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一行到了九江上空。
九江已被日军占领,枪炮声停了下来,硝烟还在缭绕。九江城内外到处是穿军装和没穿军装的尸体,长江和鄱阳湖湖面,日本人的军舰正往来穿梭。
“道长,在哪里驻足?”英招问。
云里散人看了看云端下面后回答:“汉阳山!”
大家降落在了汉阳山顶端的汉阳台。
站在汉阳台上,看吴楚横陈,江汉倒悬,山水朝揖,本应心旷神怡的道长他们却一个个心情沉重。
台前立一石柱,上刻:”大汉阳峰”,左右对联,上联是:“峰从何处飞来,历历汉阳,正是断魂迷楚雨”;下联是:“我欲乘风归去,茫茫禹迹,可能留命带桑田”。
云里散人一面在心里赞着大禹之功,是啊,没有大禹,谁来经营眼前的桑田?一面却在想着那个日本魔神究竟身在何处。
他面南背北坐下,左手掐指推演,右手拂尘轻摇。
“都坐下!”一个深呼吸后道长说:“后羿坐西向东,二郎坐东向西,玄武坐南向北,英招留心地下,嫦娥仙子就请做好天空的警戒!”
“道长要我们做什么?”二郎不解。
“观察你所看到的方向,找到鸟羽的下落!按理他应该就在这九江!”
汉阳峰上,众神屏神凝息。山脚下的松桃在响。
“看到了!”二郎突然说,“在老爷庙!”
大家一齐把脸转向老爷庙。
老爷庙的来历对于云里散人来说并不陌生,它一直在几个师父的记忆里蹲着。
那时,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作战,康狼山一战失利,他孤身一人架一条小船从老爷庙方向往长江奔逃。
陈友谅在河面紧追不舍。
这时水里游出了一只大乌龟。
这只乌龟颇有来历。
三国夷陵之战,陆逊一把火烧毁了刘家七十五万大军。刘备逃往白帝城。
好在孔明的八卦阵图困住了陆逊。
也是困于阵图的陆逊命不该绝,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看出蜀吴相争,就会被曹丕获渔翁之利。没有陆逊,吴国只有亡国,没有了吴国,蜀国也将难保,便现身阵中,将陆逊救出。
走出阵时,一个士兵偷偷拔走了一面灵动的旗子,那面旗子上画着一根螣蛇,是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中蛇阵的灵魂。
士兵把那面旗撤下,卷起,贴身放在了衣甲中。
陆逊班师回朝,战船沿江而下。
取了螣蛇旗的士兵突然痛苦难耐,发疯了一般狂奔乱跳,坠入江中。同船的士兵都惊呆了,他们反应过来是,江中除了万顷狂涛,什么也看不到。
大军浩浩荡荡直奔下游,有一条蛇也随大军的后面在波涛中蜿蜒,奔向下游。
那蛇到了长江与汉江交汇处,却被汉江边上的龟山之灵----一直大乌龟截住,这两个动物于是从长江一直打斗到了汉江,又从汉江打斗进了长江。
刚好云里散人的四师父鹤背居士正从空中驾鹤飞过。他从北方前往南方,一是想看看那碧眼的孙权是否真命天子,而是找他的二师兄水外闲人聊聊。
说是鹤背居士,这道人真的有过一只黄色的鹤。
鹤背居士驾鹤在云端中驻足。
两个怪物在这里一斗就是月余,弄得数百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整个江汉平原很快就成了一片泽国,到处是凄厉的哭喊浸泡在洪流中。
不能不管管了,鹤背居士于是在空中把拂尘一扬,拂尘就变成了玄元控水旗。
那旗子一展,云开、雾散、天朗、气清,洪水渐渐退下。
两个妖怪仰头望向天空。他们不再相互拼搏,却合力腾身而起,要到云端里来对付那个道士。
鹤背居士离开了鹤背,仗手中拂尘力敌二怪,毫无惧色。
那鹤见主人与那二怪打得激烈,便从天空突然掠下,抓住了那条蛇的颈子,把他按倒在了地上。蛇身扭动,鹤翅扑腾。那蛇最终精疲力尽,化为蛇山;那鹤却也动弹不得,就变成了黄鹤楼。
