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道成 第八章 千古风流

八断此江湖事千古风流吕温候

永汉元年十月初五。卦象显示今日忌入宅、造屋，宜结网、除服。

三人行在这厅中，一路见这早已被扫空的正厅。

孙中平说道：“这老鬼，什么都不给我留的意思啊。”

只听空旷的厅中从远方飘来极欢喜的声音：“是孙老弟？”

三人寻着声音找到了那人。那老人被点了穴道，靠在墙上如同一座老佛，只有嘴巴和眼珠子还动个不停：“孙老弟！救救老夫！”

孙中平见金不换此时只有一人，扯着金不换老皱的脸皮问道：“金老哥，怎么就你一个人了？你叫的帮手呢，你们遇到那人了？”金不换说道：“老弟，别打玩笑了，快快解开老夫穴道，晚些就来不及了！”

孙中平问道：“来不及什么？”说着让沈威解了金不换的困境。

金不换从地上爬起拉起孙中平，便要往那铺着白磷的回廊走去：“我们遇到了个蛮子！武功极高，老夫不是他一合之敌，被他点了穴道，那玉虚宫、天龙门的行走往下一殿逃去了，那蛮子抓了他们二人若还回来，呜呼哀哉！”

卫道尘与沈威二人听着，金不换说的那个身高九尺、腰间拴着把环口大刀的蛮子。一步一步缓缓的从他们眼前的大殿走了过来，真如那金不换所说的左手提着一人，是玉虚宫这代行走，右手拎着另一人，正是天龙门的行走。

“你这老匹夫说谁是蛮子？记着了！本将军名叫，华雄。”华雄说着把鼻青脸肿的两个行走往地上一丢，拽过腰间的大刀笑着向四人走了过来：“唷呵，又让本将军逮到三头来送死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华雄，知道厉害的金不换问孙中平道：“你这两位朋友功夫如何？”孙中平望了一眼大厅那头，惨不忍睹、七荤八素的两个行走，又看了看眼连剑都未带上的卫道尘，转头问这位西凉沈威风道：“你功夫如何？”沈威紧了紧腰间的束矜，又按了下拇指，提起手中的二尺三寸擎天斩马刀往那握着口环口大刀的华雄去了。

“一合之众。”

说这话的正是没有带剑的卫道尘，闻言孙中平和金不换便要赶紧钻进那不见五指的走廊。

孙中平回头说道：“那你还不跑！沈威这可是...”孙中平话还未说完。

只见沈威距着华雄二丈处腾空一跃跳了起来，竟比那九尺的华雄还高了几分，也不知这沈威是人还是天上高翱的飞鸟。厅边的长明灯火照着那把犹还带着白帝子血迹的擎天斩马刀，本就明堂的地方被刀光耀的更加刺眼。

华雄迎着跳起的沈威也蹦了几尺高，华雄被刀映的火光晃了一个眨眼。

沈威双手举起那把斩马刀，人与刀好像要把这地宫的天捅开一般，华雄单手提刀，向着高他几分的沈威挥刀斩去。

孙中平看到了那把斩马刀与环口大刀相交时迸出的火花盖过了旁的那些灯光。

金不换听到了两把钢刀在空中破开空气的呼呼声。

大厅那头的两位门派行走艰难的张着眼睛，望到这一片刀光、烛影中的二人双双落了地来。

卫道尘看到了那把染着蛇血、现今又饮了人血的擎天斩马刀旁，那把从华雄手中滑落的鬼头环口钢刀却是干净如新。

沈威看了一眼华雄身下的那把钢刀说道：“你输了，因为你的刀不够长。”

华雄捂着喷着血柱的脖子笑着仰头而亡。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些什么，只有死了的华雄自己知道，他那时。

他挥了刀的那一瞬间，隐约看见了灌下来的这把擎天斩马刀面上，有着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白蟒。

厅中几人都没想过那方才不可一世的华雄，就这样被眼前这个脸上有条狰狞的汉子一刀斩了。“我说的是这华雄，不是沈大哥的一合之众。”卫道尘看这几人此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金不换这时却已到了厅那头说道：“沈老弟这一身武艺，老夫佩服！”把那两位行走扶了起来介绍道：“这位是玉虚宫行走，荀雪荻。”这荀雪荻是那穿着蓝袍、一脸阴柔的男子。又指着那名此时有点像那猪头的灰衣男子说道：“这位是天龙门行走，名叫风扬。”

