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九劫 第27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楚凡翻身而坐，剧烈的喘息着，直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披上衣服，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后，他低声呢喃道：“不知道胖墩怎么样了？”

四周寂静无声，惟有一抹淡淡的月光照进窗户，洒在他的身上。

坐了好一会儿，楚凡仍是没有睡意，他穿好了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沿着月光小道，漫无目的的走着。

春天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下，将小道点缀得斑驳陆离。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前方飘来阵阵凄清的箫声，似诉不尽的惆怅，似说不完的衷肠，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甚至有些压抑、喑哑、憔悴。

楚凡心头一震，那是让他无法忘怀的箫声，那是让他沉醉的箫声，他只觉得胸口一热，下意识的就朝前跑去。

远处，奇山兀立，云遮雾绕，姬樱雪一身青衣，独自伫立在山顶悬崖边，如水的月光洒在身上，是那般的幽怨而缠绵。

楚凡远远的望着，暗自呢喃道：“这是梦吗？为何如此真实。”

夜风冷冷吹过，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清醒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姬樱雪为何没有离去，为何独自一人来到这孤寂冷清的悬崖。

楚凡慢慢的走了过去，风更大了，箫声依旧，她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怔怔的瞅着远方，吹奏着婉转哀鸣的乐曲。

许久，一曲长相思终了，镌刻在心底的痕迹却越发的清晰，姬樱雪就在这悬崖边上，慢慢闭上了双眼，往事点点浮现，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滑落。

忽然间，一声声极轻柔、极缥缈的歌声在悬崖边散开：“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却是姬樱雪在低声唱着李清照的词曲。

楚凡站在其身后，轻声道：“姬师姐。”

姬樱雪呆滞了一秒，快速反应过来，别过头去，擦拭掉眼角泪滴，轻声道：“楚师弟，你怎么来了？”

楚凡心中惆怅，坐到了一边，低声道：“我听到了你的箫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

两人一时无话，过了片刻，楚凡才问道：“师姐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姬樱雪抬头望天，嘴角微翘，带着些许苦涩，低声道：“是啊，我干嘛又要回来呢？”

“楚师弟，我是不是很傻，明明有机会离去，却又偏偏回来，每个人都有逃避的时候，可是永远也逃避不了自己。若是可以，我真不希望自己是铸剑山庄大庄主的女儿，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爱情，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山风冰冷，却寒不了她的心，惟有那脑海中的身影，才会让她感到莫名的寒冷。

“楚师弟，你说世上有没有来生？若是有的话，来生我只想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武林中人都视铸剑山庄为至高无上的门派，他们尊敬、羡慕、害怕它，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苦楚呢？我五岁那年，娘亲便去世了，爹爹也一直未有续弦再娶，在他的心中惟有娘亲才是他的挚爱。我从小就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而爹爹又忙于武林安危，忙于武功修炼，根本没多少时间陪伴我，关心我。谁让他是铸剑山庄的大庄主呢？谁让铸剑山庄是天下正派之首呢？”

夜色，更深了。

“楚师弟，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逃下山庄，是我第一次下山，爹爹为了保护我，一直把我关在铸剑山庄里，哪里都不许去，我就像只笼中鸟般，被关在囚笼里，门中弟子尊敬我，讨好我，惧怕我，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朋友，可能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罢了。”

姬樱雪默默瞅着天上月亮，仿佛痴了般，低声道：“好在还有三叔陪我，会想方设法的逗我开心，可是在后来他也走了，和心爱的妻子一起离去，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真的好羡慕三婶，有一个那么爱她的人，刹那芳华，弹指红颜老，又有多少女人能如此幸运呢？不过，我是幸运的，起码让我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逃出山庄，没想到竟在半途遇到了他，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受了很重的内伤。后来在破庙里，我们遇到了盗匪，他们是来劫镖的，我想将那些镖客给救下，却反被制住，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无垢出手了，他是为我出手的。后来，我和他一路结伴游玩，踏上了塔塔尔大草原，走过了大雪山，看到了气势磅礴的罗刹江，还有那壮丽的百里巫峡。可惜有一天，他突然不告而别，让我好恨他，恨他的薄情，回到山庄后，我拼命的不让自己去想他，去忘记他，可却事与愿违，反而让我更加的思念他，楚师弟，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突然有一天，爹爹告诉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将我许配了人家，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那一天，我大声的咒骂，我恨爹爹，更恨苏无垢，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心中早已被他所占据，占得满满的。或许这都是命运吧，我本该顺应天命的，又何必去反抗呢？爹爹是当世豪杰，一诺千金，更何况那人的父亲还救过我爹爹一命，不管是为了承诺，还是报恩，我都注定要嫁过去的。可是偏偏他又出现了，就当我已经认命的时候又出现了，为什他又要出现？为什么？”

悬崖边，月光下，姬樱雪如同圣洁的女神，被微风吹拂着衣角，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凄凉。

楚凡低声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回来呢？”

“我和无垢原本已经离去，但走到树林中时，却被父亲给拦了下来，为了我们的未来，无垢出手了，拔出了那把杀意凛凛的七杀剑，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期待谁能赢，我好害怕，两边都是我最爱的人。最后还是爹爹赢了，他用无垢的性命逼我，我能怎么办？我爱他，更胜爱我自己。所以我回来了，就这么的回来了，放弃了我最心爱的人，放弃了我一直最向往的东西。我晓得，这一切都是我的命，天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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