有黄鹤去对付蛇,那龟怎么会是道士的对手?他却来了一个金蝉脱壳,身子依旧化成龟山,灵魂转身往汉江水里就逃。
鹤背居士早看在眼里,哪里容他逃跑,手中玄元控水旗自动展开。
乌龟在水里逃命,鹤背居士拂尘一样,长江断流,乌龟所到之处却全都成了龟裂的陆地,天空赤日炎炎。
那道士轻轻用脚一踢,大乌龟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那龟背倒是可以在地上迅速旋转,可是这时道士手掐指诀,口中念起了神咒。乌龟的法术全部失灵,只剩下了告饶的本领。
鹤背居士这回没有鹤了,只得上了龟背,让乌龟驾云往西南方向飞行。
乌龟毕竟是水中的动物,驾云慢极了。过来好久,前方出现了浩渺的鄱阳湖。
“原来你的位置却在这里,”鹤背道长掐着手指,对那龟说,“在这长江与洞庭湖的结合部,你要在这里隐忍千年,最终会救了一个真命天子,被封为王,然后接受人间香火。”
“哦----”乌龟看了看那片狭长的水域,流水打着旋,风急,浪高,正是自己心中理想的王国。
“记住!”鹤背居士在乌龟背上说,“那真命天子姓朱,名重八,为火德,穿一身红衣!”
“嗯!”乌龟应着。
背上的道士却已经不见,乌龟就从云上滚落,“扑通”一声进入了水里。
云里散人的目光一篇一篇地翻过岁月,隋唐宋元匆匆而过。
元末纷乱,朱元璋与陈友谅就在这鄱阳湖血战了十八年。
康郎山一战,朱元璋所领一路兵马全军覆灭,孤身一人驾着一叶小舟出了鄱阳湖,往长江风向破浪划行。
陈友谅率大军在后面紧紧追赶。他们看着朱元璋那身红衣,就像一团火焰,闪闪烁烁,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水浪浇灭一般。
陈友谅心奋不已,他想象着自己就是这烟波浩渺的鄱阳湖,就要一口吞噬掉长期积郁于心的隐患。
朱元璋的船在波浪里颠簸,沉浮,却还在很艰难地向前划动,飘飘摇摇,忽隐忽现。
陈友谅的无数船对呈半圆包裹着追赶上来,越来越近了,陈友谅命令所有的船一起开炮。
冲天的水柱把朱元璋的船抬向空中,跌得粉碎。朱元璋落入水里,仍然不顾一切拼命地往岸上游,后面的呐喊声涨潮着,希望渐渐灭顶。
这时他身后突然凸出一道巨浪的墙壁,向陈友谅的船队推去。朱元璋回头时,看见了那浪的推手。那是两岸山崖间刮起的一阵怪风,怪风绕过朱元璋,扑向了他身后的敌船。
流水在那边打着旋。
陈友谅的二十多艏战船桅杆齐刷刷折断,一只只在水里转开了磨,然后一只接一只倾斜,进水,侧翻,沉没。
兵勇们纷纷落水,哇哇乱叫;陈友谅急叫后退到鄱阳湖开阔地无风浪的地方时,这边已有好几艏船已被风浪吞噬。
惊愕中的朱重八前面却突然探出一颗奇怪的头颅,头颅向朱重八点了点,居然说起了人话。
“主子!”那头颅说,“赶快爬上我的背。”
朱元璋这才看清,那头颅后面有一个大大的龟壳,原来那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朱元璋突然来了力气。奋力爬上了乌龟的背。
“将来果真得了天下,我一定会给你修造庙宇,给予封号,世世代代供奉祭祀,报答救命之恩!”朱元璋说。
“主子上了岸就只管离开,我会让陈友谅的的水兵出不了这鄱阳湖!”老龟驮着朱元璋,答非所问。
后来的事就简单得多:朱元璋果然得了天下,就封那只乌龟精为“定江王”,还真的在这里修了庙宇,取名就叫“老爷庙”。
“那么,鸟羽为什么要以这老爷庙为落脚点呢?”云里散人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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