几人道了一声名姓就算认识了，便又向着下一殿结伴走去。

“金老鬼，你怎么没来寻我？想独吞这宝藏不成？”孙中平与那金不换打着头阵问道。

“老夫岂是那种小人。”金不换笑着说：“是今日正午，有一自称是那九南天行走的一个女子，强逼着我们一行入夜了就启程的。”

卫道尘问道：“九南天？东海蓬莱？”

荀雪荻接道：“对，那个不在大陆的九南天，几十年前，三宫昌盛之后便未曾听过了。”

沈威也不知他们说的什么蓬莱问金不换道：“那女子呢？”

金不换从身旁拿了一个夜明珠揣到怀里继续说道：“你们可曾看到白磷道上有个尸体。”金不换说道此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那是我的爱徒，进了地宫后那女子把他推到廊中又丢了个火折子给他。”言道此处金不换却不忍继续说了下去。

走在队伍最后的天龙门行走风扬，便替金不换接着说：“那女子好似对着地宫颇为熟悉！我们从洛阳城内府尹书房外直接挖了一个道便进了来，连鬼门那一关都未过。”

“那女子推了金先生爱徒后，便直接往了后面飞驰去了，轻功恐怕天下无二。我们追不得上，行到这厅中就只见到她的背影。”

卫道尘问道：“然后就遇到了华雄？”

金不换想了想那可怕的华雄，竟打了个冷颤：“对。”那荀雪荻却突然说道：“不对！在华雄之前应还有一人！遇华雄前有一人跟着那女子！只是身法太快，我也未曾在意。”

玉虚宫的弟子自小都修一双天道眼，他这话说的也倒无人不信。

“你怎么不早说！我等都行到此处！若是遇到那怪物怎么办！”金不换恼道。

“什么怪物不就是个人吗？到底是谁？”沈威看几人似乎被这怪物二字吓的没了魂道：“我就不信谁能接我西凉沈威一刀！”

卫道尘却是大致已想到这孙中平他们口中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孙中平见前方便快要到了最后一个藏宝的墓室，回头问道：“若那人，叫吕布呢？”

金不换与这孙中平打着前锋，进了这最后一个墓室。被眼前的金山银山晃花了眼睛，只看那左边堆积如山的金子首饰和那右边到处散落的斗大夜明珠、柱上雕着的玉石壁画，还有那把文龙画凤的龙椅上还摆着一副黄金铠甲！

众人被这一片西汉宝藏晃的神游，却听那金不换掉头就跑口中喊道：“吕...吕布！！！”众人都以为这金不换老眼昏花，这一片金银光景，哪有什么吕布？

第二个见到那副龙椅上的金甲的便是荀雪荻，他比金不换要幸运，因为他不光见到了金甲中的吕布，更看到了那怪物一下消失。他心想道，他这玉虚宫行走怎么也被这俗世繁华迷了眼睛，竟把盔甲看成了活人。

更何况哪有什么盔甲。

他揉了揉一双火眼金睛又抬头看到那龙椅上。

又出现了个穿金甲的人，脚下踩着正是方才逃跑的金不换。

在他们这几人中一个眨眼便从十余丈外，到了最后的地方抓了那金不换，然后便又回了去。众人心想道，遭了，此人，不是人。

此时，不由得众人看着那人。

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凤眼星眸、身长却竟近一丈、头束紫金冲天冠、身上穿着那融入一片金黄的亮眼金甲、脚下踩着方才逃跑的金不换、那金不换的身旁躺着一柄刃为“井”字形的方天画戟。

好不神气。

“你们都是收到了义父放出的小贼的消息，来这地宫的。”坐在龙椅的吕布开口说道。

语气谦虚有礼，而几人却无人敢回他话语。

吕布便又继续说道：“我不杀你们，义父说了，今日这局。我就是罚，我身后这出口就是奖。”吕布把金不换踢下龙椅，说继续道：“这殿中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真正值钱的都在这身后的出口中。”

“我方才跟着那个女子，我把这些话就已说了一遍，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你等需听仔细。”

“义父说，这天下已经够乱了，你们这些该死的江湖人就不要再参一脚。”

