
窝棚没有窗户,王茂兴为了安全,把两个石磙子立在门口,又竖起两个大木头,这样,就是外面有狼和熊瞎子,也不会冲进来。
王茂兴闷头坐了好久,看着林黛玉,说道:“蔺代月,我会尽快安排你,送你回家,可是,你也没有告诉我,你们家到底在哪里呀?我四处打听,附近方圆百里也没有赵家沟这个村子啊,真是苦了我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记错了?也没有你说的那个地方啊。”
林黛玉不说话,不解释,说不清道不明,还不如不说。
越说越糊涂,如果跟这个生产队长说穿越,他一定不相信,以为她疯了,在说胡话。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科学知识不普及,科技不发达,不时兴穿越,谁相信穿越的事情?
王茂兴又往炉灶里添些火,看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火苗,时间不早了,他必须得回去,否则,家里的那只母老虎还等着自己交公粮呢,稍不满意就讽刺人,会把自己给吃了。
惹火烧身了,怎么处理这个小女子?漂亮的小女子呢?
王茂兴恋恋不舍走出门,把两个大木头挡在门口,说道:“天黑了,谁来也不开门,你也不要出去,撒尿就在屋里撒,晚上外面有狼嚎鬼叫的,你也不要害怕,我们要斗私批修,一切牛鬼蛇神都怕我们,这个世界也没有鬼,等天亮了,我就过来看你,尽快给你找到一个安全温暖的地方,你放心,我是男人,对跟过我的女人一定负责到底,不会始乱终弃。”
王茂兴再三嘱咐,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走了。
太静了。
林黛玉对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大观园热闹的场景,身边丫鬟那么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此时自己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脏兮兮的破棉被,枕头都没有,这日子,不,这一晚怎么过呀?
死?
痛苦地活着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死。
一了百了。
忽然,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林黛玉凝而细听,果然有动静,蛇?好害怕啊。不会是蛇,林黛玉稍事冷静,还是有些常识知识的,冬天蛇冬眠,不会出来。
我的妈呀,吓死人了。
林黛玉闻声看去,地上站在一个雪白的小兔子,正竖着耳朵看着自己。
哪里的兔子?野兔?大雪封山,没有吃的,还冷,这个小家伙就来这个地方当避风港?好可爱,好可怜啊,如果是在大观园,林黛玉会毫不犹豫地抱起这个小家伙给它喂食。
可是,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喝水的杯子都没有啊。
林黛玉开始跟它说话:“小兔子,你是不是饿了?或者冷了?对不起,我不能养你这个宠物,我什么都没有,我此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是走吧,去别人家吧。”
小白兔似乎听懂了林黛玉的话,扇动一下耳朵,转身走了,从两个石磙子的缝隙钻出去,悄无声息。
林黛玉呆住了。
文思泉涌,诗情画意,全没有了,写诗的激情烟消云散,这个破环境,生存都艰难,哪有心思写诗?说是愤怒出诗人,可是,如果跟鲁迅说的那样,出离愤怒,就写不出诗了。
悉悉索索,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黛玉看着门口说道:“小白兔,你怎么还没有走?外面很冷,是吗?你找不到归家的路?跟我一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不是刚才的小白兔,是一只大花猫。
“喵喵……”大黑猫跟林黛玉打招呼,嘴里还叼着一个东西。老鼠?林黛玉很害怕老鼠,在贾府的库房里看见过一个老鼠,它从房梁上玩儿撑竿跳,角度没有找好,没有从一个房梁跳到另一个房梁,而是掉在地上,距离林黛玉不远,然后拍拍屁股嘻嘻哈哈地自我解嘲跑掉了,因此,她胆战心惊好几天。
林黛玉在灯光下定睛看那猫嘴里的东西,这东西不是老鼠啊,这是什么东西?
花猫跳上炕,把嘴里的东西放在林黛玉面前,看着她又喵喵叫几声,林黛玉不懂猫的语言,不解其意,眼看着大花猫一步三回头走了,也从那两个石磙子缝隙钻出去,不见了。
林黛玉起初很害怕,这是什么东西?
夜深人静,窝棚再度恢复宁静。
林黛玉看着猫刚才放在自己身边的东西,灯光下,她忽然觉得这个东西很熟悉,似曾相识,不,我的老天爷,这不是宝玉的通灵宝玉吗?还有她熟悉的绳子,总是挂在他脖子上的宝玉。
这里的女人不戴首饰,也没有看见她们耳坠、耳环、手镯、项链什么的,不会是别人家里的东西被猫偷出来呀。
林黛玉不再害怕,似乎体内还注入力量了,她拿起这块玉仔细把玩儿,我的妈呀加舅姥姥,真的是宝玉这个冤家脖子上的玉啊。
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好蹊跷呢。
灯光下,真真切切,不是幻觉,就是那块玉,跟宝玉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是不是宝玉的那块玉,还不能确定。
林黛玉拿在手里来回把玩,忽然,她看见玉的一面写着几个字,时间金钱健康。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把这几个字念出来。
奇迹出现了,不,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林黛玉隐隐约约看见玉里面出现贾宝玉的身影,跟电视屏幕受到信号干扰一样,不是很清晰,时断时续,林黛玉大吃一惊,然后喜出望外,看着玉里面的贾宝玉兴奋地问道:“宝玉,是你么?”
里面有人看着她,显得很惊讶的样子。
林黛玉继续说:“宝玉,是你吗?我看见你了,一个影子,没有声音,如果真是你,你就点点头,或者挥挥手。”
天啊,里面的人似乎真的听见林黛玉说话,果真挥挥手,点点头。
林黛玉泪眼婆娑,十分激动,双手捧着玉大声喊道:“宝玉,是你吗?你在哪里?你能看见我,听见我说话吗?”
里面的人再次激动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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