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笑 三十·鸳鸯佩

“我能进去么？”

“自然可以。”

我将笔放下，笔身搁置在厚厚的宣纸上的一片杏花书签，脑子里也千回百转了起来，自我进了重月府，便一直作为重月隐的先生教她诗书。且她虽然一直与我活跃在京城的各种书画会与文客的雅宴上，却从未亲自来找过我，如今已入了夏，正是黄昏。说来却也无事了，更教我添了几分心如乱麻。

她步履轻轻，带动一身华美的衣裳飘到我身边站住，还不等我开口问所欲何事，便开口，“最近出了点事。”

“不知何事？”我瞧着她面目凝重，秀眉揉作一团，也跟着也蹙起了眉头，尽量平淡的开口，以免增添她的慌乱。

她垂眸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方才开口，我看她神色应是她必需要与我说的，自然而然便徐徐道来，“这件事想来你应是所有耳闻的，不过虽说尽是流言总归失真，却也有些是确切的，比方说皇上为怀王娶妃，本已经挑了吏部尚书李家的嫡姑娘李滢，也已经纳了采，可这李滢不知所为何事闹了一通，硬是不要嫁，如今也都没有法子怕她……”话突然就此停住，重月隐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尽是难以言说的纷乱情绪，“李家为重月羽下，我意想皇帝忌惮如今重月权可滔天，匆忙而无预料之后事，只想着将李滢嫁去堪比心腹的怀王便能多分筹码，而重月若能借李滢之手慢慢害死怀王，趁机拿到皇帝暗中赐予怀王的兵符……”

“可李滢呢？”我不禁发问，虽说若问此定是逾越的，且打断人说话也不礼，却也忍不住了，毕竟还是想知道重月慎的这一枚棋子会何去何从罢。

重月隐摇头，“父亲不过将李滢看做棋子罢了……当时若不是看着李滢还算有几分聪明，怕也是不能教父亲看好嫁去怀王的，哪怕后而只得一死，却也能留个芳名传世了。只可惜她看不清楚，也是个糊涂辈。”

我仍有些不安，想罢问起，“可李滢是李峭（前朝吏部尚书）独女，李峭本是李氏家族三房庶支，苦读方才谋一职，官路几经波折，依靠妻族方混得能称上平步青云些，也就不敢纳妾，本就指望着一女李滢生子延续自个儿的血脉，若是李滢嫁与怀王注定只得几年阳寿可活，也要不得善终迫害怀王定然无子，怎来的子嗣？”

“我父亲应了李峭的请求，说是要李滢假死，将李滢救出换一名字作族中过继的女儿，理由自然是思念亲女，再嫁一普通官员，若出子便作李氏与李峭膝下抚养。无甚问题的。”

我听后不知道何言，晓得李滢必然真死，这番安排到是妥当。重月隐见我不再言说，便继续说她的，“皇帝戒心很严，之前父亲曾想过屯私兵，但却被皇帝的探子查出，皇帝利用他安插在父亲身边的眼线，其中还有两个竟被安排在了私兵练兵之处……趁在重月府在父亲寿辰大宴宾客之时造了麻烦，我也不宜与你细说，你便知道皇帝手握重兵，手下将领众多，且在那时参加宴会的一遭文人里传开了我父亲图谋不轨的传言，待到我父亲明白时，却已是谣言四起，也不好将那一众文人处理掉，免得人心惶惶，只得费力将谣言压下去，倒也折损了不少精力。”

我听她说完，大致了解了目前的局势，便点头示意她道明目的，总不能一件事弯弯绕绕教人好不自在，重月隐见势便道，“如今李滢不愿嫁与怀王，若皇帝强要她去，怕也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只是圣旨之下，皇命难违，瞧着李滢日日闹绝食闹得形销骨立，怕不出几日便饿死春闺了，父亲便想暗自从李家宗支里挑一名籍籍无名却容貌姣好的庶女——李泱，嫁去怀王，这怀王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却有一点，喜爱美色，虽因为皇帝的原因收敛了些，却也是常常出入青楼的主儿，若李泱嫁去，必然效果更好。”她说罢这句便不说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心道她卖什么关子，况且本是李滢一人之事，如今却……只是李泱这名字略感熟悉，我迟疑，不解的目光直落在她眸中片刻，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此番过来，与你说了那么一大通，其想也是要你帮一个忙……”她顿了顿，窗棂外的蝉鸣摇动茂密的树叶拨开间隙，月光穿过来掉在她的发上，红豆色的发带上的两只仙鹤愈发栩栩如生，与此同时拥有那些华美发饰的主子开了口，“这个事说难不难，说简单自然也算不上，就是想让你将这个给李泱送去。”我当时膛目，

她递上一对小巧的鸳鸯佩，我便伸手去取，但她只要我拿了一个，说另一个她要留着，还像收宝贝似的把那个做工粗糙的鸳鸯佩收了起来，引得我的好奇心乱撞。

但我只是帮她送个东西，自然不能乱问，我搞不懂她做事的路子，教人惶惑，嗯……怎么说呢，要等之后再想了。

“你可还没告诉我李泱的住所。”

我看着她的眼眸，棕色的瞳孔，睫毛长的像馥，可馥眼睛不大，若说好看，我现在便只觉得重月隐能担上它了。

“她就在偏院。我住的偏院。”她说完，眼睛便瞟了几下四周，复而开口，“我就先去我母亲那里了。你可记着趁着这段时候送去，走小路。”

我点头意思是我清楚了，她便拨开珠帘踏出门扉，夕霞光落在她的身上，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