吕布指着金山下方的众人说道：“玉虚宫的火眼荀雪荻，天龙门的风起绝剑风扬，还有个情报贩子、盗墓小贼。你们都记住了，出去之后把这话同你们江湖的朋友都说了！”

“从张角这第一个江湖人进了天下，这天下已大乱五年之久。我义父绝不允许还有什么江湖人来搅和这满目疮痍的大汉江山！”吕布挪了挪脚下的方天画戟说：“至于那些已经进了这格局的人，等那十八路杂碎来了，我脚下的方天画戟会一并清洗了。”

说完吕布笑道：“好了好了，不吓你等，但你们需要记住，回去莫要忘了。罚已经说过了，现在我同你们说说这奖。”

“我今日在此到明日午时为止，你等挑些自己拿手的来同我比，赢了我就放你等进这真正的宝藏里。未赢的就等明日午时我带着原路返回。”

吕布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莫要比试武艺！你们这里面也就一人快要到了人间武夫的极致，离我还差太多太多。方才那女子和我比试的是一个问题，我未曾答出，你们若有人可以答出来，就可第二个进这宝藏。”

“这问题是，每日，太阳究竟何时下山。”

众人被这吕布一通话语说的有些懵，这和传说中的怪物好似不太一样，甚至有些君子如玉的感觉。

不过都被那吕布口中最值钱的宝藏弄的有些飘然，也就开始想了吕布所说的那个问题，但却有一人却在想别的。

“你方才说我差你太多太多？”沈威问道。

吕布笑道：“世间武学境界大致可归为：“初窥道门”的蝼蚁，各门弟子大概都是如此，然后便是一些有些天资才可达成的“拾道得意”，似这位风扬少侠便是，接着就是需要机缘与大苦工的”大道路远“，荀雪荻就是这类，你与华雄就是下一层的“剑气昂然”这时出剑便有剑气、百尺伤敌，最后便是人间武夫的极致“无道自成”这类人都为有大智慧、大机缘的天骄，如那张角便是此境。”

“而然我早已超脱这人间五境，入了“人剑合一”之境，可比你这位昆仑山的朋友那心剑三境。”吕布说着指了一下卫道尘。

吕布说道：“你如何与我比？”

沈威也不多言，提起刀便冲向那龙椅上的吕布。吕布坐在龙椅上，面带笑意，等着那斩马刀的到来。

那一刀下去，这纯金打造的龙椅竟从中被劈开做了两段，而那坐在龙椅上的吕布，众人却见了不到。“你可以杀了华雄，更敢像我举刀，很好。”众人寻到这声音的出处，竟在这卫道尘的身后。见这吕布又说道：“你连我的影子都斩不着，这可如何是好。”

沈威大呼一句：“你******不是人，我不跟你打了。”

“你也不要这样说，你若是也有仙人授你功法，也可以如此。”吕布笑嘻嘻的看着坐在金山上的沈威说道。

沈威问道：“你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给董卓这种奸贼当走狗？”

吕布说道：“奸贼？”

“那起义了的张角是为了黎民，然后死了多少人？这东汉五年前四千万余人，如今呢？十不存一。”

“那如今要讨董的袁绍、曹操之流，他们的辖地每年饿死多少百姓？你西凉沈威也是义父的西凉子民，西凉可曾饿死过人？”

“如果大义就是更多人喜欢的，那假如这多数人都错了呢？！”

“至于奸贼这个名号，我想我义父也是喜欢的，义父曾经说过，你想让天下无贼，你就必须把自己变成天下最大的贼！”

“我很欣赏你，你杀了华雄那你就当华雄吧。跟我回义父那里，等那十八路杂碎来了，我带着你杀尽真正的天下奸贼！”

沈威想到，你若想杀贼，就需先把自己变成贼？

“可如果董卓变成了天下最大的贼后就真的成了贼呢？”

“到那时，我带上你看着，我会亲手杀了义父。”吕布想了想说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怎么样？和我一起？当这华雄，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大义。”

吕布站在金山下向坐着的沈威伸出了他那平时不知杀戮几许，持戟的手。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知道很多年后人们说起这天下第一吕布吕奉先会有怎样的评价。

卫道尘对这个与传说中不同，阳光明媚、正当如风的吕布想着。

这大汉上下四百年，华夏至今三千年，可还有过这种风华绝代的奇人，吕布吕奉先。

若这三千年的风韵都在这大汉，吕奉先独占二千九百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